“不若帶五百人前往,如此一來,若是情況不妙,意欲脫身而走,也避免行動遲緩。”顧劼楓凝眸瞧向遠處的大火,沉聲道。
“便好,先去瞧瞧形勢,先弄明白原由,若是事情複雜,便以信號通知大營,營中便再派人過去。”穆遠頷首。
“如此,我對那邊地形還算熟悉,不若便由我領兵過去。”東風笑拱手道。
“穆帥,笑笑方纔歸來,而我已歇息多日,不若還是由我帶兵前去。”顧劼楓忙道。
穆遠凝眉,顧劼楓上次受的傷他自是知曉,斷了數根肋骨,寥寥數日,怎能休養得好,半晌,輕輕擺手道:“劼楓,你的身體狀況自己須得架小心,此番,笑笑熟路,便由她去。”
東風笑一拱手:“末將聽令。”
隨即便匆忙回身去安排人手,要抽調五百名兵士,清點一番,即可上路。
顧劼楓一急,擡眸瞧着他:“我堂堂男兒,小嗑小碰,怎需如此介意?”
穆遠掃他一眼:“你只當我是血纓軍主帥,我當留在營裡,怕有閃失,你可知,在這營中,你便是破甲軍的主心骨,豈可因一己私情,任性行事!”
顧劼楓聞言語塞,只得拱手道:“那……末將便留在此處,準備援兵罷。”
一支五百人的小隊,本就進軍快速,縱是天色昏暗路途難辨,到達那一處時,天邊方纔露出魚肚白,東風笑帶着衆人匿身荒草叢後,凝眸瞧着前方的黑煙的火光——這火,怕是已已足足燃了一夜了,卻是隻能聽見人的吼叫聲,瞧不見人影,甚是詭異。
“報告副帥,這幾個房屋東北側,有一羣人,廝殺正酣,瞧着服飾一致,也相互砍殺,像是內訌。”
東風笑一愣,又道:“內訌?這一帶若按常理,不過是住着些普通的山民百姓,大多也是良善之輩,少有糾紛,爲何會起內訌?難不成說,這是流寇或是南喬的殘兵?”
那兵士道:“不敢妄言,周遭確有殘甲,但不知是不是這些人的物什。”
“帶我過去,我近了瞧瞧。”東風笑壓低了聲音。
那兵士稱是,二人貓着腰便往那邊去,到了那一側,只見身材健壯的大漢們正叫嚷着、砍殺着,或提槍,或持刀,或揮斧,鮮血四溢,伴着那烈火,盡是一片血紅。
一旁,卻是有幾處零落的殘甲落在地面上,卻彷彿枯草一般無人理睬。
那一羣人便肆意廝殺着,許久過去,才漸漸停歇,只見一個大漢丟了手中的斧子,狠狠一踹前方撲倒的屍體。
“奶奶的,他以爲自己有個劉能的牌子,就能動我們這裡的糧草?!”那大漢一聲斷喝。
東風笑一顰眉,卻見另一個兵士持着長刀走上前來,道:“大人,雖說我們是墨帥的人,但是這些人好歹也是我南喬之人……”
“那又如何?!”那男子眸光一凜:“墨帥乃是大將軍,劉能不過是他的一個下屬,可她卻從未聽過墨帥安排,如今,又來擾亂這邊的計劃!廢物!簡直是廢物!”
“可……”那兵士還想多言,卻被那大漢冷冷一眼瞪了回去,硬生生嚥下話來。
“清場!”那大漢撿起刀來一揮,喝道。
那邊的兵士們便抄起刀來,四下吼着,忙碌起來。
墨久安插的兵?算計得真真是精確,可惜碰上了我!
東風笑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正要揮手趁虛而入,卻聽不遠處,竟傳來嗒嗒的馬蹄聲,那聲響愈發得進了,也愈發宏大,顯然不止一騎。
只見那方纔喚人清場的大漢一愣,繼而猛一揮刀:“防!”
卻聽那邊,一個聲音響起,分明帶着笑意:“閣下不必防了,這麼幾個糧倉,寥寥幾個人,同那些逃兵戲耍一二尚可,碰見騎兵,還是投降吧,雙方都少些傷亡,豈不妙哉?”
言辭散漫肆意,卻是句句在理。
東風笑一愣,後退幾步,身形一閃竟竄上樹去,眯了眼來,凝眸瞧去,卻見那不遠處招展的氣質,上面赫然是一個‘牧’字。
牧,乃是北傾的國姓。
她凝眸瞧去,只見那邊,爲首的白馬上,一個男子一身黑色的長衫,墨髮束於腦後,瞧不清面容,但一舉一動有一種英武大氣。
東風笑心下遲疑,從樹上瞧着,卻聽那大漢道:“我南喬之人,寧願戰死,不齒投降!何況,是對你這等矮小瘦弱的北傾廢人!”
只聽那黑衣男子冷哼一聲,繼而一揮手,低聲道:“包抄,一個不留。”
那大漢見狀一咬牙,方纔這黑衣男子所言不錯,如今的局勢確是一邊倒!
