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冽帶着吉米,朝石山方向走去。吉米跟着他走着走着,發現這條路似乎很眼熟,是通向跑馬場那邊的。
“這是去石山方向的路,你要去找……秦絡?”吉米驚奇的問道。
拓跋冽無所謂的點頭道:“是,我們去跑馬場找他。”
“你讓秦絡受盡折磨,現在卻去找他?”吉米不解,“這算什麼,求他幫你嗎?”
拓跋冽的步子停了下來,略帶不滿的瞪了吉米一眼。所謂看破不說破,吉米這心直口快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吉米嚇得雙手趕緊捂住了嘴,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說過。之後的行程,她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一不小心,又惹主子不高興了。
桑丹老頭正搖着扇子,躺在草堆上曬太陽呢。突然遠遠看見有一男一女向這裡走來。要知道,此處荒涼,幾乎很少有貴族少年,會來這個跑馬場騎馬。
“呦,這是誰啊。”桑丹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而後疾呼秦絡,“快快快,有人來了,去門口招呼着。”
秦絡本來背對着外面,低頭搗騰草料,正準備餵馬。他聽到桑丹老頭的呼聲,轉頭一看,卻看見了拓跋冽和吉米。
秦絡頓時神情有些奇怪,而後扭過頭去,不想理會。桑丹老頭喊了半天,不見秦絡過來,罵了他一句,只得親自去迎接。桑丹老頭疾步過去,笑問來客:“兩位是騎馬還是……”
“我找秦絡。”拓跋冽冷冷的打斷了桑丹的話,而後用眼神示意吉米帶老頭先出去。
桑丹老頭擔憂的看着秦絡的背影,在吉米的催促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跑馬場,去附近的小河邊歇息了。
吉米也坐在河邊,她擔憂的看向跑馬場方向,不知道他倆要說些什麼。
秦絡早就聽到拓跋冽的腳步聲漸漸逼近,然而他依舊忙活着手裡的活,既沒有躲避,也沒有理會。
拓跋冽這才近距離觀察秦絡,只見他瘦了很多,衣衫襤褸,鐵鏈隨着他手上的動作,“哐啷哐啷”響個不停。拓跋冽不由想起吉米的話,的確,他把秦絡整的這麼慘,人家會在此危難之際,幫他嗎?
“秦絡……”拓跋冽清清嗓子,搶下他手中的馬草,“別幹了,回來吧。”
秦絡終於肯擡頭看一眼拓跋冽了,但他眼神冷漠,反問道:“回來?是什麼意思?”
“就是……回我身邊的意思。”拓跋冽撓撓頭,覺得自己的這個解釋很傻。
見草料被搶,秦絡走去拿起刷子,沾了水開始刷馬。拓跋冽忍無可忍,又奪下他的刷子,問道:“秦絡,回我身邊好不好?”
“回你身邊?做什麼?”秦絡漫不經心的問道。
“來幫我,我現在被黑巖部壓制,困在金宮,腹背受敵,身邊全無可用之人。”拓跋冽懇求道,“我需要你。”
“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上馬打仗更是不可能。”秦絡冷漠的伸出手,對拓跋冽說,“三王子,你找錯人了,刷子還我吧。”
拓跋冽雙手背後,堅決不肯還給他,“你能在被俘虜的絕境下,救出你們六皇子和兩百多名孩子,我就知道你很聰明,你一定能幫我想出辦法的。”
見拓跋冽如此死纏爛打,秦絡有些惱怒了,他直言道:“如果我來你身邊,意味着我背叛了大楚。你覺得這種事,我會答應?”
“黑巖部是比青雲更兇殘的部落,他們的大汗王野心勃勃,要是他掌控了項羌,下一個倒黴的絕對是你們南楚。現在我們有着共同的敵人,你幫我,也就是幫南楚啊。等我掌握實權,我願意和南楚修好。”
兩國連年征戰,修好談何容易。更何況拓跋冽想要真正掌權,又不知得過多少時日。秦絡搖搖頭,對拓跋冽道:“三王子,哦不對,現在應該叫您可汗了。你想問題想的太簡單了,話已至此,請回吧。”
“秦絡!”拓跋冽氣急敗壞的叫道。
可惜秦絡再也不想理他,任憑拓跋冽磨破嘴皮子,秦絡依舊不爲所動,也不發一言。
求助失敗,拓跋冽垂頭喪氣的和吉米從密道原路返回,此時剛過申時不久,他們偷偷逃出金宮的事情,並沒有被人發現。吉米長舒一口氣,趕緊收拾寢宮裡滿地狼藉,而拓跋冽依舊心神不定,悶悶不樂的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
“要是我是秦絡,我也不會答應的。”吉米一邊整理東西,一邊替主子分析道,“他是楚人,而且在項羌差點沒命,他不恨我們就不錯了,怎麼會幫您?”
