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次有驚無險,皇宮內外處處都有危險,他怎能掉以輕心?
西域女子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琴彈得更是絕妙絕佳。
後宮佳麗嬪妃整天只知道勾心鬥角,爭寵奪勢,有那個能夠真正瞭解他的心意?
西域女子小靈兒伺候在皇上身邊,她幽香的玉體欲遮還羞,她撩動人心絃的琴音彷彿早已奪去人的靈魂。
皇上半躺在牀沿眼望着屋頂的珠玉吊花燈正在細細欣賞着這美妙的琴音,小靈兒的手指已停下,她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皇上,她深愛着眼前這個男人,也許他是萬衆矚目,令人敬仰的一國之君,可是在她眼裡——在一個女人的心裡,一個能令自己心悅誠服,能時刻愛護呵護袒護自己的男人才是這個世間上最重要的,在她們的觀念裡,男人承載了這個世間的一切。
更何況她的肚子裡已有了皇家的骨肉,她暗自歡喜,皇上還不知道,她想找一個恰當的時間告訴他,畢竟最近皇宮裡的確發生了許多事,皇上也是百事纏身無暇顧及這些兒女情長的事。
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還埋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她決不能告訴皇上,不然他會不高心的,她真的不想失去這個她唯一真愛的男人,可是這個秘密卻像一條毒蛇般地毒蝕着她的靈魂,她每夜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溼遍浹背,心頭隱隱作痛。
她是囩王的乾女兒,三年前囩王派她潛伏到皇上的身邊監視着他的一切,可是隨着日子的相處,他並不是囩王說的那麼壞,他冷漠的背後有一顆憐愛百姓,心懷蒼生的巨大心靈,每次向囩王報告的時候她都不知如何措辭,她真的不忍心陷害這個男人,即使讓她去死,她也心甘情願。
皇上從‘城隍廟’回來之後就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肯定遇到了什麼事,至於什麼事,她不敢問也沒必要問,可是她不願看着他不開心,因爲他不開心她也不會開心。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麼微妙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情感更是如此。
小靈兒沉浸在回憶之中,完全沒有發覺皇上早已走到她身邊正在用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這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她不知偷偷地看過多少次了,可是就是看不夠。
她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兩頰緋紅像兩朵盛開的桃花,彷彿妙齡少女見了自己夢中的情郎一樣,她分明已感覺自己的嘴脣的身體有些發燙,她的嬌軀有些微微顫抖。
她已感覺到皇上的手在摩挲着她的肩膀,她對這雙手太熟悉了,粗壯而有力,溫柔而結實,曾經多少次摟着她的腰肢於月夜仰望星辰,正是這雙手帶給了她足夠的溫暖和安全感,可是今天這雙手有點怪怪的,冰冷而潮溼,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憐香惜玉。
是不是皇上病了?她在心裡暗暗地問自己。肯定是,不然的話他是萬不會這樣的,當她仰頭迎到那冷峻深邃的雙眼時,她剛纔身體內的全部少女慾望的感覺頓時消失的全無一絲,她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料撞翻了桌上的古琴,她嚇得不知所措,皇上的手緊緊抓着她的手腕已全然不管她是否疼痛,她咬破了嘴脣,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流出,滴到她潔白的裙角上,她疼的臉色蒼白,花容失色。
眼前的這個男人已完全變了,變得她完全不認識,他是那麼的冷漠,那麼的無情,皇上嘴角終於揚起一絲難以覺察的微笑,他仍舊低着頭,低低道:“爲什麼要欺騙朕?朕這麼些年來對你不好嗎?”
小靈兒幾乎帶着哭腔道:“皇上您說
什麼,賤妾完全聽不明白”。
皇上冷笑一聲道:“你做了什麼,難道要朕告訴你嗎?”
小靈兒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掉了下來,不是因爲委屈而是因爲痛心。
皇上託着她滿含眼淚的臉頰,面無表情地道:“自你入宮以來,朕對你怎麼樣,你比誰都清楚,可是令朕萬沒想到的是朕身邊的人竟然出賣朕”
皇上似乎比任何人都傷心,他的那股高傲的王者氣質已被徹底打碎了,他的整個人彷彿徹底鏤空,他的手已離開了她,他也許再也不會撫摸眼前這個女人一下,他也許再也不想見到她。
小靈兒的腹內劇痛,只覺喉頭彷彿涌上一股鮮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口濃血噴涌而出,濺的滿地都是,皇上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他早已心灰意冷。
窗外風起,吹動簾子發出悅耳的‘叮鈴’之聲,彷彿珠玉滴落玉盤的聲音,後宮有簫聲傳出,蕭音低落彷彿於羣山萬壑之中面臨霧氣凝重而不知身往何處,又彷彿在茫茫的人羣中遍尋不得心目中最牽掛的人,悠忽的蕭音,低沉的心境,偌大的皇宮,無限的悽楚,萬分的哀憐,不覺間讓人潸然淚下,覺得人生荒誕不經,無處棲身。
