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乙低垂着頭,看着李遠之慘白如雪的一張臉,若羽的睫‘毛’遮住了眸底複雜洶涌的情緒,在紅衣白乙化作紅光,與他合爲一體的時候,他的神智就恢復了。
眼前的狀況,他即使不記得,也能猜出大概,身上的鐵鏈在收緊,白乙擡頭,眼底已經恢復一貫的清冷無情,看向焉拓老頭的眼神猶如利劍,帶着洶涌的殺氣,直撲而去。
焉拓老頭立刻慘白了一張臉,哆嗦着後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不,不可能,我的萬魂鎖,鎖萬魂,你怎麼可能……”
只是不等他感慨完,本來看上去結實無比的鐵鏈像豆腐渣一樣,寸寸盡裂,瞬間變成分子,揮發了。
眼見萬魂鎖碎了,焉拓老頭的心也跟着碎了,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鬼沒抓住,倒是把自己的寶物給毀了,心裡立刻騰起熊熊的不甘之火,迅速自‘摸’了一把,掏出萬能符紙,就要砸向血池中的白乙。
看到他的動作,白乙冷哼了一聲,抱着昏‘迷’的李遠之,身體自血池中升起,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就見血池裡的腐屍尖叫扭曲着變成黑煙,消失不見了,而後一池的鮮血迅速凝聚,騰空而起,變換成一條血龍,帶着呼風喚雨的雷霆之勢,怒吼着朝焉拓老頭俯衝而去。
焉拓老頭拋灑符紙的動作才做了一半,血龍的吼聲震得他眼暈耳鳴,手腳發軟,一張驚恐得幾乎變形的臉,目眥盡裂,張嘴噴了一口鮮血出來,眼看裹着腥風血雨的血龍就要衝到面前,焉拓出手如電,扔掉已經沒有用武之地的符紙,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擋在了自己面前,“嘭”地一聲驚天響,電光火石間,伴隨着耀眼的紅光,血龍被打散,徒留一地鮮血,而地上的焉拓老頭卻也不見了。
沈煜張着嘴巴,下巴顯然已經掉到地上了,癡癡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腳下不再是深不見底的血池,而是青石地磚,不過卻是染了血的,微涼的夜風徐徐吹拂,白乙抱着昏‘迷’的李遠之孑然而立,披着一身清冷的月光,恍若仙人,只是一身血衣,讓他看上去甚是妖異邪魅。
沈煜整個人風中凌‘亂’了,擼直已經僵硬的舌頭,說:“臥槽,這是古裝武俠3D科幻片嗎?”
說完,他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不過,幸好他記得不能面部朝下,不然他那立體得360度沒有死角的帥臉可就要變成大餅臉了……
‘胸’口憋悶,口舌乾燥,嘴裡滿是血腥味,身體皮膚像是被火燒着一般,*辣的疼,李遠之覺着自己肯定不在人間。
“遠之,你醒醒,嗚嗚……臭小子,再不睜開眼,我就死給你看……”
這是他家太后的聲音,心想,媽,你可不能死,要是死了,爸非得從墳墓裡爬出來,揍他個鼻青臉腫,當年,李父去世的時候,拉着李遠之的手,只說了一句話,好好照顧太后,便撒手西歸了。
李遠之轉動着眼珠子,吃力地撐開眼皮,微微掙動了一下手指,想要擡手,安慰一下太后,卻發現自己的胳膊動不了,他只好呶呶嘴,好半天,才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媽,別哭,我還沒死呢。”
“遠之?”李太后兩眼腫成六月的桃子,臉頰上還掛着淚,見他醒來,‘露’出欣喜的笑容,開始一股腦地傾訴她滿腔憂心,“遠之,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你個死孩子,學什麼不好,學人殉情,那個樑泉,你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嗎?怎麼又搞到一塊去了?把自己搞成三級殘廢,你是嫌我命太長了嗎?”
殉情?三級殘廢?李遠之如遭晴天霹靂,腦海一空,忙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其實他關心的不是殉情,而是他是不是真的三級殘廢了,李太后見他動作,嚇了一跳,叫道:“哎呦,遠之,你別動,傷口剛綁好的,別又裂了。”
李遠之哪裡肯不動,他看到他全身都是繃帶,從腳到大‘腿’,再到胳膊,一圈一圈,纏的全是綁帶,簡直像剛從墳墓裡挖出來的木乃伊,哦,不,是準備下葬的木乃伊,這綁帶還新着呢,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關鍵是他的臉好像也被繃帶包了起來,這是全身毀容麼?
