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馬路的行人像螞蟻一樣,互相推擠着走過,若是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絕對當場暈死過去。
突然,李遠之身體一彈,瞬間繃直,握着方向盤的手抖得像毒癮發作的癮君子,瞳孔微縮,死死地盯着車前方,不遠處的斑馬線上,樑泉站在馬路中央,一身紅得妖豔詭異的旗袍,黑色高跟鞋,一張臉白成日本的藝妓,嘴脣青紫,像是喝了鶴頂紅,擡着手臂,正對他招手。
外面陽光普照,周邊來來往往的人羣不停地從她的身體裡穿過,她卻無知無覺,李遠之整顆心由裡而外的發涼,完全不明白樑泉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轉頭望向左手邊的車窗,旁邊一輛保時捷裡的漢子正開着震天響的音樂,搖頭晃腦,恨不得把自己晃成一段嗑了藥搖滾。
很好,還在現實的世界中,不是枉死城,也不是地獄,李遠之輕輕吐出一口氣,轉頭再看向車前方,哪裡還有樑泉的身影,他的心臟立刻停跳了兩秒,僵硬的擡頭,望向後視鏡,後車座上,樑泉吊着一雙青白的眼睛,木偶一樣,赫然坐在那裡。
李遠之的心臟以心臟病的節奏,急速跳了起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聲音艱澀,哆嗦着問:“樑泉?”
樑泉眼珠一翻,露出一雙全黑沒有眼白的眼睛,嘴角翹起,張開黑洞洞的嘴巴,剛要說話,突然,咔嚓一下,腦袋像是被人從後面攔腰砍斷了一樣,掉了下來。
李遠之驚恐地尖叫了一聲,手指慌亂中按上了方向盤上的喇叭,扭開車門,一咕嚕滾下了車,撞在旁邊的保時捷上,完全自我陶醉中的漢子嚇了一跳,降下車窗,扯着嗓門,問:“嗨,哥們,有什麼要幫忙的?”
李遠之抖着手,指着自己的車子,想說自己車裡有鬼,只是再看過去時,後車座上的樑泉已經消失,他演默劇一樣,張了張口,頹然地說:“沒事,謝謝。”
他站在車門處,細細查看一遍,再沒看到樑泉的影子,才坐回駕駛座,此刻前方的綠燈已經亮起,他忙發動車子,在身後的司機發飆之前,穿過馬路。
李遠之不敢肯定自己剛纔看到的幻覺,他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拿過手機,撥了樑泉的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就被人接起來了,居然是季言的助理接的。
“您好,先生,樑小姐正在裡面接受心理治療,需要我幫您留言嗎?”助理小姐的聲音很甜美敬業。
在做心理治療?人沒出事就好,李遠之鬆了一口氣,說:“哦,不用,謝謝。對了,請問樑泉她是什麼原因要接受心理治療的?”
“抱歉,先生,我們有保密協議,病人的信息我們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那能告訴我她什麼時候去你們工作室看病的嗎?”李遠之不死心,繼續問。
“抱歉,先生,這個也在保密協議之內。”
對於助理小姐的油鹽不進,李遠之只好放棄,無奈的掛上電話,關於樑泉去季言那裡做心理諮詢,李遠之一腦袋的疑問,上次在醫院,樑泉說她有失眠症,難道是因爲這個纔去做心理治療的?
沒等李遠之想出個所以然出來,就到七號會所了,遠遠的看見沈煜正蹲在馬路牙子上抽菸,一口一口,異常兇狠,像是要把命豁出去了一般。
李遠之踩着油門,把車停到他的面前,問:“怎麼蹲在外面了?人呢?”
沈煜知道李遠之不抽菸,也不愛聞煙味,遂把煙掐掉,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才上車,整個人癱坐在副駕駛座上,閉着眼睛,神情疲憊,說:“那人已經走了,你還沒有吃飯吧,先找個地方吃飯,等會兒,我慢慢和你說。”
李遠之也不知道沈煜發生了什麼事,或者那位知道血玉下落的人告訴了他什麼,直覺事情好像不容樂觀,所以也沒有多問,開車找了一家家常菜館子,在角落裡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店裡吃飯的人很多,廚房上菜慢,兩人只好先喝茶。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沈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醞釀了一下情緒,說:“遠之,丁一一那塊血玉,你知道是怎麼來的嗎?媽的,十年前丁一一的哥哥得了一塊血玉,第二天家裡人除了丁一一之外全都得了怪病,畏光,吃生肉喝血,村裡的草鬼婆說他們家得罪了神靈,若想祛病消災,得讓他家裡的姑娘養着那塊血玉,他家裡人同意了,草鬼婆把那塊血玉種在丁一一的身上,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割開皮肉,把玉縫進去。”
李遠之皺眉,心想,這怎麼搞得跟007把追蹤器縫在身體一樣,“那丁一一家人的病後來好了嗎?”
