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天中秋節,提前祝大家節日快樂,閤家團圓!
萬安寺東南角落較爲僻靜陰森的一間小院兒,廂房因爲常年無人居住,甫一打開便有一股子的黴味。
油燈被挑亮,接連爆出幾個燈花,池玲瓏微眯了眸,良久之後纔看清坐在桌旁的黑衣男子的長相。
十五、六歲的模樣,竟還是個乾淨如斯的少年。眉宇如山川迤邐,眸子似潭水深幽,氣度高華,雍容淡雅,整個人如同一幅潑墨的山水風景畫。這少年長的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然而看向她的眼神卻端的深邃懾人,好似攜着雷霆閃電,漠然又凌厲的讓人控制不住將腰背瞬間挺直。
又是一個上位者。
即便剛吐過血,面色慘白,薄脣緊抿泛着青紫色,然而少年瘦削的身軀坐在那裡,卻依舊給人一股泰山壓頂而無堅不摧的氣勢,讓人不敢小覷,甚至心生忌憚。
端的是好氣魄。
池玲瓏微垂着的眸中精光閃爍,然而她雙手卻依舊交疊平放在小腹前,安安分分的站在那兒不說一句話,擺出最規矩溫順不過的姿態。
那名救主的黑衣男子,在防備又試探的看了她幾眼無果後,便又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家主子右肩上頭,那裡中的一箭箭矢已經被拔了出去,鮮血卻汩汩流出。
男子氣惱的接連罵了幾聲娘,接着又懊悔的說了句“主子您忍忍,現在要給您包紮傷口了。”話落音也不等自家主子回覆,直接將那少年主子右肩處的衣服撕開,又熟門熟路的從自己雪白的裡衣上撕下一長條布帶,從腰帶中又取出一個裝着藥粉的玉瓶,快速的包紮起來。
那少年主子從頭到尾吭都沒吭一聲,池玲瓏也一直垂着腦袋努力裝隱形人。那救主的男子待忙完一切後,卻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題,只見他轉頭看向池玲瓏,一臉惡狠狠的道,“我問你,淨悟老和尚爲何會突然離開萬安寺?”
淨悟老和尚行蹤飄忽不定,但每次在一個地方出現後,都會固執的停留三天,這已經成了他雷打不動的習慣。然而這次老和尚卻只在萬安寺停留了兩天,讓他們摸了個空不說,偏還湊巧主子毒發,男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正沒出發。
池玲瓏自動忽視了男子口中的“老和尚”三個字,只乖乖巧巧的回了一句,“大師昨夜遇刺。”
所以,淨悟大師真的不是被刺客嚇走的,而是被方丈大師恭恭敬敬委委婉婉的推出去的。淨悟大師雖然是個香餑餑,卻也是顆威力極強的不定時炸彈。真要是在那裡損傷了一分一毫,誰也吃罪不起。
“什麼?那個烏龜王八蛋敢這麼不長眼!”男子極力控制着聲音怒喝,卻仍是被氣的跳腳,之前穩重的姿態化爲飛灰。他氣的要炸毛,“虧得小爺騎死了兩匹快馬日夜兼程趕了過來,竟然有人敢和小爺搶那老和尚的小命?!孃的,千萬保佑別讓小爺查出來是誰,不然小爺滅你滿門!!”
“抓住的兩名刺客都已死亡,什麼都沒交代。”池玲瓏還嫌不夠似的,又火上澆油的說了這麼一句。男子徹底變身暴怒的小獅子,氣的在廂房內嗷嗷直叫,恨不能把牆壁都撞出個窟窿。
池玲瓏嘴角噙着淺笑,現在終於找到機會細細打量這一主一僕衣飾打扮了,興許可以從他們的儀容中,猜出些這兩人的身份來歷,卻在留意到兩人的衣着時,眼眸倏地微微眯了起來。
這兩名男子身上都穿着同樣款式的黑色勁裝,簡單利落的沒有絲毫點綴和配飾,普通至極卻也低調內斂至極。
好熟悉,在哪裡見過?
腦中思緒紛亂,池玲瓏一時卻找不出頭緒。待再看見那救主的男子一邊被氣得嗷嗷直叫,一邊懊惱的弓着身子“啪啪”拍打着牆面時,池玲瓏腦中倏地靈光一閃,遠山眉瞬間便緊蹙起來。
是了,就在翼州城南城門口,她等待韶華郡主的車架之際。
攜着滾滾煙塵從遠處疾駛過來的十幾騎人馬,一人一馬化作一支黑色利箭,黑色的冪籬,以及臨去之前一個令她心驚的回首——
池玲瓏不着痕跡的看向桌旁坐着的那少年主子,他是爲首那名男子!!
