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的意識還是清醒着的,眼前的一幕幕猶如幻燈片一般,在自己的眼中出現。
他看到了殷緒,也看到了自己。自己之前和殷緒的開始以及經過,是的,就是從那時開始,殷緒收林行爲他的學生。
瞭解催眠、學習催眠,每天殷緒都會對自己催眠,當中實踐感受。
林行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殷緒要每天給自己做一次催眠,原來並不是什麼實踐體驗,而是一次次爲今後自己的失憶所做下的暗示。
林行想要親自問問這個男人這麼做的意圖,問問他爲何要教自己催眠學後卻又讓自己的記憶裡抹去他的蹤跡。
這個問題即便是在這些年裡的回憶中也無法做出答案。
但是這四年裡的經過無疑給林行填補上了曾經心中空檔的那一塊,原來自己是這麼與他相識、原來他的笑容是這樣的溫和、原來他講的知識竟然這麼的認真透徹。
他和林行每天下午相對而坐,面前擺着一本書,書上畫着各種的問題,一個問一個答。
林行上午要和爺爺學心理學,下午沒事兒了就會來到這家冷飲店開始學習催眠知識。
林行的悟性很高,當然老師的水平更高。
每天林行都認真地學習着催眠的知識,隨着相處的時間逐漸增加,林行和殷緒之間的感情也逐漸穩固了起來。
在某一天晚上,殷緒說是嬸嬸的生日,於是林行帶了些小菜和一瓶白酒,給他斟上。
那一晚林行和殷緒沒有上課,殷緒喝的爛醉。
他說:“我想了很多,也找了好多的辦法。但是我根本無力對抗他們,他們的強大讓我望而生畏。只要越是深入的瞭解就會感到懼怕以及無能爲力。我想了很久,林行,只有你,你一定會比我更適合來做這件事情。”
“林老爺子不是一般人,而他的孫子沒想到也是個天才。我很開心啊,林行……你要給老師報仇啊。”。
那一晚,殷緒是第一次在林行的面前自稱老師。
也是那一晚,殷緒說了很多林行理解不了的奇怪話。但是在這些不明所以的話中,林行明白了一件事情。
老師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冷飲店老闆,他應該是身負仇恨纔來到了這裡。
而要報仇的原因,林行推測應該是師母,也就是相冊裡那個笑得很開心的女人。
那一晚結束,酒醒過來的殷緒對於當晚的事情隻字不提。
時間再次推進,每天重複的日子一層不變,唯一的變化就是林行的知識量越來越多,實踐性開始增強。
在這段日子裡,林行很開心,收穫的知識能學以致用有着一種強大的充實感。
於是林行見習催眠師的稱號在鹽城打響了,鹽城所有的心理病人都知道世代學習心理學的林家出來了一個催眠師。
殷緒則叮囑自己,不許說出自己的來由,是誰、在幹什麼。
所以家裡人即便知道自己在和一個師父學習催眠但是卻從來沒有見過林行的這麼一個師父。
林行的爺爺林戰,知道這件事情後,又看到林行對催眠的造詣如此之高,也就默認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扔下心理學。
就這樣,林行的能力被大家認可,學起來後就更加的努力,可殷緒的表情卻變得越來越凝重。
往日的笑容已經很少出現在他的臉龐,更多的時候則是他一個人在那不停地嘆氣,林興問,殷緒也不說。
直到有一天,林行的母親突然發病,診斷爲精神分裂症。
老爺子聽到消息後直接昏了過去。
林家出了大亂子,林行的性格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一切來得都太過於突然,突然到讓一個孩子措手不及。
是生活改變了林行周遭的一切。
“你現在暗示催眠方面已經沒什麼問題了,但今天要教給你的是催眠擺的使用。”
林行點了點頭,他看了殷緒後又開始低頭翻書。
殷緒皺了皺眉頭,臉上劃過一絲心疼。
這時在林行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項鍊式的裝滿紅沙的菱形沙漏。
“拿好,這是你以後要用的催眠擺。”
林行握着手中的項鍊沙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殷緒長嘆一聲:“算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在林行快要走出門外的時候,殷緒再次叫住了林行。
“林行,我可能快要離開了。”殷緒如此說道,林行的身形頓了頓,頭低得更深不過卻沒有轉身。
房門合上,殷緒起身來到書櫃前拿起相框輕輕撫摸着相片中的那個女人,聲音有些顫抖:“我只剩下這最後的一步了,不成,我就隨你去了。”
沒過多久,林戰身體轉好出院,而林行的母親的病情開始加重,即便是林戰也束手無策,只能用藥物簡單地控制着病情。
