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慢慢坐起身子,紹凡已經不再了身邊。
早已在門外守候的宮女,聽聞見了聲音,輕輕推開了房門,站在中廳裡對着裡屋的沐扶夕輕輕福了下身子。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前廳已經準備好了早膳,請皇后娘娘讓奴婢爲您梳洗更衣。”
沐扶夕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必麻煩了,你且過來伺候我更衣梳洗便可,早膳我回暉仁宮用。”
“皇后娘娘,這可是不得。”那宮女聽聞,當即如天塌下來了一般的驚恐,直接跪下了身子,“皇上交代過,若是下了早朝回來見不着皇后娘娘,整個養心殿的奴才都要拉出去被砍頭的。”
沐扶夕一愣,隨着那宮女的話音落下,輕輕的擰起了秀眉,因爲她根本不相信這話是紹凡說出來的。
紹凡一向溫潤如水,溫柔連冬日的冰雪都會融化,如此一個似三月春風一般的男子,又怎麼會動不動就用別人的生命作爲威脅?
直接掀起被子從牀榻上起身,在那宮女如看見了鬼神的驚悚目光下,她獨自穿戴上衣衫,用架子上的清水洗了把臉,找一根綢帶簡單的系在了鬆散的長髮上,隨後大步出了養心殿的大門。
跪在地上的宮女,呆愣愣的看着沐扶夕離去的身影,直感覺天真的要塌了……
寒冷的一月即將過去,二月初的早晨已不再是刺骨的寒冷,因爲元清靠近海域,所以三月便已經打春。
迎着絲絲微風,沐扶夕獨自一人朝着暉仁宮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宮女太監見着她的時候,無不是退讓至一邊,跪地請安。
“皇后娘娘安好……”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這樣持續不斷的問候聲讓沐扶夕頭大,畢竟她現在的樣子實在是有些難看。
爲了避免再撞上更多的人,引來不必要的嚼舌根子,在拐彎的時候,她直接拐進到了思梅小築之中,避開宮路,順着小路繼續朝着暉仁宮走去。
地上堆積的積雪,雖在慢慢的融化,但思梅小築之中的梅花卻仍舊簇簇相擁,團團開放着。
看着這些與臘梅園相似的朵朵梅花,沐扶夕的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了一抹邪魅的面龐,那薄薄的脣,那挺拔的鼻樑,那雪一樣誘人的肌膚,無不是在證明着那張面龐的魅惑無邊。
但是不知道爲何,沐扶夕卻在恍惚之中,看見了那邪魅面頰上的一抹憂愁,就在那一雙狹長的眼裡,凝聚的是好像永遠無法抹去的悲哀……
墨王……
沐扶夕無奈的站停腳步,輕輕晃了晃頭,再次擡眸時,對着那些盛開的梅花抿脣一笑,脣角凝聚的則是淡淡的自嘲。
她應該是太久沒休息好了纔是,不然好端端的爲何會想起墨王?
“扶夕,你來陪着我走完最後的路吧……”
“扶夕,你要幸福……”
忽然,耳邊再次迴響起了當日墨王那低沉的話語,當時的她由於太過厭惡,所以根本就不曾往心裡去過。
然而現在……
不知道爲何,當那簡單的言語,沉靜的口氣,再次迴響在耳邊時,她的心竟然會悶悶的發疼。
這種疼,就好像有人在她的心臟上敲下了一記悶錘,她是那樣清晰而明瞭的感覺到了疼痛,但卻無法言喻的將它表達出來。
“公主,您還好吧?”
“公主,您怎麼還在抖啊?是冷麼?”
一陣細微的響動,打斷了沐扶夕的片片思緒,她眺目朝着聲音的來源望了去,只是一眼,便瞧見了此刻在絳珠攙扶下,滿面慘白,渾身發抖的延和。
這是冤家路窄麼?
沐扶夕輕輕一笑,元清的皇宮如此之大,她竟然能隔三差五的,便撞見她不想見到的人,這還是一份……逃不開的孽緣。
此時的延和,雖然神智已經清楚,但是她仍舊控制不住自己神經的哆嗦着,她將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了絳珠的身上,不想說話,不願言喻,只盼着能早些回到自己的寢宮之中,讓自己好好的冷靜下來。
然,就在她極力想要恢復自持的時候,一雙粉白色的牡丹花小鞋,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在陽光的照耀下,那繡在白底上的粉色牡丹花,泛着耀眼的色彩,饒是她不懂得元清的刺繡,卻也能察覺出來,這雙鞋子的做工精美。
順着這雙鞋子,延和慢慢擡起雙眸,掠過淡粉的裙角,白到耀眼的小坎,就在她納悶是誰穿的這般素淨淡雅時,沐扶夕那一張帶着微笑的面龐,便直接撞進了她的眼底。
“延和公主。”沐扶夕含笑得當,看着仍舊靠在絳珠身上的延和,雙手放於腹前,輕輕頷首。
延和一愣,想着昨兒晚上的時候,仍舊有些後怕:“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呵……”沐扶夕幽幽一笑,上下打量了延和一番,“延和公主這話說的還真是有意思,這裡的元清的皇宮,而我是要與皇上結爲夫妻的人,以後這偌大的皇宮,便是我的家了,你說我不在這裡,應該在哪裡?”
