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堂.似乎比每一日都要安靜.因爲站在大殿裡的每一個人都清楚.他們的一言一行.可能導致不可挽回的局面.
紹凡看着下面噤聲的百官.淡淡地又道:“難道各位愛卿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和朕說麼.”
公孫洺上前了一步.在所有人噤聲之際.朗朗開口:“皇上.沐將一向對元清忠心耿耿.就算是有天大的過錯.卻也罪不至死.況且沐將是先帝最爲信任的將領.若是處死.恐怕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滿堂春譏諷一笑:“難道公孫大人是在用先帝壓皇上麼.”
公孫洺垂眸:“微臣不敢.”
滿堂春又是一笑:“既然不敢.就站到一邊去.放眼整個朝野.誰不知道公孫大人是沐自修一路提拔上來的.眼下沐自修倒臺.沒有牽連進公孫大人就已經是皇上仁慈了.公孫大人若是識相的話.這個時候就應該默默自保.”
公孫洺被滿堂春噎的沒了言語.可是他卻不甘心沐自修就這樣被問斬.僵硬的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後退.
紹凡見此.點了點頭.知道現在朝野上的大部分官員.都已經在太后的鋪墊下爲滿氏一族謀權.起身正要離去.卻見一直不曾說話的蕭王站了出來.
“皇上.微臣倒是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對沐將問斬.”
紹凡一愣.轉眼朝着蕭王看去:“蕭王這話.可是在爲沐自修求情.”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蕭王.其實蕭王的心思.他心知肚明.可以說.他不除掉蕭王.不過是爲了皇家名譽着想.而除掉沐自修.實則就是在給蕭王殺雞儆猴.
蕭王搖頭笑了笑:“求情.本王不敢.只是若是沐將問斬.當今的皇后娘娘就是罪臣之女.除非皇上想要一併摘了皇后娘娘的頭銜.不然的話.帶着一個罪臣之女身份的皇后娘娘.今後又如何能服衆.”
紹凡一愣.沒想到蕭王竟然會把事情牽扯到沐扶夕的身上.說實話.他並沒有打算除掉沐扶夕這個皇后頭銜.計算他和她形同陌路.他也從未打算放她離開.
一些支持蕭王的大臣.見皇上呆楞住了神色.趕緊趁熱打鐵的繼續以沐扶夕爲由的勸說着.
滿堂春見此.氣的直哼哼.但是現在這個時候.確實不是除掉沐扶夕的時候.秀女剛剛進宮.若是這個時候沒了皇后.後宮必將打亂.所以他就是再不舒服.也只能忍着.
紹凡聽着朝堂下的你一言我一語.腦袋像是炸裂開了一般的疼痛.最後是孫聚看出了紹凡的心思.一聲“退朝..”算是將此事先告一段落了.
蕭王走出大殿的時候.輕輕鬆了口氣.轉身朝着雲水齋的方向走了去.
元清皇宮.鳳鳴宮.
沐扶夕從睜開眼睛開始.便是不吃不喝的看着外面的陽光發呆.開始延和只是以爲沐扶夕是太累了.可當太陽下山的時候.沐扶夕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牀榻上.她便是有些不放心了.
絳珠也是擔心.拉着延和小聲道:“公主.不然咱們去請賢妃娘娘過來一趟吧.”
延和擰了擰眉:“這個時候讓賢貴妃過來又有什麼作用.”
“那咱們總不能看着皇后娘娘這樣下去啊.”
延和當然知道.只是……
暗自想了半晌.延和終是下定了決心:“絳珠.你隨着我走一趟.”
“公主打算去哪裡.”
“去找皇上.”
“公主.”絳珠嚇了一跳.“皇上本來就對公主那麼冷淡.公主就是去找皇上了.皇上也不能來啊.”
延和搖了搖頭.再次掃了沐扶夕一眼:“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今日要是爲了別人.我死活都不會去見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但此事關係到皇后娘娘.我又怎能坐視不理.”
“可是……”
“沒有可是.走.”延和說着.再是不遲疑的拉着絳珠出了鳳鳴宮的大門.
沐扶夕一直髮呆.根本不知道延和和絳珠離開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空蕩蕩的鳳鳴宮裡.除了在院子裡的張高之外.便只剩下了她自己.
沒有一絲餓的感覺.也沒有一絲渴的舌燥.沐扶夕最終將枕頭底下的那本辛氏手札拿了出來.慢慢攤開在了自己的眼前.
說實話.她這個時候看這本手札.完全是爲了打發時間.可她不曾想到.就是她這麼不經意的一看.卻看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她越看越是心驚.就連指尖都跟着顫抖了起來.她從來都不知道.在她的生活裡.竟然隱藏了這麼一個讓人噁心到髮指的陰謀.