林行在這段時間裡停止了治療病人,也幾乎很少會去冷飲店。時常坐在關母親的那個屋子裡,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即便有時抓狂到連林行也打,林行不還手,也沒有反應,一動不動。
直到母親打累了,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母親哭,林行也跟着哭。
那時的林行心裡想着是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暗無天日的生活。
是的,永遠都結束不了,除非讓一切都退回到從前。
又過了許久,殷緒要離開了。
他找到林行說要給他上最後一堂課。
林行聽了老師的話,來到冷飲店準備上最後一堂課,順便爲老師餞行。
沒想到的是卻變成了一場催眠,一場在林行毫無防備下的催眠。
處於人生低谷的林行心理防禦能力極弱,更何況以前老師經常給自己做催眠,以至於在沒有任何的困難下林行就進入了催眠狀態。
他想起了殷緒對自己的說話。
“當你再次看到這本寫有你名字的傲慢與孤獨時,你將回憶起我們這五年來的相遇...如果你想治好你母親的精神分裂...就來京都找到我吧。”
“林行,對不起,這五年來我對你的好太少了。若是有來世你還願意的話,我一定會成爲你的好老師。”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林行猛然驚醒,臉上的吸氧器被掙了下來,眼球中佈滿了血絲。
“師兄,你醒了?!我湊你沒事兒吧?”孫皓司看着林行抓狂的樣子嚇了一跳。
算上今天,林行已經昏迷了五天,在這五天裡大部分都是孫皓司和秦雙文來照顧林行。今天晚上是孫皓司過來陪着林行,終於等到了林行醒來。
林行沒有迴應,拼命地嘶吼過後便是抱着腦袋一動不動。
孫皓司趕忙喊過來了護士。
可是護士也控制不住此刻林行的情緒,一會兒拼命地大叫,一會兒又抱着自己的腦袋頭痛欲裂。
最後還是打了鎮定劑後才又讓林行睡了過去。
“唉……”孫皓司知道林行八九十是從記憶中走出來了。
他的記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能令他產生這麼大反應也只有等他醒來後再說了。
孫皓司走了出去爲林行關好房門後,給王清源和李景榮發了林行甦醒的短信。
沒想到現在十一點了,王清源、李景榮和秦雙文都沒睡,在看到短信後火速趕來。
來到病房中看着又睡過去的林行,三人守了一夜,在這一夜中每個人都強打着精神等待着林行再次睜開眼睛。
事情的經過已經聽孫皓司講述完了,李景榮皺着眉頭問道:“林行醒後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王清源在一旁開口說道:“現在這種情況說不準,因爲我們不知道他到底回憶起了什麼……如果造成過大的衝擊話,瘋了,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林行絕對不能瘋!瘋了我沒法給老爺子交待……”李景榮的話不是徵求意見,而是肯定。
他不能讓林行瘋掉,絕對不能。
午夜的星光褪去,清晨的微光灑下。
三人在病牀周圍坐着睡了一夜,直到護士走進病房的時候,三人才被吵醒。
“你們在幹什麼?”三人醒來,第一眼是看向了林行,卻又被嚇了一跳。
林行已經醒了過來,不過卻一直瞪着眼前看向面前的三人,沒有一絲動靜,活脫一個雕塑。
“林行?”李景榮走向前去,晃了晃林行的胳膊,但是沒有任何反應。
走進之後才發現,林行的雙眼充滿了血絲,應該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甦醒了過來,一直沒有閤眼。
“林行……你到底想起來了什麼?”李景榮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發啞,莫名的有些心疼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林行仍舊沒有說話。
護士轉身出去叫來了醫生,醫生扒着林行的眼皮看了看,隨後轉身對護士說道:“繼續給他打鎮定劑。”
而就在這個時候,林行眨了眨眼睛,隨即流出了眼淚。
李景榮大叫道:“醫生,林行哭了!他恢復正常了!”
醫生也感覺奇特,又轉過身來看着林行。
林行越哭越兇,最後乾脆變成了抽噎。三人被林行的反應給嚇壞了。
醫生並沒有做什麼動作,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恢復了意識才對,所以他決定再看看。
終於,林行擡起了袖子蓋住了自己的雙眼,聲音不平地緩緩說道。
“我已經全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