雖然沒有看見冪籬之下那張面容,但是那種鋒銳的,好似能將人凌遲處死的眼神,池玲瓏確信自己不會認錯。
“阿壬,……過來。”
“主子您別勸我,讓我再失落一會兒。孃的,這一趟出來就沒順暢過。天殺的淨悟老和尚,到處亂竄,跑的比兔子都快。他最好祈禱這次別讓二哥逮着他,不讓老子挖了他那顆黑心做藥引子。”
難怪這男子長了一張娃娃臉,原來是因爲說話做事太不靠譜了。看着和他主子差不多大小的年紀,現在卻幼稚的好似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兒,剛纔那副幹練穩重的模樣果然是幻覺。池玲瓏覺得,若她是他主子,她也會像那少年主子一樣頭疼的揉太陽穴的。這孩子簡直太糟心了……
“阿壬,……坐下說話。”這次少年主子說話的口吻帶上了幾分命令的意味,他語氣清冷,卻帶着莫名的威懾,名叫阿壬的娃娃臉不情不願委委屈屈的坐了下來,屁股卻不安分的在凳子上扭啊扭的,簡直和貪玩的碧雲一個德行。
“你知道是誰下的手?”那雙銳利的風眸倏地緊盯向她,像似鷹鷲發現了獵物,帶着再明顯不過的攻擊和掠奪意味。即便沒有擡頭,池玲瓏也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種深邃銳利的,好似能洞察人心的眼神,太過讓人不喜。
是想到了也許刺客會是他的對手派來截殺,以阻止他解毒的麼?可惜,這人短時間內想來應該是猜不到正確答案了。
瞳孔急劇收縮起來,池玲瓏疊放在一起的小手卻沒有任何慌亂的跡象。她只是用平淡的不帶絲毫感*彩的聲音,低低迴了一句,“不知。”
“主子您怎麼問她?您看她一副小可憐的模樣,連頭都不敢擡,嘖,真沒意思。”阿壬抱怨,接着才又想起了什麼,問,“喂,你是誰家女眷,半夜三更不睡覺出來亂跑什麼,還敢跟着男人走,怎麼這麼沒規矩。嘖,腦子果然有病。”
“……”
“既如此,你便回去吧。”這話卻是那主子對池玲瓏說的,阿壬見鬼一樣先是看向自家主子,而後又看向池玲瓏,忽然像似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炸毛跳腳起來。“主子我知道她是無辜的,不過誰讓她知道了我們的行蹤,她還看了您的真容,怎麼能放她回去?絕對不行,除非讓我挖了她的眼珠子。”
冷冽的罡風撲面而來,池玲瓏雙眸微眯,倏地擡起了頭。阿壬被她凌厲的眼神嚇得整個人都僵硬了,被主子擋在半空中的胳膊都不記得收回來。
這眼神……簡直就和他家主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阿壬狠狠的打了一個激靈……
池玲瓏微眯着眸將那娃娃臉的長相看個清楚,才又不緊不慢的站起身,襝衽行禮,“那便多謝公子了。”話落音,人已經背過身朝廂房門口走去。身後卻倏然又傳來男子清冷漠然的聲音,“慢着。”
“怎麼,公子反悔了?”池玲瓏轉身,淺笑中有着清晰可見的諷刺和玩味。
阿壬已經被她驚世駭俗的一言一行弄得瞠目結舌了,原以爲是隻呆兔子,誰知道是隻長了利爪的貓;而且,還特別擅長變臉……
“你的東西。”男子白皙溫潤的手心中,躺着一支鏤空薔薇花絞絲銀鐲子,薔薇花開的絢爛而耀目,有種悽豔決絕的美。這鐲子卻是件舊物件,很是古樸大氣。據說是她已經去逝的姨娘寧氏,留給她的爲數不多的遺物中的一樣。
這鐲子幾年來池玲瓏從沒有摘下來過,侯府衆人也只當她懷念生母,卻誰知這鐲子另有乾坤。
——空心的鐲腹中藏有數支餵了毒的金針,整個鐲子也可壓縮成一把迷你袖箭,關鍵時刻,都可化作殺人利器!
她那據說孤苦無依,性情柔善賢淑的姨娘,才真是藏得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