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這天晚上,劉靜嫺做了一個夢,夢裡花開似錦,暖陽當空,自己在花園中悠然地蕩着鞦韆,一陣清風吹過,手裡的絲帕一時沒有握住,竟然隨風飄去。
“呀!”劉靜嫺驚訝的失聲叫道,想要伸手去抓住隨風飛起的絲帕,卻忘記了自己正在鞦韆之上,鞦韆失去了平衡,歪斜了一下,劉靜嫺欲要扶住鞦韆繩,卻已經是來不及了。整個人就要從鞦韆上掉了下來:“小心!”一個溫潤儒雅的男聲提醒道,同時一隻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劉靜嫺的胳膊,劉靜嫺穩了穩心神,這才雙腳站到了地面上,不過因爲事發突然,男子施救心切,兩個人的距離是那樣的近,近的幾乎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更爲窘迫的是,劉靜嫺的臉距離男子的脣只有寸寸的距離。
霎時間,劉靜嫺只覺得血氣上涌,羞紅了臉。
這一羞不打緊,她竟然從夢中醒轉了過來。
睜開眼睛,眼前是粉紅的紗帳,窗外是無邊的夜色。
她恍然明白,一切原來都只是春夢一場。
耳邊似乎又迴盪起了白天所聽到的琴聲和歌聲,那聲音跟夢裡的那句“小心”何其相似。
摸一摸發燙的臉頰,劉靜嫺不禁有些羞慚。
自己早已經是他人婦,怎麼還會夢到別的男子?真真是不應該。
可是轉而一想自己的男人,此時長夜漫漫,正不知道在誰人的牀上酣眠纏綿,劉靜嫺不禁又恨得牙根癢癢。
一忽憤恨,一忽內疚,這樣輾轉反側直到天亮。
第二天起來,便覺得無情無緒。
豎起耳朵仔細聽,隔壁的小院裡似乎格外靜悄悄的,沒有讀書聲,更沒有琴聲歌唱。
劉靜嫺讓小丫鬟去報告玄老夫人,就說大夫人身體不舒服,今兒個就不去請安了,玄老夫人也沒說什麼,因爲這種情況時常發生,她只是淡淡地叮囑小丫鬟轉告劉靜嫺:天寒地冷,保重身子!
劉靜嫺懨懨的頗有幾分病態。
“夫人,總悶
在屋裡終歸是不好的,不如出去走走換換空氣!”小丫鬟蕊珠知道劉靜嫺心情不好,她猜想這大概是因爲大少爺留宿在了別的院裡的原因,於是輕聲勸慰着自家夫人。
穿好衣服,披了一個斗篷,劉靜嫺在蕊珠的陪伴下迤邐着向後花園走去。
因爲是冬季了,後花園裡並沒有什麼人聲,整個園子看上去單調而蕭條,只有幾株青松依然蓊蓊鬱鬱,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上去的積雪從遠處看像一簇簇盛開的白牡丹,倒也別有情調。
沒有人經過的小徑上,輕輕地踏上去便是一個清晰的腳印,劉靜嫺踩着這樣的積雪,走出了一串的痕跡。
不知不覺,竟然就走到了鞦韆之下,那鞦韆因爲長久沒有人用過,在這冬日的寒風中輕輕地搖盪,鞦韆板上也積了一層雪。
想到夜裡的夢,那觸手可及的溫柔,那呼吸相聞的曖昧,劉靜嫺不禁紅了小臉,用手撫摸着鞦韆長長的鎖鏈。
觸手冰冷,卻讓人更加的心清志明。
“夫人,小心鎖鏈涼冰到您!”蕊珠好心地提醒道。
“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涼的呢?原本要相守一生的人,即便站在對面,也讓人感受不到半分的暖意,那種涼和這鎖鏈比起來,哪個更甚呢?”劉靜嫺自嘲地想到。
“夫人,您看,那邊有人呢!”蕊珠忽然驚奇地叫道。
原本她以爲在這樣一個冷清的日子,不會有人在花園裡活動,所以才建議夫人出來走走,不想竟然還有人。
“什麼人在那裡?”劉靜嫺也好奇地問道。
“夫人,不如咱們過去瞧瞧吧,說不定還是個知己呢,竟然也選了這樣的天來逛園子。”小丫鬟蕊珠的興致比劉靜嫺還高。
也難怪,作爲一個不得寵的大夫人的侍女,她每天的活動範圍就是一座牡丹苑,也是極少出來走動的。
劉靜嫺聽她這麼說,也來了興致:“蕊珠,咱們過去看看!”
蕊珠扶着劉靜嫺,兩個人踩着積雪,向那邊走去。
遠遠地,劉靜嫺看到那人面前支着一個畫架子,他正一手託着顏料盤,一手拿着畫筆認真作畫。
“想不到除了三姨太咱們宅子裡還有會畫畫的人呢!”蕊珠頗有興致地嘀咕道。
說着話兩個人已經走近了一大截,劉靜嫺這纔看到,那人穿着一身筆挺的洋裝,冬日的暖陽斜斜地照在他的側臉上,彷彿爲那張臉塗上了一層金色,場面說不出的寧靜美好。
劉靜嫺竟然有種看得癡了的感覺。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不說話,靜靜地站在那裡看那個年輕人作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靜嫺覺得兩條腿都有點站麻木了,想挪步,竟然挪不動,她忍不住“哎呀”叫出了聲來。
作畫的年輕人也彷彿受了驚嚇一般,急忙轉過身來看。
“對不住!是我的腿站麻木了,驚擾了你!”劉靜嫺見年輕人轉過身來看着自己,感覺頗爲不好意思。
“沒事!我也只是隨便畫着玩的。我畫完了,也該離開了。”年輕人灑脫而大度地一笑,那笑容竟然比陽光還燦爛。
“你是來府裡做客的嗎?”劉靜嫺好奇地問道。
年輕人的嘴角略微上揚,帶着幾分嘲諷的神情:“做客?我這樣的窮滾蛋可沒有這麼有錢的親戚!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玄府大小姐玄錦秋的先生!請問你是?”
蕊珠想說:“這是我家夫人!”
可是她纔開口,卻被劉靜嫺攔住了:“早就聽說玄府請了位從西洋留學回來的才子先生,想必就是您吧?”
年輕人一笑,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先生怎麼可以妄自菲薄呢?您如此年輕,又留過洋,如果是和平年代,定會大有作爲,只可惜現在是紛亂之秋,只能委屈先生在玄家宅教大小姐了。”劉靜嫺頗爲惋惜地說道。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赫亞夫爲人開朗,又見識廣博,他旁徵博引,妙語連珠,不時地引得劉靜嫺嬌笑連連。
兩個人大有相見恨晚,視彼此爲知己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