“我誠心相邀,我除去他奴籍,這樣也不行嗎?”
“我覺得秦絡不是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吉米否定道,“一般的威逼利誘,對他不起作用。”
“所以呢?”拓跋冽生氣道,“你說了半天,還是什麼用都沒有嘛。”
“所以啊,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吉米直言不諱的說道,“還是想想怎麼和阿勒木他們取得聯繫,這才靠譜。”
“哼!”拓跋冽越想越生氣,反而更加不願意放棄了,“我就不信,秦絡他真的軟硬不吃,我就要收服他,你不要勸我。”
吉米無奈的聳聳肩,她這個主子的性子啊,真是太倔了。
晚飯的時候,摩藏可敦突然派女奴來,請可汗去她宮中用餐。拓跋冽驚疑不定的看了眼吉米,心道母親幾天都沒有見自己,突然相邀,不會是發現他們逃出去了吧。
可拓跋冽又不能抗拒母親的命令,只得惴惴不安的跟在女奴後面,心裡想着待會該如何應對。
然而等到到了席間,發現不僅是母親,旁邊還坐着摩藏大汗王,以及僕蘭側妃。
“阿冽來了。”摩藏可敦儀態萬千的笑道,“來,快坐母親這裡。”
僕蘭諾見可汗來了,微微起身,可她還未行禮呢,摩藏可敦就拉着她,笑道:“這是家宴,大家就不要客氣了。”
僕蘭諾聞言便聽話的坐下了,反觀摩藏大汗王,更是毫不客氣的坐在上位,高傲的看了眼自家外甥。
論輩分,拓跋冽是在場諸位中最小的。可是論官位,他是至高無上的可汗。然而剛剛摩藏可敦說了一句“家宴”,拓跋冽便無法再擺什麼可汗的架子了。
拓跋冽無精打采的走到母親旁邊坐下,在他之下,坐的是僕蘭諾。他不清楚僕蘭諾爲什麼還不搬出金宮,反而會來此參加什麼“家宴”?
雖說僕蘭諾嫁入了拓跋家,但母親什麼時候,將拓跋冿的妻子當作自家人了?
“此次平叛勝利,全靠大哥和僕蘭側妃的英勇機智。”摩藏可敦端起酒杯,拉了拉拓跋冽,“還不快給大家敬一杯?”
拓跋冽一副吃了屎的模樣,但母親說的確是事實。要不是黑巖軍和僕蘭諾,估計現在就是大王子的天下了。
拓跋冽不情不願的站起來,隨意端起酒杯,什麼也沒說,仰頭喝了一大口。
摩藏可敦看着兒子這般無禮,心下生氣,卻又害怕惹怒了大哥。可摩藏達格並沒有生氣,而是如主人般招呼道:“阿冽,酒別喝的太快,吃菜吧。”
僕蘭側妃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冷冷一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這次找你來,不僅是爲了感謝你大舅,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摩藏可敦終於說到了正題上,“你即將到十五歲了,該議親了。”
拓跋冽心裡“咯噔”一下,他感覺事情似乎不太對勁,急忙道:“父親已經和我說過,要我娶葉勒依爲妻。”
“葉勒依有什麼好,那個野孩子像男人一樣,居然還去賽馬。”摩藏可敦不屑道,“我和你舅舅,爲你選了個更好的妻子——僕蘭諾。”
拓跋冽不可置信的看着母親,又看看一旁無動於衷的僕蘭諾,激動道:“你說什麼?不可以。”
摩藏可敦說道:“老可汗死了,兒子可以繼承父親的土地和女人,這是我們項羌的老傳統了。僕蘭諾如草原上晚霞一般美麗,如月亮一般皎潔。這樣的女人,還配不上你,做不了你的可敦嗎?”
“而且,僕蘭氏還是你們青雲的恩人。”此刻,摩藏大汗王終於也開口發話了,“她阻止了拓跋冿的叛亂,是項羌的女英雄,難道還有人能比僕蘭氏,更符合項羌可敦的身份嗎?”
“不,我喜歡的是葉勒依,我不會娶其他女子的。”拓跋冽倔強道。
“你喜歡?”摩藏可敦冷笑了一聲,“就算你喜歡,也沒有用。不信你去赤水部,向葉勒扎隆提親,看他現在願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你。”
拓跋冽一下子啞口無言了。看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這個可汗有名無實。他不過是黑巖摩藏氏的傀儡,恐怕以葉勒大汗王的謹慎小心,必不會在這種敏感時刻,趟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