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誤了?看着義飛光闔起的雙眼,以及林行認真的神色,李景榮卻是更加迷惑了。
不是已經在往很好的方向發展了嗎?雖然在這幾年中也多少接觸過催眠師,但終究說來自己還是個門外漢。
王清源像是看透了李景榮心中迷惑便解釋道:“記得之前林行對義飛光說的讓他去聽某種聲音了嗎?”
李景榮點了點頭回道:“我記得,而且還說了兩遍。”
“沒錯,問題就出在那裡。”王清源嘆了一口氣,像是有些惋惜:“開始林行給了義飛光一個暗示,就是讓他去聽某種聲音,其實這並沒有錯。如果死者正在被人殺害或者正在死亡時,義飛光在場的話就一定會聽到某種聲音,可能是受害人的求救聲或者是慘叫聲,林行想要通過這種聲音來讓義飛光回憶起當時的畫面,這是一種很好的手段。”
“而問題就出在他忽略了另一種猜想。如果義飛光走到現場時死者已經死亡了呢?那時義飛光是否還會聽到印象深刻的聲音?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也就是說那種聲音並不存在。我們再來回想一下義飛光當時的表情,他是先做出極力思考的神情隨後又茫然地回答林行並沒有聽到這種聲音。”
“如果你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當時義飛光思考的時間並沒有多長,不久後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那麼只能說明他是真的沒有聽到令他可以回憶起來的聲音。而林行卻誤以爲是過於緊張造成的沒有聽清聲音,並且再次詢問。所以,問題就出在這裡啊。”王清源嘆了一口氣。
黃鹿一直在聽着李景榮和王清源的一問一答,卻沒有插話,只是在旁邊安靜地看着。
李景榮看了看裡面的情形,此刻的義飛光果然開始了沉默,並沒有回答林行的問題。
“那這種失誤會造成什麼影響嗎?有什麼挽救的辦法?”此刻的李景榮彷彿帶入了其中,雖然總是在吐槽那個教會林行催眠術的迷之老師,但是在潛意識中他不希望林行失敗。
“這個......最嚴重的情況不過就是催眠失敗而已。”王清源看向沒有任何反應的林行,旋即又說道:“至於能發展到什麼地步,就要看他的隨機應變能力了。”
審訊室裡很安靜,安靜的有些不正常。
林行手中的香菸已經燒到了底端,發白的菸灰也終於不堪重負地掉在地上。義飛光依舊是閉着雙眼坐在那個用鋼條焊接好的黑紅審訊椅上,因爲椅背沒有任何的傾斜度,所有義飛光的腦袋一直是半仰在椅背上。
義飛光的沉默,讓林行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錯誤的地方,他擡頭看了看義飛光的情況,他現在身體開始輕微扭動了起來、眼皮輕顫,這儼然是要直接從催眠中甦醒過來的徵兆。
如果就此催眠中止了的話,且不論是否能得到案件線索的問題。如果以後要再次對義飛光催眠的話,只會因爲多了一層心理防禦而導致催眠難度係數增高。
頭頂明亮的燈光刺的林行頭皮有些發麻,他扔掉菸頭再次擡頭望向義飛光輕柔地說道:“你已經聽到了那種聲音,是貓叫聲。它走在你的前面好像要帶你去什麼地方,你要緊緊地跟着它,它將帶你去所遺忘的地方。”
“嗯...我在緊緊地跟着。”
林行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注意腳下的臺階。你的腳下有三個臺階,每下一個臺階,你將進入更深度、更放鬆的狀態,直到下到第三個臺階時,你將重新回到那天見到的場景當中。”
“景榮,你是林行的好兄弟對不?”王清源忽然間挑頭看向李景榮,雙眼射出不懷好意的光芒。
李景榮還沒有任何察覺回道:“對啊,我們在一起玩兒了十多年。”
王清源一隻手搭在李景榮的肩膀上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兄弟般悄悄問道:“林行的弱點是什麼?”
“......”李景榮現在有一肚子要吐槽的話。
您的正常畫風難道只能持物五秒嗎?多裝一會兒專家我還能對你多點兒敬仰好麼?而且你都是個五六十快要退休的老頭子了,這像兄弟一樣摟着我肩膀合適嗎?
