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雲房門外,很好的月光,馬上就是十五月圓之夜了,月光自然顯得萬分皎潔,彷彿少女情竇初開的芳心,可是鮮紅的梧桐葉子彷彿在滴血,經夜的冷風一吹,嘩啦啦又如魔鬼在張牙舞爪,那隱藏在密葉深處的一張血紅大口似乎正在窺視着禪雲房,只要有人一出來便羊入虎口。
屋內燈光溢出,淺淺地映出兩個人影,她們在迷離的燈下相視坐着,燭光悠忽閃着,夜的涼意已漸漸席捲而來,而她們的睏意也不招自來,她們也已迷糊伴隨着夜的孤寂慢慢進入甜甜的夢鄉,她們就伏在桌上打起盹來,卻全然不顧燭光已燃盡最後一滴油而‘哧’的一聲終於熄滅了,大地又陷入了黑暗,黑暗本來給人的感覺是寂謐的,是人類進入睏倦休眠的時候,是萬千生命進入潛意識的階段,可是也是另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最佳行動的時機,因爲白天即使有些事不能夠做,這個時候反而可以明目張膽地去做。
小靜兒在自己的房裡來回地踱步,屋內沒有光只有月光灑進來映出了她那張煞白沒有血色的臉來,她在揣測掌門人的用意,因爲白日裡掌門人的行爲大爲異常,所以她的每一步行動都要萬分謹慎,她不能有絲毫差錯,一想到爹孃還在那幫人的手裡她就心痛,她扶着胸口在低低地咳嗽,她的心痛極了,一邊是給了她生命的父母,一邊是待她如親生姐妹的玉玲道人,今晚就是她做出艱難抉擇的最後時刻,其實她也不明白那幫人到底是什麼企圖,可是今天早上的火燒‘凌寶閣’已無疑告訴了她,他們要毀滅整個峨眉派。
月亮下去了,窗外的夜色很濃,像一灘濃墨,以使她完全看不清前面的道路,她已把峨眉派的地圖交給了那幫人,可他們還是不肯罷休,小靜兒手裡攥着那張早已被汗水溼透了的紙條心裡面在發抖,她一次又一次地挑戰自己要不要這麼做。紙條上明明白白地寫着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做完他們不但會放了自己的爹孃還會給她一大筆錢從此衣食無憂,她自己本生對錢沒有多麼大的興趣,可是爹孃年老體邁可能真的很需要,她想到這裡痛恨自己身爲佛家弟子卻六根不淨,心念凡塵俗事,可是他真的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寧願自己受再大的委屈也決不能讓爹孃受一丁點委屈。
她熟門熟路地來到了禪雲房的外面,側耳聽聽沒有任何動靜,想必那兩個糊塗蟲早就夢入他鄉了,她用手指蘸了點唾沫點破窗紙,把預先準備好的竹管伸進去,一縷迷煙讓任何人在半個時辰內都會徹底大睡,而在這半個時辰內她也絕對可以把自己的事情辦好。
她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房門並沒有上鎖,也許是她們忘記了罷,她藉着黑暗摸到了牆壁處的石櫃,她知道掌門人的武功秘籍和心得就放在那裡,拉開提環她摸到了一本厚厚的卷宗,心下一陣歡喜扭頭就要走時卻驀然感覺一隻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她嚇得‘啊呀’一
聲,手上的卷宗掉在地上,她看不到黑暗中那隻手主人的面孔,但是那隻手彷彿像一隻鐵爪一樣緊緊低抓着她的手腕,任她怎樣掙扎都無濟於事。
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小靜兒,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這聲音分明是掌門人的嘛,聲音彷彿帶動塵土一起飛揚,可是她的身體突然酥軟無力,小靜兒重重地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就在這時爬在桌上酣睡的兩個禪雲房的小尼也站了起來質問道:“幸虧掌門人智高一籌,不然的話你還要害多少人呢?”。
小靜兒現在是有口難辨,她怎麼能說得清呢?她根本就說不清。
人贓俱獲,即使你有一千張嘴,你也沒有辦法洗清自己。
所以小靜兒什麼都沒說。
玉玲道人的手慢慢地鬆開了她,看着她的臉道:“這麼說來,火燒‘凌寶閣’也是你所爲了?”