“你的家?”延和一愣,看着沐扶夕那面頰上掛着的刺眼笑容,微微怒了起來,“沐扶夕,你少在那裡得意,你可別忘了,這裡也將會是我的家。”
沐扶夕點了點頭,一派的好脾氣:“關於這一點,我怎麼會忘記呢?不過……”她說着,更加靠近了延和幾分,“我更加忘不掉的,是延和公主對我的殺身之恨啊……”
殺……
聽聞着這個字,延和腳下一晃,下意識的想要帶着絳珠逃跑,可就在她剛剛想轉身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今日太后對她說過的話。
“只要你乖乖聽哀家的話,哀家自然會保得你的平安。”
是啊,延和慢慢鬆了口氣,她怎麼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她現在可是有太后撐腰的人,豈能怕了眼前這個區區的沐扶夕?
再者,太后今日已經把話挑明瞭,她犯下的那個錯事,太后會招人幫她收拾掉,既然有太后在她的身後,作她的大樹,她還怕什麼?
如此想着,延和臉上的最後一絲驚慌退掉,掛上了一抹得意的微笑:“沐扶夕,你在得意什麼?你別以爲你嚇嚇我,我就會害怕,我告訴你,我就是想要殺掉你,就是想要將你碎屍萬段,你能拿我怎麼樣?”
“……”沐扶夕挑眉,饒有趣味的看着面前,忽然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的延和,很想問問她是不是間歇性抽搐了。
延和見沐扶夕不曾開口,以爲沐扶夕是沒了言語,不禁笑着又道:“怎麼?沒話說了是麼?沐扶夕,你還真別羨慕我,我也不知道爲何太后會向着我,但是很可惜,太后就是向着我了,所以,你就算再看不上我,也沒有辦法,因爲我要一直留在元清皇宮礙你的眼,我要親手將皇上搶到我的身邊,看着你痛哭流涕的悲慘模樣!”
沐扶夕聽聞,點了點頭,脣角上的笑意不減,輕輕呢喃了一聲:“原來是太后……”
“是啊,就是太后,你很羨慕麼?”延和歪着腦袋,譏諷的看着沐扶夕。
“能得到太后的喜愛,我自然是羨慕的。”沐扶夕輕笑着應了一聲。
“呵……”延和在絳珠的攙扶下,圍着沐扶夕轉了一圈,“那你就好好的羨慕吧,一直羨慕到死纔是最好的!”說罷,便要與絳珠揚長而去。
不過,就在延和剛剛轉身的瞬間,沐扶夕便是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臂,在她擰眉的詫異下,沐扶夕仍舊面帶微笑。
“我還沒讓延和公主離開,延和公主豈能就這麼走了?”
“沐扶夕,你還真當你自己是盤菜了是麼?”
“不,把自己當成一盤菜的是你延和,而並非是我沐扶夕。”
“你……”
“跪下!”
“什麼?”延和以爲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看着沐扶夕,忽而幽幽一笑,“沐扶夕,你是想當官想瘋了吧?竟然要我跪下?你可知我是……”
沒等她把話說完,沐扶夕忽然伸腳掃在了延和的膝蓋上,延和本就因爲驚嚇過度而沒什麼力氣,如今被沐扶夕這麼一踢,當即“噗通”一聲的跪在了地上。
“你……”延和氣的多一個字都喊不出來,直直的盯着沐扶夕。
沐扶夕掠過延和想要吃了自己的目光,轉眼朝着絳珠看了去:“是你自己跪下,還是需要我動手?”
這樣的沐扶夕,讓絳珠想起了那日在鳳鳴宮院子裡的事情,沐扶夕連大麗國一等一的侍衛都踹飛了,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頭,怎能抗衡的了?所以隨着沐扶夕的話音落下,她直接跪在了延和的身邊。
“沐扶夕,你瘋了不成?”延和看了一眼同樣跪在地上的絳珠,氣得指尖泛白,一張花容月色的臉蛋,扭曲在了一起。
這個女人絕對是瘋了,因爲太后偏向着自己而神智崩潰了,不然她究竟是有多大的膽子,竟然敢讓自己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