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號的艦艏犁開一道雪白的浪花,緩緩駛向東北。@這兩天刮的是西北風,海天號的目的地,位於山東半島附近的靈山島卻在正北,差不多是逆風而行,航速自然快不了。
甲板上的水手們正在兩舷進行操炮演習,隨着艦長兼北伐軍海軍左軍統制高大的一聲聲口令,水手們緊張的調整着射擊參數,反覆的練習着滑膛炮發射的步驟。
陳德興和李翠仙站在後甲板上面,饒有興趣的觀察着他們訓練的動向。在船艏甲板上面,還有北伐軍軍校海軍科的學員在教官的帶領下,在練習用六分儀測向定位。
眼前的黃海海面,涌浪起伏,昏黃如野。小小的海天號已經伴航的海龍號,由如兩葉扁舟,在海面起伏。不過自幼練武的李翠仙,哪怕是挺着個大肚子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也不妨礙她陪着陳德興坐着這艘小木船回老家見爹孃。
只是好端端一個黃花大妖女,就這樣沒名沒分的讓人把肚子搞大了,還這樣沒羞沒恥的跟着陳德興到處轉悠,真是有損益都李家的清譽……
好在陳德興還算上路,已經答應等李翠仙把孩子生下來後就補一個大婚——不是單獨辦,而是和趙琳兒合辦。雙鳳同嫁一龍,無分大小,其樂倒也融融。
而大肚子的妖女本人,則絲毫沒有考慮過未婚先有子是多麼丟人的事情,而是一臉甜蜜的依偎在陳德興身旁,柔柔地說着陳李兩家聯姻聯手。然後平分天下的美好願景。
“郎君,俺爹爹現有八萬兵馬。待到年底。你手中得用的海陸軍當不下五萬。兩家合兵有十三萬衆!又有海路可倚,隨時可以合兵分兵。若沿海路快速調動,當可集中10萬精銳步騎會攻燕京,幾乎可以必勝!”
李翠仙有些歉然地對陳德興道:“只是,這燕雲之地,我爹爹是不能讓出來的……,郎君莫要誤會,我李翠仙已經是郎君的人,哪怕郎君和我爹爹反目!可是,如今北地堅定反蒙的漢侯。就是我爹爹了。若是郎君和我爹爹一心,蒙古必不能得逞,否則……”
陳德興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翁婿不能相容,安能容天下?”
李翠仙道:“妾身替郎君做過一番打算,郎君莫要責怪仙兒自作主張。”
陳德興道:“自然不會,仙兒有何打算?”
李翠仙道:“仙兒覺得,郎君和我爹爹不如先把瓜分天下的辦法談妥了。而後再出兵燕雲……我爹爹只當中原之主,直轄燕趙齊魯之地。絕不染指高麗、遼東和南朝之地。郎君不如以遼東、高麗爲基業,復取江南趙家之土。”
這小鳥依人般偎在陳德興懷中的女子果然不愧是足智多謀的益都妖女,謀劃起天下事來。倒是頭頭是道。
陳德興欲驅逐蒙古,平復北地,的確應該和李璮說好條件——因爲在北地漢侯之中。唯一有實力問鼎中原的,就是益都李璮!
如果陳李兩家不能同心。要對付忽必烈可就不容易了。
陳德興道:“篡江南趙家天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李翠仙道:“郎君和我爹爹要做的事情,如何能和容易二字搭上邊?若郎君不肯相讓。郎君和益都恐怕就有一番爭鬥了。這樣,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陳德興和趙昀在臨安鬥了個魚死網破,同樣的,和另外一位老丈人李璮也少不了摩擦。畢竟燕京只有一個!
如果要李璮答應先復燕者王,那麼就得讓李璮有先復燕的把握!
陳德興皺眉道:“那我忙了半天,又能從北地撈到什麼?”
李翠仙嫣然道:“自然是遼東、高麗,還有威望,還有十萬郎君一手帶出來的赳赳武士。有他們擁護,有了驅除蒙古的威望,江南文士如何能擋住郎君的步伐……而且北地此戰之後,沒有百年是復不了元氣的。而江南卻人口繁盛,工商興旺,若有明君經營,不出二十年就能大治了。”
李翠仙也沒有想太遠。只要自己老爹李璮在世的時候,陳李兩家不撕破臉就行了。至於將來……南北開戰就開戰吧!自己的哥哥弟弟要是沒本事,那能怪得了誰?
而陳德興,其實也不是一個“謀萬世”的人物,他同樣只顧眼前而不及將來。譬如在臨安上演全武行,譬如祭出以武取士,譬如在江南颳了點油水就東進北伐,譬如搞天道教、復興社這樣超級政教組織——這些都不是在謀萬世,只是圖個眼前爽利。
爲萬世開太平的事情,他說不會做也做不了的,哪怕他是個什麼穿越者。
而他所能做,所想做的,就是把一個名叫忽必烈的男人弄死……越快越好!
