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聽得張楓的問詢,笑着回道:“我過得當然不錯了!嗯,在御廚裡我連吃了四次鴛鴦五珍膾,算是過足了癮。御廚的衆廚師見煮得好好的菜餚接二連三的不見,都說鬧狐狸大仙啦,大家插香點燭的來拜我。後來給侍衛的頭兒知道了,派了八名侍衛到御廚來捉狐狸。老叫化心想和他們鬧起來可就不得清靜了,當下便溜到一個偏僻的處所藏了起來。那地方叫甚麼‘萼綠華堂’,種滿了梅樹,瞧來是皇帝小子冬天賞梅花的地方,這大熱天,除了每天早晨有幾名老太監來掃掃地,平時鬼影兒也沒一個,落得老叫化一個兒逍遙自在。皇宮中到處都是吃的,就是多一百個老叫化也餓不了,在那兒呆了幾天,我看時日差不過了才離開臨安大內……”
張楓等人聽了洪七公的話,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半響,秦南琴說道:“師父!我們在來的路上碰到丐幫彭長老爲惡,楓哥哥就把他殺了!”“哦?怎麼回事?”洪七公奇道。黃蓉當下便把怎麼發現的彭長老怎麼救得程瑤迦的事情向洪七公說了一遍。黃蓉一言甫畢,衆人只聽得鼓樂聲喧,七八艘大船在湖中划來,船上掛了紅燈,船頭豎着“肅靜”“迴避”的硬牌,一副官宦的氣派。船靠岸邊,走上二三十人來,歐陽鋒、完顏洪烈、楊康等人均在其內,其餘諸人一式的綠袍,服色奇古,並非當時裝束。最後上岸的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四五歲年紀,面目英俊,舉止瀟灑,只這麼出來一下,便有軒軒高舉之概,只是麪皮臘黃,容顏枯槁,不似身有絕高武功的模樣,女的卻是看上去比那男的還要大上幾歲,容貌雖也算得上等,但與黃蓉、秦南琴二女相比固然遠爲不及,較之穆念慈、程瑤迦似乎微見遜色,而且細看之下居然有幾分像鐵掌水上飄裘千仞。
張楓看到如此情景,心下暗道:“這不是絕情谷那幫人嗎?他們怎麼會和完顏洪烈等人混在一起?看來完顏洪烈恃有歐陽鋒、公孫止、裘千尺、樊一翁等人出馬,這番比武有勝無敗,居然真的親自再下江南。”張楓這番推斷卻是不錯,那日老頑童大鬧絕情谷,公孫止、裘千尺等人自是大爲惱火,當下便糾集一干弟子出谷捉拿小偷。誰想老頑童沒找到,到是碰到了完顏洪烈等人,公孫止、裘千尺夫婦與歐陽鋒一場大戰下來誰也奈何不得誰,待雙方罷鬥表明身份,三言兩語之後,裘千尺聽聞大哥、二哥俱被張楓所殺自是大爲悲傷,當下便要找其報仇,而完顏洪烈等人正愁中秋之夜高手不夠,見狀馬上便說他們也與張楓有仇,雙方正該同仇敵愾纔對,就這樣兩方人馬合在一處,浩浩蕩蕩的向嘉興殺來。
張楓正沉思間,只聽得樓外裘千尺陰森森的叫道:“張楓!你出來!我要讓你給我兩個哥哥償命!怎麼?不敢出來了!?”聽着她這梟鳴般的聲音,雖當盛暑,衆人背上也都不禁微微感到一陣寒意。她說話一停,便即寂靜無聲,樓外蟲聲唧唧,清晰可聞。過了片刻,只聽得格格格一陣響,張楓等人知道這是發自裘千尺的全身關節,她片刻間就要衝進來動手。歐陽鋒也哈哈大笑着叫道:“姓張的!今日就是你斃命之日!”語聲鏗鏗然十分刺耳。
洪七公見狀雙手在欄干上一按,從半空輕飄飄的落下地來,叫道:“老毒物且慢,老叫化有話說。”九指神丐在江湖上何等威名,衆人見他忽然現身,個個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住手罷鬥。
歐陽鋒第一個暗暗叫苦,心道:“不妙!怎麼老叫化來了?”他不知除了洪七公外黃藥師也在此地,否則他會不會來赴約都是個問題。洪七公見衆人對自己如此敬畏,仰天打個哈哈說道:“老毒物!你們這邊個個是武林高手,不意行事混帳無賴,說話如同放屁。”
歐陽鋒聽罷一怔,知他向來狂言無忌,也不以爲忤。只聽洪七公又道:“老叫化早聽人說,今年八月中秋,煙雨樓畔有人打架,老叫化最怕耳根子不清淨,但想時候還早,儘可在這兒安安穩穩睡個懶覺,哪知道有人一來就吵個不休,鬧得老叫化睡不得個太平覺。你們擡頭瞧瞧月亮,今兒是甚麼日子?”