難怪.紹凡會和她說:“如果當年……”
難怪.紹凡會在每次看着她的時候.總是會表現的糾結.就連對她的愛.都變成了扭曲的.
難怪.賢貴妃會看着她落淚.
難怪.墨王會在死前的最後一刻.還要保護她的周全.
墨王.鹿紹陽……
猛然.她翻身走下牀榻.再是不遲疑的朝着雲水齋的方向跑了去.
如果辛氏手札上面寫的東西全是真實存在的話.那麼她沐扶夕就成爲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連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的噁心玩意兒.
她一向自詡聰明.冷靜.自持.可以對自己的一切收放自如.
可是現在.這所有的一切.都面臨着崩塌……
她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一路狂奔到了雲水齋.不過此時的她卻不同於她新婚的那個夜晚.因爲當時的她.還沒有絕望到滅頂.
雲水齋的院子裡.蕭王與賢貴妃正在說着什麼.見了沐扶夕的到來.先是一愣.隨後震驚的僵硬住了五官.
賢貴妃看着沐扶夕也是一愣.不過她倒是沒有僵硬.而是再無法控制的失聲哭了出來.
“怎.怎麼了.”沐扶夕的呼吸有些不均勻.上前幾步.走到了賢貴妃的身邊.
賢貴妃努力的使自己平靜下來.呼吸了好久.才緊緊握住了沐扶夕的手:“皇后娘娘.紹陽他好像.好像不行了……”
一道悶雷.在耳邊炸開.沐扶夕後退一步:“你說什麼.”
蕭王嘆了口氣.看着不遠處的寢宮:“剛剛太醫來過了.墨王從一個月前.便被人下了一種慢性的毒藥.這種藥無色無味.但服用的時間長了.會慢慢腐爛掉人體的內臟.最初開始只是咳嗽.等到開始吐血的時候.就已經.已經……”
後面的話.饒是墨王這樣淡定的人也說不下去了.因爲那個人是他的弟弟.是他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和他有所牽絆的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很不想承認自己因爲墨王的事情疼了.但事實證明.他是真的疼了……
沐扶夕擰眉聽完蕭王的話.轉眼又朝着賢貴妃看了去:“墨王好好的.爲何會中毒.”
賢貴妃無力的搖了搖頭:“紹陽從醒來開始.每天只服用祁太醫開的方子.說是滋養身體的.可是好好的.怎麼就.就……”
沐扶夕渾身繃緊到了極限:“哪個祁太醫.”
賢貴妃想了想:“祁不凡.祁太醫.”
沐扶夕對於這個名字還不算是陌生.到底在宮裡待了有一段時間了.她還是聽聞過不少人的名字的.
“皇后娘娘.”賢貴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跪在了沐扶夕的面前.“臣妾求求你.你去勸勸紹陽讓他傳太醫吧.他從倒在牀榻上到現在.無論臣妾怎麼勸說.他都不肯傳太醫過來.”
要是以前.沐扶夕一定會震驚的反問“爲何他會聽我的.”但是現在.她卻鬆開了賢貴妃的手.轉身朝着寢宮走了去.
蕭王看着沐扶夕那不同於以往的背影.眸色加深了幾分.不知道爲何.她總是覺得今日的沐扶夕有些反常.
外面春暖花開.寢宮裡也是溫熱一片.但當沐扶夕推開裡屋的房門時.卻感覺是那樣的冰凍刺骨.
墨王.就那樣披散着長髮靠在牀榻上.眼窩有些嚇人的紅.整張臉都是慘白的.那灰白的顏色.讓他總是閃耀人眼球的精緻五官.也變得暗淡無光了起來.
聽見開門聲.墨王慢慢轉過目光.當看見門外站着的那個人是沐扶夕時.乾裂的嘴角忽然揚起了一個溫暖的弧度:“你怎麼過來了.”
沐扶夕邁過門檻.一步步走向牀榻.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離着自己越來越近.待她終是站定在他的面前時.努力讓自己平穩的張開雙脣.
“你……”
可饒是她做了多大的努力.在這一刻也是白費的.因爲她只說出來的一個字之後.便眼淚崩塌出了眼眶.
猛然.她趴在了他的身上.伸手抱着他那冰涼的身子.痛哭的不能自己.
墨王看着再次趴在自己身子上哭泣的沐扶夕.平靜的笑了笑.伸手.想要摸一摸她柔軟的發窩.卻在手臂伸到一半的時候.慢慢垂在了身側.
“這次.又是誰欺負你了.”
他的語氣很是風清雲淡.就好像那一次.他忘記了她一樣.陌生而又平穩.
沐扶夕聽見他的聲音.渾身一顫.揚起面頰的同時.輕聲道:“我說過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可是我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