爲了達到這個目標,可以不擇手段!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也罷!”
陳德興凝視着李翠仙道:“破滅蒙古,恢復中原纔是最最要緊的,而且現在就是好機會!可不能等忽必烈剷平阿里不哥……這個蒙古大汗御下的本事可不小,天曉得那些北地漢侯會不會對他忠心耿耿?我不能給他一點機會!”
如今有資格問鼎天下的,就是忽必烈、李璮、陳德興,還有臨安那位弱智官家趙禥四個人。
陳德興當然不會把趙禥當成頭號強敵的,而李璮歷史上肯定鬥不過忽必烈,他的軍事實力也不如陳德興,應該也不是頭號強敵。而最危險的敵人,無疑就是歷史上的大贏家忽必烈了!
這個忽必烈,必須要先除了才能安心!
……
長城以北,開平之西。
數十蒙古騎士,簇擁着一名蒙古貴人正在瞻看西面草原上的秋日景緻。這名蒙古貴人身側,還有兩名儒生打扮的上了些年紀的漢人策馬隨侍。
這麼蒙古貴人身材長大,穿着寬鬆的皮袍。一張厚重而有威嚴的大餅臉,一對三角眼不斷閃爍,不知道心裡在籌謀着什麼。
這名蒙古貴人,正是陳德興一心想要剷除的忽必烈了。
而他身邊隨侍的漢人,正是他的心腹謀臣姚樞和劉秉忠。
他們身後的草原上,則是一片密佈的軍帳。蒙古軍,探馬赤軍和蒙古漢軍,帳幕接地連天,直向遠處伸去。
而在他們的前方不過十餘里開外,同樣是無邊無際的蒙古包——那是阿里不哥的六萬多蒙古大軍!
忽必烈和阿里不哥這對親兄弟,現在正在金蓮川草原上展開一連場的廝殺,多達二十餘萬蒙古、色目還有漢人軍隊捲入其中。已經在金蓮川草原上廝殺了半個月有餘。兩邊的損失都不小,但是忽必烈有漢軍可用,損失的大多不是腹心部。而阿里不哥卻在用自己的老本在消耗。
而蒙古東道四王,在得到忽必烈許諾的高麗之土後,全都退出戰爭,一方面觀望,一方面在準備出兵高麗。
戰爭勝利的天平,無疑在忽必烈這一邊。
瞻看前方地形良久,忽必烈懶洋洋的揮着馬鞭,笑道:“阿里不哥這回可真的失算了,他還以爲一個蒙古人可以打敗十個漢人呢!卻不知如今的漢軍步卒也是在經年累月的大戰中歷練起來的。根本不比蒙古勇士差多少!”
實際上,蒙古騎兵和漢軍步兵的組合,纔是最強大的。蒙古漢軍的步陣並不比宋軍差。足夠抵擋住蒙古騎兵的撲擊。而忽必烈的騎兵又能和漢軍步兵配合,交替而戰,互相掩護。如果不考慮開了青銅大炮和顆粒h藥金手指的陳家軍,忽必烈的軍隊還真是全世界最強大的。
純靠蒙古騎兵撐市面的阿里不哥,是打不過忽必烈的!
“姚卿、劉卿,高麗那邊可有消息傳來?”雖然和阿里不哥打得難解難分,但是忽必烈心裡面卻始終牽掛着高麗,因爲陳德興已經到了濟州島!
聽到忽必烈動問,姚樞忙不迭地答道:“劉招撫這些日子的活動破有成效。高麗國樞密副使柳璥已經被他說服。門下侍中金仁俊也被他和兩位南朝密使說動,只是還未曾下得最後決心。”
金仁俊出身崔氏家奴,卻得到崔氏三代的信用,倚爲親信,命其擔當三別抄軍郎將。可是金仁俊卻勾結文臣柳璥,神義軍(三別抄之一)都領郎將樸希實,三別抄軍都領郎將林衍等人發動政變。殺掉了主子崔竩,推翻了崔氏武人政權。還將高麗國都從江華島遷回了開京,並且遣使向蒙古稱臣。
但是三別抄軍整體來說是和蒙古激戰多年的抵抗武力,上上下下充斥着抵抗派,這使得金仁俊也不得不標榜反蒙。雖然陳德興佔領濟州島的行動也是侵略性的,但是相比蒙古人佔領的高麗北疆之地。一個濟州島根本不算什麼事兒,所以三別抄軍的主流,還是認爲可以聯陳抗蒙的。
這樣的主流,金仁俊不敢以權勢對抗,除非能從蒙古人這裡得到足夠多的報酬!
“大蒙古國可以支持金仁俊!”忽必烈汗淡淡地道,“哪怕他要當高麗國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