皇上道:“囩王把你安插到朕的身邊,所以朕的一舉一動可以說是完全在別人的眼裡,所以朕的所有棋脈紋路都形同擺設,毫無意義”
小靈兒也止住了眼淚道:“賤妾雖是囩王安插到皇上身邊的臥底,可是賤妾可以用性命擔保,絕對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皇上的事情”
皇上哀怨道:“晚了,一切都已經晚了”
小靈兒道:“皇上非要以此爲由,賤妾也死而無憾”
皇上擺了擺手向外面道:“李公公,這件事你來處理吧,朕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李公公應聲而到,接着領來兩名太監硬生生地把小靈兒拖出去了,在小靈兒離去的那一刻她幽怨的眼神一直盯着皇上,她有許多話要說,可是現在一點機會都沒有了,他明白皇上這樣決定的含義,欺騙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株連九族的,可是即使立刻就她上斷頭臺她的內心裡也卻從未恨過這個男人。
小靈兒走了,皇上突然覺得內心空落落的,身邊的空氣也彷彿冰冷伸手抓一把都是一團一團的水滴,水滴又蒸空不留一點兒痕跡,空中只剩下一隻孤獨的手,一隻在黑暗中伸出的孤獨之手,人類天生豈非本生就是和寂寞孤獨作鬥爭,一次有一次,一遍又一遍,只要人還活着,孤獨就不可免除,寂寞如影隨形。
他的心變得冰冷,就連桌椅都是冰冷如鐵,皇上呆呆地坐着想着這麼些年來與囩王的明爭暗鬥,想着先皇在世時他初爲太子,有一天在後花園突然見到這個毛頭毛臉的傢伙,當時他就樂的不得了,難道這個世間上還有這樣模樣的人啊,毛頭毛臉的傢伙很害怕見人,見了生人侷促不安不敢擡頭,太子拉着他的手一起到草叢中抓蛐蛐,一起到‘御書房’聽老師講課,日子久了,皇上知道他叫基洪,這個傢伙也不怕人了只是愛玩,他有各式各樣的玩招,太子也很喜歡和他一起玩,童年的太子充滿了無憂無慮,天真不羈,他後來才知道這個毛頭毛臉的傢伙是當朝宰相石開元從異鄉帶進來的皇族玄孫,這個毛頭毛臉的傢伙也註定跟着太子日後衣食無憂,榮華富貴,可是直到有一天當太子剛畫完一副懸崖峭壁蒼松圖,太子很高心請這個傢伙一起欣賞,期間太子笑着指着高處的一處斷崖道:“賢弟,如果把一個人從這裡推下去,後果不
知會怎樣?”這個傢伙吃驚非常,額頭的冷汗如雨點般滴下,皇上看這個傢伙反應很大,笑道:“賢弟,你怎麼了?”基洪害怕道:“太子要把人從這裡推下去嗎?”太子道:“我和你開玩笑,不過不聽話的人必須從這裡推下去”。
從此以後,基洪再也不向從前一樣和太子玩了,他總是躲避着太子,太子感到寂寞多了。
等到他即位以來,基洪已經是囩王了,他登位以來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誅滅宰相石開元及其同黨,囩王一直不動聲色,直到最近他纔有了行動而且動作愈來愈大。
難道基洪是石開元當年安插在皇宮的一顆棋子,他明知道一旦新皇登位自己就大勢已去,所以他也絕不會讓新皇日後過得快活。
小靈兒被逐出了皇宮,沒有殺她已是萬幸。
冷風吹着他的頭髮,她翻頭望着居住了十幾年的皇宮,感慨萬千,不覺間一滴眼淚在眼內滾落,難道她真的留戀這個地方嗎?她自己也不知道,皇上沒有降罪於她她已萬分感激,可是今後的路呢?難道要回西域嗎?自己的爹孃死的很慘,哥哥從軍死於戰場,她真的沒有親人了,乾爹囩王若是知道皇上已經識破了她也會殺了她的,想着想着,萬念俱灰的影子襲上心頭,她蹲下身子低低地抽泣,淚水打溼了衣衫。
出了城門,官道一路向北延伸,塵土覆蓋的路面重疊着各種人的腳印,他們來去匆匆,這就是人世間,他反而覺得心裡更踏實。他知道這一生已再也與皇城無關,已與那個男人無關,她揹着薄薄的揹包,她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可是她心裡帶着的愁很多,很濃,想必這一輩子都難以化解。
城外有一所‘普度庵’,低低的庵觀,繚繞的香霧,來去的行人,淺淺的憂愁。
‘普度庵’的主人是一個老尼,她大約看出了小靈兒的愁苦。爲她點了一炷香交到她手中道:“施主有什麼事,我佛慈悲定能化解”。
小靈兒沒有燒香拜佛,一下跪倒地上道:“我想出家爲尼,求庵主收留”。
老尼一陣驚奇,一把扶起她道:“施主有什麼話可以站起來講”
小靈兒本來就年輕美貌,這麼年輕就要出家,不論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她定是遇到了人生中的悲苦悽楚,可是如果真的出家爲尼,那就意味着永不能返回紅塵。
老尼道:“施主可是想清楚了?”
小靈兒堅決地道:“若貴庵不收留我,那我也只有一死了”
過了良久,老尼道:“那你考慮上一晚上吧,明天再做決定”
小靈兒幾乎是帶着哭腔道:“不用考慮了,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老尼看她意志如此堅定,只好道:“那好,剃度吧”
小靈兒道:“謝謝,謝謝”
小靈兒跪在大佛下。小尼拿來剃刀,老尼執刀。
小靈兒散亂的髮絲混合着心痛眼淚,此時此刻她越不願想的人反而滿腦子都是,那張臉的輪廓竟然是那麼的清晰,月下散步,花前彈琴,執手相挽,愛意綿綿,他是否此時也在心痛?他會心痛嗎?他肯定會。
老尼的剃刀已挨着她的髮梢了,她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淚肆意徜徉,情感的河流已決堤了。
老尼嘆了口氣道:“施主塵緣未了,等了了以後再說吧”
煙霧還在舞蹈,可人呢?真能放開一切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