小靜兒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玉玲道人突然感覺一口鮮血涌上喉頭,但她還是強壓下去,她不願意看到的事終於發生了,她曾經想象過無數種情況,其中包括夜行人晚上來偷或者是其它種種情況,她今天晚上之所以這麼做只不過在試探,因爲她料定必然會有人來,卻未曾想到來的竟然是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小靜兒,所以他悲哀,傷心,難過。
小尼姑扶着掌門人慢慢地坐下來,玉玲道人嘆息了一口氣道:“想你十六歲那年跟隨本座,如今算來,大概有七個年頭了,在這七年當中,雖名爲師徒其實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妹妹,因爲我們都是苦命人,苦命人自當同病相憐”
小靜兒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撲簌簌的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流下,她撲過去跪在玉玲道人面前懺悔道:“師父,你殺了我吧,都是我的錯”。
玉玲道人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追憶着往事道:“你十七歲那年,有一次掃神龕不小心打死一隻蛾子,你捧着它的屍體哭了老半天,誰勸也勸不住,直到你去後山把它埋了……”
她越是這樣說,小靜兒就越傷心,彷彿有無數把針齊刷刷地向自己刺來,然後刺得她心千瘡百孔隱隱在滴血。
玉玲道人還要說,小靜兒央求道:“師父,你不要再說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玉玲道人道:“這麼多年以來,我沒有虧待過你吧,你爲什麼做出這等事來?”
小靜兒雙手捂着臉頰道:“我說出來肯定沒有人會相信,肯定沒人相信”,她哭得好悲傷,彷彿直到此時她才真正釋放了內心中的痛苦,也許從來就沒有人瞭解到她的痛苦或者說她的痛苦從來就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
玉玲道人道:“憑我多年對你的瞭解,即使借你十個膽子你也幹不出這樣的事來,所以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
小靜兒心裡面稍微有了一絲溫暖,縱然現在讓她去死她都
無怨無悔,走在陰朝地府的道路上她也不會再對人世間有一絲遺憾,本來陰霾的內心世間忽然有一道光線排除萬難,掃除黑暗,這樣的盛情是讓人會一生銘記的。
小靜兒含着淚光道:“可是……,師父……,我……”
玉玲道人爲她理了理散亂的髮絲道:“靜兒,在爲師面前有什麼說什麼,不必遮掩”
小靜兒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以我的爹孃要挾我,我若果不按他們所說的去做,他們就會把我的爹孃殺掉,他們就大肆蕩盡峨眉派,殺死所有的弟子”
玉玲道人仰頭思索道:“什麼人如此大膽?”
小靜兒好像想到了什麼道:“一個紅頭髮怪人,好像不是中原人士,只是他的行爲有些奇怪”
玉玲道人道:“一個紅頭髮怪人?”
小靜兒道:“對,頭髮紅的像火,尤其是他那雙眼珠子,不,比火更可怕”
玉玲道人道:“你剛纔說他行爲奇怪,怎麼個奇怪法?”
小靜兒低頭一邊思索一邊道:“他看起來好像有病,連走路都走不動,可是他的力氣很大,一拳就把一個巨石墩打的粉碎”
小靜兒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胸口掏出一張紙條道:“師父,你看這個”,說着將一張紙條遞給了玉玲道人。
玉玲道人接過紙條,仔細看了看,沉思道:“看來我們遇上厲害的對手了”
小靜兒道:“連師父您也對付不了的對手嗎?”
玉玲道人道:“昨天晚上我也收到一份信箋,字跡一模一樣,相信是出自同一人,可是看字跡又不像男人所寫,好像是女人的手筆,所以我才覺得可怕”
小靜兒道:“女人的手筆?我怎麼沒看出來”
玉玲道人道:“你對男人和女人不瞭解,所以你看不出來”
就在這時,山腳突然傳來‘嗚嗚’的彷彿號角的聲音,在如此寧靜的夜色中聽起來像是魔咒又像是催命的音符,小靜兒嚇得躲在玉玲道人身後哆哆嗦嗦道:“什麼聲音如此可怕?”
玉玲道人道:“看來他們開始行動了”
號角聲停了,接着天空中升起了一團藍色的火焰當空炸開彷彿嬰花盛開一般美麗,嬰花盛開固然是美麗的可是它的汁液是有毒的,藍色火焰升至最高處落下來時就熄滅了,彷彿花兒還沒有盛開就已凋謝了,也像是一個還沒有享盡人生的喜悅的人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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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靜兒道:“我們該怎麼辦?”
玉玲道人反而顯得不慌不忙地道:“我們只好將計就計,按兵不動,以靜制動”
小靜兒道:“不動,豈不是任人宰割嗎?”
玉玲道人道:“那不一定,你先假裝得手了,明天去和他們把你的爹孃救出來,之後的事另行考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