“你認爲我能告訴你嗎?”李景榮捂着臉像個小雞仔一樣無奈地被王清源摟着。
“嗯......也對。不過,你若是現在告訴我的話,以後警局有什麼忙我都可以掛着你的名義出手。”
李景榮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來說道:“即使你要誘惑我,我也不會告訴你林行是沒了BLACK COFFEE和純可可巧克力就活不了的人。”
“小夥子上道,我很看好你。”王清源毫不猶豫地誇讚着李景榮。
李景榮嘿嘿一笑,二人間獨有的默契油然而生。
黃鹿在一旁無語地搖了搖頭,自己手下這麼不要臉也是當上司的失職。
“不過,你爲什麼非要讓林行進你的學院?”冷靜下來的李景榮十分不理解王清源的行爲,難道是因爲剛纔林行下的引導語有什麼亮眼的地方嗎?
王清源當然也是直言不諱地回道:“兩個原因。第一,今年我們學院只進來了五個人,嚴重缺人。校長說了,今年再不多招收新生的話就讓我退休,我也很是無奈。第二,就是他足夠的機靈。剛纔林行所犯的失誤我也給你解釋透徹了,但是他竟然可以藉由義飛光喜歡貓的這一因素,迅速反轉讓義飛光順勢進入深度睡眠。”
“林行倒也稱不上是天才,不過卻可以說成是鬼才。他如果能進入清航的話,在我的教導下他未來的前途將不可限量。”
雖然李景榮能看到林行被王清源看重收入清航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情,不過按林行的性子來說,王清源估計要栽跟頭了。
在審訊室中的林行完全不知道李景榮這時已經把自己賣了,現在義飛光已經進入了深度睡眠的狀態,林行也在做着最後的準備。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看不太清楚...巷子很黑,不過卻有些光亮。”
林行沒有停頓而是接着問道:“你現在的地理位置是在哪?”
“我在景德大廈東門的巷子口那裡。”
林行向窗戶外看了一眼,雖然看不到什麼,不過他知道李景榮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景榮叼着筆帽,快速記下地址撥打手中的電話:“現在立刻派人去景德大廈東門的那個小黑巷子,仔細查看是否有屍體。”
“你的手裡有一個十分明亮的手電筒,打開它,你將看清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林行提起所有的精神,期待着義飛光的答案。
義飛光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雙手在緊握,兩瓣沒有血色的脣片在上下打顫。過了許久後回道:“我看到了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她在衝着我笑...手裡好像握着什麼東西...倒在地上四分五裂,腸子纏着五臟六腑流淌了一地...腦袋已經看不到了,旁邊只剩下白色的漿液混着碎裂的頭蓋骨...好可怕,我不要看到...不要看到...”
“不要慌張,我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不要害怕,告訴我......你看到她怎麼死的了嗎?”林行內心深知義飛光現在的狀態想要繼續回答自己的問題估計是不太可能了。
“我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
“呼......”林行吐出了一口濁氣又開口道:“我數三個數,你會徹底的放鬆下來睡上一覺,並且當你醒來的時候你將忘記我們對話的內容,當我數到三的時候你將徹底的熟睡過去。”林行的選擇不是讓義飛光醒來的時候記起,而是讓他徹底的忘記,這種痛苦自己實在沒有權利讓他在醒來的時候還要經受一次。
“王院長,這麼結束催眠沒問題嗎?”黃鹿欲言又止。
王清源點了點頭回道:“就算是我也不會再挖掘出更多的信息了,到此爲止是最好的。”
這時,李景榮收到消息震驚道:“巷子已經徹底調查完畢,沒有發現屍體。”
“沒有屍體......”黃鹿嘆了口氣隨即悟透了些什麼,便對李景榮說道:“這件案子從現在開始全權由你處理,林行來協助你破案。”
林行也正好走出了審訊室,聽到要求自己協助破案倒也不反感,畢竟這件案子很有趣。
李景榮對於黃鹿態度上忽然間地轉變感到不解,開口道:“領導,這是爲......”
話還沒說完,黃鹿就擺了擺手打斷李景榮的話,開口說道:“這是我的決定,案子教給你來辦。”
李景榮無奈地聳了聳肩,黃鹿的脾性自己摸得透徹,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就是百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至於王清源,他決定拉下面子,悄悄摸到正在吃巧克力的林行身邊趴在他的耳邊說道:“來當我的學生吧!你已經通過了我的測試。清航大學雖然是一所私立的學校,但是在京都卻也是不容其他正牌大學小覷的,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