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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下,唐宋元三國的總瓢把子都是皇帝,其中大元皇帝忽必烈還多了一個大大的汗。相比之下,陳德興這個明王的確有些不大上檔次。
僅僅是個王,而且還是個宗教頭銜——其實就是天道教教主的意思。和那個烏斯藏的頭頭薩迦法王八思巴是一個等級的。在中國人看來,彷彿比唐宋元三國皇上小了一級。
放在燕雲之戰前,陳德興手中真正像樣點的地盤就是遼東一地,人口不過八十餘萬。在唐宋元明四國中的確是實力最小的,比起八思巴大喇嘛也差不多——大喇嘛有十三萬戶,人口估計也過百萬了。所以陳德興當個王正合適,當皇帝就有沐猴而冠的感覺。
不過現在,算上被忽必烈放棄的真定路、順德路、廣平路和半個大名路,陳德興已經握有了燕雲河北的七路半(再多半個路多好,那就是八路了)之地和遼東、遼西、臺灣、舟山,還有朝鮮半島沿海各島。
而且,在蒙古東道四王遷移之後,遼中、遼北和蒙古東部之地都出現了權力真空。只要陳n德興騰出手來,很快就能將這些地盤全部收入大明版圖。
這樣一來,大明的人口肯定能達到三百萬以上,和東唐不相上下。土地更是超過了南宋和東唐的總和。如果厚着臉皮搞地圖開疆把明洲大陸算進去,那連蒙古都沒有大明大了。
有了那麼大的地盤,那麼“多”的人口(真是可憐。都能把半個世界畫進地圖了,人口卻只有後世一個三線城市那麼點兒)。而且明軍還在大清河之役中痛擊了忽必烈親自率領的蒙古大軍。繼續展現出強大的戰鬥力。再想夾起尾巴搞什麼高築城、廣積糧、緩稱王是毫無意義的。
因爲誰都知道,大明是最有希望從這場四國大戰中殺出重圍。成爲天下之主的強國。
既然再怎麼僞裝都不能麻痹敵人,那麼幹脆就不裝了,正式打出旗號當皇帝算了!這樣多少也能提振一下士氣人心——陳德興當了皇帝,下面的追隨者自然也水漲船高。
因此,趙復的話很可能代表了衆人的心聲。陳德興不動聲色,目光在大殿當中緩緩掃過,將每個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所有的臣子,都伸長了脖子,兩眼放光!
至於女人們則是表情各異。李翠仙和楊婆兒都是滿臉的期盼。這兩個都是做大事的女人,所以在大事上從來不帶含糊的。既然做了陳德興的女人,就要全心全意的替陳德興打算,這樣纔有安身立命的本錢。雖然都是很有心計的女人,但卻是可以信任,可以共命運的。
而趙琳兒卻表情複雜。這個乖蘿莉現在不僅是人妻還升級當了人母,替陳德興生了個兒子,名字還沒有起,暫且就叫陳二郎。或許是因爲年紀長大了些。心思也開始複雜了,知道陳德興一旦稱帝,便和大宋不共戴天了!
(宋人的嬰兒、幼兒存活率不高,所以太小的時候不起名。等大些比較牢靠了才起大名,當然一生下來就確定繼承權的太子、世子肯定要有名字的。)
寶音和崔月兒也都生了孩子,寶音生了個女兒。自然就叫陳二姐了。崔月兒生的也是女兒,就叫陳大姐。算上陳長安。陳德興現在已經有了兩兒兩女了。她們倆對陳德興稱帝也是非常歡喜的,陳德興一旦稱帝。她們就是妃子了。
讓陳德興感到意外的是郭芙兒的眉頭卻蹙了起來,似乎有些忐忑……看來是在擔心能不能當上太后!
現在,陳德興雖然稱了明王,但是卻沒有尊郭芙兒當王太后——其實這是因爲明王是個宗教頭銜,和羅馬教皇一樣,當然不會有教廷太后這個封號了。
陳德興目光收回的時候,表情已經嚴肅起來了,語氣凝重地道:“江漢先生說得很對,孤王和忽必烈、李璮、趙禥他們仨皇帝相比是小了些……這帝,肯定是要稱的!”
“萬歲!”
