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上面是怎麼打算的,事實就是如此。
齊正則直接讓馬車去了城西,這裡的景色越發優美,處處都可見匠心。
齊正則看着許問臉上表情,笑着說:“這還算好,你回頭去東湖那邊就知道了,那纔是真正的匠心獨具。尤其是徐家的園子,名叫嘉園的,整個園子以林蘿石爲山,層巒疊嶂,曲徑通幽,極具巧思。我與嘉園主人有些交情,回頭錄貼拜訪,你也可以一同前往,參觀一下。”
嘉園主人是文人,天然跟工匠有隔閡。
齊正則隨口就說能登門拜訪,還能帶上許問,這對他來說真是非同一般的人脈了。
這種人脈,他願意帶上許問,其中誠心可見一斑。
許問當然聽得出來,但此時他的表情卻有些微妙。
以湖石爲山,曲徑通幽,這不就是萬園市的名園獅子林嗎?
但是這個林蘿府,跟萬園市的感覺完全不同啊?
也許只是同樣思路不同設計的一個園子?
許問對這個世界的迷惑越來越深了。
林蘿府的交通非常便利,車伕對路也夠熟,轉眼間馬車就到了城西,來到了梓義公所的跟前。
林蘿府看着的確比其他城市大得多好得多,所以一路走過來,許問對梓義公所也有了一些期待。
結果等他下車看見那個熟悉的招牌時,忍不住對着眼前的宅子揚了揚眉。
“怎麼,覺得太小了?”齊正則跟在他後面下車,看見他的表情,瞭然地笑問。
“是有點。”許問承認。
“以前它在城南的時候可不止這點面積。兩路五進宅,後面還有一個工場和三幢排屋,擠一擠可容納上千人居住,規模不同尋常。”齊正則說。
“是因爲搬到這裡來才變小的?也是,城西寸土寸金……”許問迅速明白了過來。
“白馬湖旁邊佔地本來有限,還有總督府、府衙、六扇衙門等等,你一個梓義公所人再多,敢超過這些地方?”齊正則問。
“那當然是不能的。”許問承認。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進會所大門,直奔報名的地方而去。
他們剛剛進門,一輛馬車同樣飛馳而入,轉眼間停在了馬棚前方。
餵馬的小廝一見車上的牌子,立刻擦乾淨兩隻手,飛奔到跟前跪在地上,把背拱得高高的,只等對方踩着他下車。
片刻後,一隻皁靴出現在半空中,沒有去踩他的背,而是輕輕一腳,把小廝蹬開了:“走開,不需要獻這種殷勤。”
小廝茫然地擡頭看,對上孫博然清明的眼睛:“人有不得不低頭的時候,但非到必要,不要低頭。”
孫博然踩在地上,往裡去了。小廝看着他的背影,似懂非懂。
孫博然大步流星走進梓義公所,直奔後面。
這個梓義公所比城南那個小得多,但也有三進,第一進是工匠們辦事的地方,孫博然快步路過,絲毫也沒有停留。
他走到最後一進,裡面的管事已經聽到消息在等着他了,一見到他,立刻殷勤地上前:“孫大人,您總算趕到了,五名副考官大人正在裡面等着你,等了好久了。”
考試的規則是一早就定了的,但考前總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
孫博然這次府試自己去了桐和府,那裡離林蘿實在是有點距離,府試一放榜他就快馬加鞭趕過來,結果還是遲了點。
“知道了。請各位師傅到花廳……不,敞軒喝茶,我洗把臉就過去。”今天天氣很好,孫博然看了看葉片上跳動的金光,換了個地方。
“是。”管事正要轉身去辦事,一個小吏匆匆忙忙跑過來,打了個千兒道:“大人,鄧知府鄧大人到了,想同您見一面。”
小吏話音剛落,鄧知府就已經走了進來,腆着肚子,施施然地笑道:“孫大人終於來了,我可等得真有些心急呢。”
孫博然的臉色陡然間陰沉了下來,向旁邊掃了一眼。
他剛到林蘿,鄧成生就來了,這不僅是一直守着,還派了內應看着。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鄧成生好歹是知府,梓義公所這幫人沒一個有本事跟他對着幹的。
“我纔到林蘿,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鄧大人有事的話還請長話短說。”孫博然也不客氣,直截了當地對鄧知府說。
鄧知府的臉色也陰沉了一下,但很快展開了笑容。
“那是不敢多打擾大人,就是有些話想預先跟大人打聽一下。”
鄧知府上前,攜着孫博然的手走到小院的一角,來到一株老藤跟前。
“之前送禮那件事情,是我沒有跟孫大人您溝通好,且先算了。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許問如何?”鄧知府開門見山,問得非常直接。
“一個考生而已,什麼如何不如何的?”孫博然撇了撇嘴,“來了就考,考了正常評分,就這樣。”
“你知道我問的什麼。”鄧知府皺起了眉毛說。
“我爲什麼會知道?”孫博然直視着他,反問。
“孫大人忘性大,可能不記得……”鄧知府的笑容一斂,嘴角立刻下拉,看着非常陰森,還帶上了明顯的威脅之意。
但他話還沒說完,一個聲音就插了過來,抱怨道:“這地方彎彎繞繞,找死老頭子我了。”
鄧知府擡頭一看,馬上就呆住了。
劉鬍子慢吞吞走過來,擡起眼皮子瞅了一眼,作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揖:“父母官啊,給你問安了。”
“師父,鄧大人已經不是您的父母官了,您的戶籍已經遷到京城了!”孫博然提醒。
“對哦,年紀大忘記了。”劉鬍子也很絕,一聽這話,揖作到一半就停了。
鄧知府的表情瞬間變幻萬千,最後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應該的,劉師傅年事已高,離得近點也好照應。就是不知道怎麼拐過這個彎想通了。”
“就是想通了。我就這麼一個徒弟,不幫襯着點兒,難不成還給他找麻煩拖他後腿?”劉鬍子說話是一如即往地嗆,說完他就轉向孫博然,“我累了,你給我找個地方睡會兒。”
“是,師傅。”孫博然對師父向來尊敬,此時更不會例外,匆忙向孫知府道了聲擾,就帶着師父走了。一邊走還在一邊招呼管事,讓他安排副考官們去敞軒等着,他馬上就到。
院子裡很快忙活了起來,鄧知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一個冷笑,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