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之被這倒人胃口的事情一攪合,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他到底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這輩子纔會天天見鬼,還有人想要他的命?白乙也就算了,其他人,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過他們?
季言說他曾爲白乙追殺他,可是這是沈陌做的,憑什麼算到他頭上?
還有昨晚,許久不曾出現的丁一一突然現身,讓他離白乙遠點,難不成是白乙想要害他?
李遠之苦笑了一下,他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刻意遺忘的事情,那就是白乙找他的初衷,本來就是要報殺身之仇的,若說白乙想害他,也說得過去,畢竟理由那麼充分。
但是有一點卻是說不通的,按照白乙的性格,若真要殺他,早就當面動手,何必在背後耍陰招,磨磨唧唧,搞得跟便秘似的,要殺不殺的?
更何況白乙可是救過他不止一次!
想到這裡,李遠之壓在心頭的沉悶立刻消散了不少,不過還沒輕鬆兩分鐘,他又想到了季言那個混蛋,偷他的血不說,居然以法術製造幻境,用白乙引他上當,真是夠了。
當年那個死胖子沈陌怎麼沒讓他魂飛魄散,或者喝孟婆湯,投胎重新做人也好過現在記着前世的仇恨,來找他麻煩好啊。
李遠之悶頭吃完晚飯,無精打采地回到禪房,倒在牀上,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心想,也不知道白乙今天晚上會不會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李遠之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在寺廟裡到處溜達,有時跟着他家小叔做晚課唸經,日子過得既無聊又提心吊膽,擔心取走他血液的季言對他下咒。
不過,放假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已經一個星期了,白乙一直沒有回來,李遠之身上傷口的疤已經脫落,露出新長出來的粉紅色肉,皮膚摸上去像月球的表面,凹凸不平,李太后兩天前來看過他一次,帶了自烤的麪包和餅乾給他當零食。
日子似乎平靜而又安好,但李遠之卻越來越不安,他最近失眠,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倒不是因爲半夜看見鬼,而是一直想事情,想七寶如意石、想玉玲瓏、想殺生石、想玉藻前、想季言、想焉拓老頭、當然更多時間都在想白乙,白乙一直沒消息,這讓他很擔心。
二月六號,這天傍晚,從齋堂吃過晚飯出來,李遠之擡頭望天,天色晦暗,薄淡的烏雲如同紗布一樣,蒙了個遮天蔽月,寒風呼呼的叫着,如同萬鬼在嘶嚎。
他緊了緊衣領,縮着頭,往禪房走去,路上看到明智小沙彌捂着圓鼓鼓的肚子,跟懷孕的少女似的,小心翼翼,一路走來,李遠之笑着打趣,問:“明智,你什麼時候懷孕的啊?幾個月了?”
明智羞惱,紅着臉,瞪了他一眼,說:“遠之,我可沒懷孕,是隻小貓。”
說着,明智,敞開衣服,讓李遠之看,李遠之勾着頭,瞄了一眼,咦了一聲,“噯,小黑!”
明智把黑瘦的小黑貓抱出來,用手捂着,說:“你認識這隻小貓?”
李遠之從他手中接過小黑貓,手指掐在它的兩隻前腿下,舉到眼前,細看,這黑得不含一絲雜質呃黑貓,還有這貓中模特的骨感身材,黑亮如寶石的眼睛,還有這獨特的七根鬍鬚,不是老宅失蹤了的小黑,還能是誰?
明智小沙彌見李遠之盯着貓咪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忙解釋說:“遠之,這小貓是我在寺廟大門外的售票處撿到的,這幾天它一直貓在門外,時不時地向寺裡張望,我看它可憐,想撿回來養着。”
“哦。”李遠之彈了一下小黑貓的腦門,小黑貓立刻喵喵了兩聲,爪子扒拉這李遠之外套的拉鍊,探進李遠之的懷中,靈活地鑽了進去。
明智看着忘恩負義,投靠他人懷抱的小黑貓,一臉憂傷,說:“它好像很喜歡你。”
李遠之看着自己鼓起來的肚子,完全沒有被人投靠的榮幸的,不過,看在這小黑貓曾經和他共患難過,他忍了,“明智,這貓,其實是我家前度時間離家出走的小黑,我找了它好長時間了,沒想到,這小東西倒是自己跑回來了。”
“原來是你家的啊。”明智撓着光禿禿的腦門,說:“我說它怎麼一直守在寺門外不走,既然是你的,那就交給你照顧了。”
李遠之點頭,扯下脖子上的圍巾,把拱在他肚子上的小黑揪出來,用圍巾包成一團,捧在手裡,往禪房走去。
剛進房間,小黑貓就掙脫圍巾,跳到地上,邁着貓步走到書桌旁的暖氣片旁,圍着暖氣片轉圈,邊轉圈,邊喵喵的叫。
李遠之看的有趣,心想,這小東西難道成精了不成,居然要求開暖氣取暖?
喵、喵……小貓邊叫,喉嚨裡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顯然是不耐煩了,李遠之輕笑了一聲,走過去,插上電源,打開開關,伸手撓着它的脖子,說:“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怎麼找到這裡的?”