歐陽鋒等人聽了他這幾句話,斗然間都想起今天還是八月十四,決鬥之時尚在明日,眼下動手,確是有點兒於理不合。洪七公見歐陽鋒遲疑,喝道:“老叫化要睡覺,誰再動手動腳,就是跟我過不去。到明晚任你們鬧個天翻地覆,老叫化誰也不幫。”
歐陽鋒對他心存忌憚,暗想他若與張楓聯手,實是難以抵敵,當即說道:“老叫化,你九指神丐一向言出如山,今日給你面子,明兒你可得誰也不幫。”洪七公大聲說道:“老叫化放個屁也比你說話香些,不幫就不幫,你以爲你找了幾個幫手便能勝過楓兒了嗎?!”說着仰天臥倒,把酒葫蘆枕在腦後,叫道:“琴兒、蓉兒,來跟我捶腿!”張楓等人聽了洪七公的話,便一起下樓來到洪七公身邊。
這時洪七公啃着的羊腿已只剩下一根骨頭,可是還在戀戀不捨的又咬又舔,似乎其味無窮,望着天邊重重疊疊的雲層,說道:“這雲好不古怪,只怕要變天呢!”又見湖面上水氣瀰漫,用力吸了幾口氣,搖搖頭道:“好氣悶!”轉頭對黃藥師和張楓道:“藥兄,借你閨女給我捶腿成不成?楓兒,你說呢?”黃藥師聽了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張楓卻笑着道:“當然成了!我們孝敬你是應該的!”黃蓉、秦南琴二女這時也笑着走過去坐在洪七公身畔,在他兩條腿上輕輕捶着。洪七公嘆道:“唉,這幾根老骨頭從來沒享過這般福氣!”
歐陽鋒見了黃藥師心中更是一驚,說道:“藥兄怎麼也來湊熱鬧了?”黃藥師嘴角微帶冷笑回道:“哼!有人要殺我女婿我怎能不來!?”歐陽鋒聽得黃藥師所言,絲毫不以爲意接着說道:“藥兄,兄弟送你一件禮物。”說着右手微揚,將一個包袱擲了過去。他與黃藥師相隔數丈之遙,但隨手揮擲,包袱便破空而至,足見其功力之深。黃藥師接在手中,觸手似覺包中是個人頭,打將開來,赫然是個新割下的首級,頭戴方巾,額下有須,面目卻不相識。歐陽鋒笑道:“兄弟今晨西來,在一所書院歇足,聽得這腐儒在對學生講書,說甚麼要做忠臣孝子,兄弟聽得厭煩,將這腐儒殺了。你我東邪西毒,可說是臭味相投,想必藥兄也見了也會生氣的。”說罷縱聲長笑。黃藥師臉上色變,說道:“我平生最敬的是忠臣孝子。”俯身抓土成坑,將那人頭埋下,恭恭敬敬的作了三個揖。歐陽鋒討了個沒趣,哈哈笑道:“黃老邪徒有虛名,原來也是個爲禮法所拘之人。”黃藥師凜然道:“忠孝乃大節所在,並非禮法!你也不必激我,你與楓兒的決鬥,我是不會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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