趕忙一聲斷喝:“西撤!”
繼而,那些南喬兵士便提刀向西退去,雖說是撤退,卻不失氣勢。
那邊隆隆的馬蹄聲起,向着這邊洶洶而來,可是由於有木屋和糧垛的妨礙,行軍並不快,此時,東風笑一凜眉,便在樹上一聲大喝:“包抄!”
此言一出,這邊潛伏好的五百兵士也魚躍而出,早已安排好的兵士也順勢點燃了那糧垛,霎時間,烈火熊熊。
那大漢四下環顧,卻是臨危不亂,揮刀又要發號施令,東風笑卻是一攥血纓槍,生生從那高樹上一躍而下,衝着那大漢的頭部狠狠掄起一腿。
只聽‘砰’的一聲,那大漢還未回過神來,便被一腳踹倒在地,不省人事,與此同時,只聽‘嗖——’的一聲,東風笑凌厲一轉,躲過了那一劍,反手將劍握在手中,只見這劍柄上鑲着瑪瑙石,顯出一種貴氣來。
她也顧不得多,反手提劍架在那大漢頸項之上,斷喝道:“南喬兵士,還不投降!”
衆位南喬人聞言一愣,瞧見自方頭領靜依被撂倒,如同失了主心骨,也不知如何是好,負隅頑抗了一會子,大多數便已繳械。
此時,只聽那邊馬蹄噠噠,方纔那個爲首的黑衣男子策馬而來,自馬背上一躍而下,竟是一番說不出的凌厲瀟灑,這男子舉手投足間的氣質惹人讚歎。
“本欲一劍斬敵將,不想險些誤傷將軍,幸而將軍身法凌厲,免於受害,在下過意不去。”說着,這黑衣男子一拱手,面上帶着幾許微笑,平和而不顯刺眼。
東風笑攥着那劍,打量着面前的男子,這男子面容清秀俊美,眼睛是標準的桃花眼,煞是好看,但最爲惹人注目的並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那一番大氣英武的氣勢——這等氣勢,是穆帥、豐帥都難以比肩的。
而他這一聲‘將軍’,也讓她心生懷疑——他二人首次相見,他是如何斷定她是將軍的?
沉聲道:“閣下不必道歉,這一劍向着此人刺來,在下也是明瞭的,只是不知,閣下是何人?”她說着,絲毫沒有將劍歸還於他的意思。
那男子自也察覺到了她的警惕,笑道:“瞧着將軍也是北傾之人,不妨明說,在下本是北傾破甲軍之人,此番本是打算帶兵前往穆帥所在的副營,不想行至半路被召回,便只得返行,陰差陽錯逢着這一出事。”
東風笑瞥了一眼後方旗幟上的‘牧’字,未發一言,估摸着對方的兵力數倍於她,而這男子的實力也是不凡,若是當真打了起來,勝的機會微乎其微,便索性執了他的劍,道:“在下明瞭了,不當多問,閣下的劍是好劍,劍法也是強勁,在下佩服。”
那男子道謝,接過劍來,挑眉道:“將軍怎知在下劍法好?”
東風笑一笑,只道:“閣下的長劍飛來之時,劍勢如虹,凌厲迅捷,何況閣下方纔出劍之處,離此處並不近,若非在下出現,此劍必會一舉穿喉,自然是劍法好。”
那黑衣男子聞言,啓口一笑:“真真是個懂武藝之人,不知將軍是何人?”
東風笑拱手道:“血纓軍中人,瞧見這邊濃煙起火,便帶兵來瞧。”
那男子一愣,繼而笑道:“巧了,那血纓軍中,恰有我一位故交,我識得她,五年有餘矣,只是多年未見,也不知她現今如何。”
東風笑一笑:“來日若能再遇閣下,定要詳談;不過今日,在下還有一言,不知當不當問。”
“閣下請講。”
“如今這一處的戰俘,當由誰帶走,不知閣下意下如何?”東風笑垂眉道,心下並不十分信任這男子,只怕他心懷鬼胎要同她要這些戰俘。
那男子聞言,側身向那邊一瞧,卻見戰俘都已被捆綁完好,他眸光一閃,道:“將軍若是方便將手中的血纓軍令牌給在下一瞧,若是無誤,這些戰俘,便勞煩閣下帶走罷。”
東風笑聞言一愣,平日裡,便是功利着說,領兵之人都歡喜多帶些戰俘,因爲在算竣工之時,如此可以多計些許,如今這男子帶得人數算不得少,帶回戰俘並非難事,可聽他的話語,分明是不願帶戰俘回去。
“閣下此言當真?”她一邊說着,一邊取着令牌。
“自是當真,這羣南喬之人似是來路不凡,還望你們能審出個結果來,若是隨着我回去,恐怕是了無用處,讓營中平添幾個吃乾飯的。”這男子頷首,輕描淡寫,瞧了一眼東風笑的令牌,頷首道:“勞煩閣下了。”
東風笑頷首,收了令牌,拱手稱謝,二人互相一別,道一聲‘有緣再會’,便相別過,各自收拾好東西,帶人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