“行啦。”李太后按下從‘激’動到驚呆的李遠之,安慰說:“別擔心,幸好都是皮外傷,看着嚇人,唉,就算你殘廢了,媽也會養着你的,不過,你以後要是再敢做殉情這種傻事,我就先讓你給我殉葬。”
“呃……”李遠之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不過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昨晚發生的事被太后誤會成殉情,還是……也好,若是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李遠之真不知道太后會做出什麼反應。
“遠之,你終於醒啦。”
病房‘門’口傳來驚喜的聲音,李遠之順着聲音看去,沈煜穿着木乃伊裝,跟他一樣,撐着柺杖,走了進來,李遠之看見他,就像自己在照鏡子,好悽慘,“沈煜。”
昨晚的記憶中,最後他雖然已經神志不清了,但沈煜最後奮不顧身跳入血池救他的場景,李遠之還是能記得的,有這樣的兄弟,能爲你上刀山,下火海的,不多,能得一個就好,此生大幸。
李太后知道兩個孩子,難兄難弟有話要說,遂開口道:“遠之,你們聊,我回去給你燉蘑菇‘雞’湯。”
李遠之說:“嗯,媽,我還想吃糖醋小排骨。”
李太后抹着紅腫的眼角,說:“好。”
見太后出了房‘門’,沈煜拖開‘牀’邊的椅子,坐下,只是屁股剛接觸到椅子,他就立刻彈跳了起來,“嘶,疼死我了,我的腰,我的屁股啊!”
李遠之見他整張臉皺成一朵菊‘花’,擔心地問:“傷的很重嗎?”
“還行。”沈煜把手中的柺杖放到‘牀’頭櫃旁,順手從上面的方便袋中拿了一個蘋果,在繃帶上蹭了蹭,咬了一口,說:“總體來說,沒你嚴重。”
李遠之說:“也是,我這都全身癱瘓加毀容了。”
“你那是活該。”沈煜撇嘴,說:“你當時爲了那鬼,嗯,叫白乙的,奮不顧身的跳進血池的時候,怎麼沒想過現在這種情況?那決絕的姿態,簡直就是以身殉情,差點沒把我感動死。”
李遠之尷尬的扯了一下嘴角,現在想起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當時看着白乙木偶一樣,眼神空‘洞’,一身孤寂,一步一步踏入血池,走向死亡之地,他就覺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對了,白乙怎麼樣了?
李遠之剛想開口問,沈煜見他眼神不停的變換,心裡早就猜出他大概想要問什麼,不等他開口,斜着眼睛,說:“想問那鬼怎麼樣了?”
見他點頭,沈煜不說話,裝出一副高深莫測,諱莫如深的樣子,咔嚓咔嚓地咬着蘋果,李遠之眼‘露’急切之‘色’,問:“他到底怎麼了?”
“他啊……”沈煜嘴角翹起,看着他急得火燒火燎的樣子,終於覺得戲‘弄’夠了,慢悠悠地說:“他,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不知道!”李遠之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恨不得爬起來‘抽’死他,不知道還吊他胃口,作死,“你怎麼會不知道?對了,誰救的我們?”
沈煜無賴地攤手,說:“大概是你家的鬼先生白乙,放心,他應該沒事,他可比你想象的厲害,最後一揮手,就滅了那個叫焉拓的怪老頭,後來我暈過去了,醒來就發現躺在醫院裡。”
“季言和黃牙老頭呢?”這兩個罪魁禍首,李遠之覺得把他們吊在牆頭,一刀一刀凌遲也不過分。
“他們啊,季言被黃牙老頭,就是焉拓,背後捅刀,給殺了,至於焉拓老頭,他被你家白乙揮手滅了,總而言之,他們都死了。”沈煜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伸手‘抽’了一張紙巾,‘插’嘴,感慨說:“昨晚,我的人生三觀被徹底顛覆了,這個世界好玄幻,好危險,你說我現在我現在去學道修佛,抱大‘腿’求保命還來得及嗎?”
“……”李遠之早在鬼節那天三觀就已經碎了,至今沒有粘合起來,“那其他人呢?樑泉怎麼樣了?”
“樑泉?你還關心她?”沈煜臉上‘露’出憤恨之‘色’,沒好氣地說:“她沒死成,比我們倆可幸運多了,身上一個傷痕也沒有,聽醫生說在救護車到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
說着,沈煜‘摸’‘摸’‘胸’口,現在還隱隱約約的疼,“昨晚,她要是在用力一點,刀子再鋒利一點,我的心臟就要被她挖了。”
“你說她被人控制了,是誰控制她的?”李遠之想起昨晚樑泉的反常,在他們吃桂‘花’糕之前,她還是正正常常的,等他睡了一覺,醒過來,就變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