下面的文臣武將們頓時歡呼。
陳德興卻擡起手,輕輕一擺,止住了歡呼,沉聲道:“可是這皇帝,不是現在馬上就當!而是要先安國家,再受萬民擁戴,然後上稟太一神,才能稱帝正大位。”
聽陳德興那麼一說,趙復的眉頭緊皺起來,而墨影娘那張有點冷冰冰的美人臉上卻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因爲陳德興提到了“上稟太一神”。這是君權神授的路子!而不是儒家祭祀天地的路子……這便是將儒家一直以來掌控的擁立皇帝,代表上天的權力,完全剝奪去授予天道教了——這就等於剝奪了儒家的教權,將儒家變成了沒有任何宗教功能的政治學派和哲學學派。
將來大明要真的統一了天下,那儒家就將失去他們的神壇!
陳德興衝着趙復抱歉地一笑,將儒家拉下神壇是他一貫以來的政策。並不是他有多厭惡儒家,而是儒家從來就不是宗教,因而根本無法負擔宗教使命。而且儒家敬鬼神而遠之,崇聖人而不拜神鬼的原則,又阻礙了儒家演化成真正的宗教。
由於儒學不是真正的宗教,因此對各種宗教都有一定的包容性。在後世,連孔子之後都有皈依真神,都有皈依基督的……因此讓儒家呆在神壇上,只能耽誤事情。
而沒有強有力的宗教組織,信奉儒家祭祀祖先的中國人就只能以宗族血緣爲紐帶團結起來,而很難跨越宗族實現更大範圍的團結——相比之下,古代世界的大部分地區的人們,都是團結於宗教旗幟之下,從而跨越了宗族。
這也是中國人在離開本土外出闖蕩時非常容易被他人欺侮的一個重要原因——整個宗族一起離開本土飄洋過海的可能性很小,即便有也不大多見,往往是個人和家庭爲單位的移民。
到了海外之後,來自不同地域和不同宗族的中國人便無法凝聚成一體。而他們的對手,無論是擁有強大科學和軍事力量的西方人,還是經濟文化都非常落後的土著民族,都擁有強大的宗教信仰。因此在海外,特別是在南洋的華人是以一家一姓最多是一個幫會對抗一個教派!
哪怕這些華人再優秀,再勤奮,再勇敢,也絕不可能在這種對抗中獲勝。
所以曾經很可能是東南亞第一大民族的華人,在後世只建立了一個小小的國家新加坡……
而大量的東南亞華人,卻已經被南洋各國的土著慢慢用強力同化融合掉了!
現在,陳德興已經親手開啓了大航海時代,在可以想象的未來,必然會有大量的中國人走出本土去開拓海外。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教派將他們凝聚起來擰成一股繩,那麼在遙遠的將來,這些海外華人很有可能重蹈另一個時空的覆轍,被其他擁有強大宗教信仰的種族所融合。從而成爲其他種族發展壯大的養料!
而有了一個強大的受到大明帝國支持的天道教之後,那就不會有別的強大宗教可以在大明帝國的重要海外屬地存在了。
因爲,天道教是擁有強烈排他性的一神教——哪怕天道教在宗教方面的理論體系遠遠不夠成熟,這個教派也能借助大明國教的地位實現排他。就如現在北明國內禁止其他一神教傳播!
這一神教,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
陳德興繼續侃侃而道:“如今咱們的大明,其實還不是一個國,不僅僅是因爲沒有皇帝,還因爲種種法度都未確定。首先沒有一部可以爲一國基礎的根本約法,也沒有一個能協助孤王制定約法和各種法律的最高議會……”
宗教是宗教,政治是政治。兩種固然互相影響,互相依託,但是絕不能合一。
所以天道教神棍不能代替貴族議員,而儒家清議同樣也替代不了議會——用士林清議發揮類似議會的作用,對當權派進行監督是中國傳統政治的特點。但是這種清議往往不負責任只求政治正確,而且士林領袖的產生也有問題,不是基於選票和民意,而是士林大佬的提攜和吹捧。
“其次,大明的百姓尚未安穩,地方尚未鞏固。”
陳德興頓了一下,語氣凝重地說:“現在匯聚於燕京的流民有數十萬,整個河北衣食沒有着落的流民難免不下百萬。如果不能將他們安排好,咱們的大明就是有國而無民了!
而且我大明在河北地方的根基未立,河北豪族和咱們若即若離。需要大量的移封士爵,冊封士紳,才能在地方上有咱們的力量,才能控制住河北豪族。
然後再開設地方貴族議會,選舉知縣,建立政府。如此,我們纔算真正掌握河北之地,纔算將河北一百多萬生民變成了吾大明的國民。
有了國民,有了國土,有了議會,有了法度,大明纔算是一個國家。再由議會擁戴,太一神庇佑,孤王這個皇帝,當得才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