“怎麼可能好?只是沒有惡化而已。”沈煜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說:“兩年前,草鬼婆說玉已經養成,可以拿出來了,至於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丁一一開始不停地做噩夢,然後精神失常。”
“更噁心的是,他家裡人爲了治病,在玉取出來的那一天,竟然吃過丁一一的肉。”
吃人肉?李遠之胃裡直翻騰,握着手中的水杯,指節發白,好一會兒,才啞着聲音問:“那這玉到底是什麼來歷?爲何丁一一會夢到如意石?”
“那塊血玉,據說是丁一一的哥哥從一具死人的屍體裡扒出來的,那具屍體穿的是清朝的長袍馬褂,棺材打開的時候,還沒有腐爛,跟剛死一樣。”沈煜停頓了一下,抽過一張紙巾,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繼續說:“那屍體的左胸口被人橫豎切成十字,血玉當時就是塞在傷口的心臟裡,他哥哥貪財,偷偷摸摸拿了回去,準備賣錢,沒想到卻給家人招來了禍事。”
李遠之抿着蒼白的嘴脣,沒有說話,他發現事情越來越蹊蹺,血玉與七寶如意石有關聯,而七寶如意石卻是出現在阿旃陀石窟,那石窟公元1世紀開始建造,距現在有兩千多年了,那這血玉的歷史應該和如意石相當,現在卻出現在一具清朝屍體的身體裡,大概是這具屍體本身後來得到這塊血玉的。
只是這人死相如此詭異,也不知道是他殺,還是自殺?若是他殺,兇手把血玉塞在他的心臟裡,又有什麼用意呢?
“現在那塊血玉到底在誰的手裡?”李遠之問出心中最關心的問題。
“王子健死後,那塊血玉就失蹤了。”沈煜接過服務員端上來的菜,給李遠之盛了一碗米飯,邊吃邊說:“不過,昨天有人拿着那塊血玉去過藏德街的古董店,要求出售那塊血玉。”
“出售?”李遠之不急不慢地咀嚼着嘴裡的米飯,舌尖有絲絲的甘甜之味,“等下吃完飯,我們去趟藏德古玩街吧,那塊血玉不是一般的玉,沒那麼容易賣出去的。”
李馗說,真正的血玉很稀少,上等的血玉,按品質定價,少則幾千,多則上百上千萬,而那塊血玉玉色華麗,血色通透,價格至少百萬向上,不過卻不是塊好東西。
兩人吃過飯之後,便趕去藏德古街,打聽了一下,昨天來出售血玉的人去的居然是王哲的古董店。
王哲見兩人進來,擡頭看了一眼,見他們面孔有點眼熟,但並沒有起身招待他們的意思,只是不冷不熱地問:“兩位來打聽血玉的消息?”
“啊,你怎麼知道?”沈煜驚異地瞪大眼睛。
“哼,從昨天下午開始,像你們這種來打聽血玉消息的人不說上百,也有九十了。”王哲拿起雞毛撣子,輕輕揮動,掃着櫃檯上並存在的灰塵。
李遠之和沈煜對視了一眼,問:“這麼多人來打聽消息,那那塊血玉賣出去了嗎?”
“還沒有,怎麼?你們有興趣想賣?”說着,王哲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們兩眼,終於想起這兩人是誰了,前段時間來打聽他家消息的不就是這兩小子。
沈煜忙點頭,笑嘻嘻地說:“我們就是奔着這塊血玉來的,上午剛得到消息,這不,下午我們就來了,要是沒興趣也就不會過來了。”
“哼,那血玉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上次不是說你做噩夢嗎?想要早死早超生,你可以換個方法,躺馬路、喝農藥、上吊、或者跑到金茂大廈跳樓,哪個都比買這玉見效快,還無副作用。”
沈煜臉色扭曲,乾笑了兩聲,說:“老闆,我還沒想早死呢,我們是真的對那塊血玉感興趣,能讓我們看一下貨嗎?”
“貨不在我手上,在賣主的那裡,你們要想看貨,直接找賣主就好。”說着,望着從櫃檯的名片盒裡拿出一張已經被撕了一半的名片,在背面空白處寫了一串號碼,遞給他們,“這是賣主的號碼,你們跟他聯繫就好。”
沈煜接過,看了一眼,笑着說:“那謝謝老闆了。”
王哲不領情,冷冷的說:“別謝我,到時候若是因爲那塊玉做了鬼,別來找我就好。”
兩人出了古董店,按照名片上的號碼打了過去,接電話的居然是樑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