小黑貓眯着眼睛,喵喵叫了兩聲,黑亮的眼睛由黑轉綠,而後又變黑,李遠之沒注意小貓眼睛的變化,站起身,翻出李太后帶來的麪包,撕了一塊,拿了一張紙,放在地上,餵給它吃。
小貓盯着麪包叫了一聲,有用鼻子嗅了一下,才張口開吃,李遠之見它吃得香,便轉身去洗漱,天太冷,還是快點躺到牀上的好。
小黑貓吃了兩口麪包,擡頭看了一眼李遠之進洗手間的背影,見門關上後,立刻吊着麪包,扔到了垃圾桶裡,用爪子擦了擦嘴巴,若是喵咪有表情,那小黑貓此刻的表情大概應該是嫌棄。
當然,喵星人的思想,李遠之是不會明白的,等他洗完澡出來,一看地上的麪包不見了,立刻又拿了一塊,放到紙上,小黑貓一張貓臉立刻黑了,喵喵地叫,明顯不滿意。
李遠之卻不管它,轉身,上了牀,小黑貓怨念無比的用爪子在地上畫圈圈,瞪着已經窩到牀上的李遠之,甩着尾巴,一尾巴一尾巴的抽打着地上的麪包,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那塊麪包當成李遠之了……
小黑貓畫了一會兒圈圈,沒得李遠之迴應,只好怨念無比的跳上牀,在枕頭上踩了兩圈,縮成一團,眯着眼睛,閉目養神,李遠之聽到動靜,轉頭看了一眼,伸出手指,摸着它的腦袋,繼續看書。
這段時間失眠,李遠之爲了打發時間,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每天都要看書看到很晚,本來以爲今晚還會熬很久才能睡着,沒想到,不多一會兒,他就覺得腦袋昏沉,眼皮沉重,手中的書滑落在牀頭,掉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這聲音沒有驚醒李遠之,倒是把小黑貓給嚇着了,一咕嚕跳起來,轉着腦袋警惕的看了一圈,見沒有異常,纔有窩成一團,繼續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遠之迷迷糊糊中聽到貓叫,而且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煩不甚煩,他不情願地睜開眼睛,一看,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哪裡?
暗沉的夜,烏雲罩頂,眼前是一座荒廢的庭院,枯草滿地,李遠之驚得立刻翻身站了起來,隨着他的動作,一小黑團滾到了地上,竟是小黑貓。
李遠之伸手把小黑貓抓到懷裡,哆嗦着自言自語,“我這是做夢了?”
小貓喵喵叫了兩聲,掙脫他的手,跳到地上,張嘴咬着他的褲腳,拖着他往前走,李遠之剛想擡腳跟着走,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他,“遠之,別去。”
李遠之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回頭,竟看到丁一一渾身是血的站在身後,他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問:“丁一一?你,你怎麼在這裡?”
丁一一滿眼痛苦,擡眼,飛快地看了一眼李遠之腳邊的小黑貓,臉上的驚懼之色一閃而過,說:“我……遠之,你不應該來這裡,這裡有……上次在醫院,我和你說的話,你忘了嗎?你不該來這裡……”
說着,丁一一的臉色猙獰起來,青白的皮膚漸漸變成黑色,指甲暴漲,眼看就要攻擊過來,李遠之嚇得快要瘋了,彎腰抱起地上的小黑貓,轉身就跑。
一路左轉右拐,也不看路,等到他停下來時,竟發現自己進了宅子深處,李遠之靠着牆上,警惕地看向來路,見丁一一沒更上來,立刻鬆了一口氣,他轉頭看了一圈,眼前一條石頭砌成的走廊,沒有燈,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通向哪裡,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喵!”懷裡的小黑貓突然叫了一聲,李遠之頭皮立刻炸開,嚇得甩手把懷裡的小黑貓扔了出去。
小黑貓在地上滾了一圈,抖着尾巴站起來,不滿的咕嚕咕嚕了兩聲,兩顆綠得發亮的眼珠子幽幽的瞪着李遠之。
李遠之乾巴巴地咳嗽了兩聲,壓着聲音,嘟嘟囔囔道:“瞪什麼瞪,沒事瞎叫喚,不知道會嚇死人的……”
說完,李遠之蹲下來,把小黑貓撈進懷中,左看了兩眼,右看了三眼,想着到底是出去,還是繼續往前走,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丁一一甩掉。
剛想到這裡,李遠之就感到身後有涼氣,一股,一股地吹在脖子上,“遠之……你想跑到哪裡去?”
作者有話要說:八個小段:
遠之:小黑,你怎麼找到八寶寺來的?
小黑貓:跑過來的。
遠之:那你怎麼不進來的?
小黑貓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怒:哼,你以爲我不想進來啊,是你家小叔不讓我進來。
遠之:他爲什麼不讓你進來?
小黑貓:他說,八寶寺唯鬼和貓不得入內,媽蛋,這是赤/裸/裸的歧視。
遠之:……八寶寺有這條規定嗎?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