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半個小時前
“慈善晚宴？”泠看着帝都大廈門口的宣傳指示牌。
“對，這就是我特地爲FBI安排的狩獵場，裡面全是我的人，我只要隨便放個什麼消息出去，FBI這些號稱正義使者的傢伙，就會自動聚集到這裡來。”Boss自信的眼神讓泠毛骨悚然。
“這倒是個方便的辦法，只是原本應該讓我來操心的事，倒叫舅舅費心了。”泠極力掩飾着自己的緊張。
“這種小事哪值得上心呢。去吧，去換上最漂亮的晚禮服，我要你成爲今晚最美的女王，來親自主持這場血腥派對。”Boss指示門口的侍女去陪她更衣，她接過這份沉重的禮物，走向試衣間的腳步，開始微微發顫。
打開盒子，裡面裝着黑白搭配的紗裙抹胸晚禮服，還有閃耀而低調的鑽石耳環，香檳色的淺口尖頭高跟鞋。這就是她的華麗面具，Boss早就已經爲她準備好了。
換上它們，泠都快認不出自己。抹胸加v領的設計，盡顯她深藏着的性感和傲人的曲線，柔軟的白紗裙襬上刺繡着幾朵孤傲的小花，再覆蓋上一層若隱若現的黑色柔紗，黑與白的交錯，也可以不那麼突兀而和諧的存在。
黑與白就這麼不突兀而和諧的在她身上存在着，黑的神秘，白的純潔，就像她的不解之謎和善良之心，穿着它，是面具還是本色，她看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的自己。
“Baileys小姐，Boss在會場門口等您。”侍女禮貌的對她說，並替她提着裙子長長的後襬。
她點頭回應，在長廊上緩緩走着，高跟鞋讓她寸步難行，她想着這一切，又不禁感嘆着Boss難以傾頹的大權。
原來Boss把全部的道具佈景都安排好了，哪需要她再費心去想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她依然是他旗下的女主角，是他的道具，是他的棋子，她不需要一顆有思想的心臟，只要會笑，聽話，能開槍，就已經足夠。
“這會場也太大了吧，這麼多人，怎麼開槍啊。”站在會場一角的Joesen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光是要找到目標所在，就是一個挑戰。
“別急，這裡面的人看似是來自社會各界，實際上都是Boss手下的俘虜，所以不用擔心，我們先看看他會怎麼出招。”久經沙場的Judie在此刻表現得老練而沉靜，綁在大腿上的手槍讓她有些難受，高跟鞋和拖地長裙真的就是最麻煩的障礙。
“是，我聽你的就好了。”Joeson緊緊挽着她的手臂，耳裡，眼裡，都不放過身邊的一絲風吹草動。
“Oh，真是美極了。”Boss看着煥然一新的泠，他的笑裡帶着邪魅和狡黠。
“是嗎？不辜負了舅舅這份禮物就好。”泠也覺得這樣的自己，就恍然如同那個心裡裝滿了複雜心機的美豔赫拉。
“走吧，好好讓他們看看我引以爲傲的Baileys。”Boss牽起她纖細的手指，會場大門爲美麗的她而敞開。
在聚光燈下，和衆人的羨慕眼光中，Boss的英俊霸氣，泠的奪目高傲，瞬間讓在場的賓客燃起如潮的掌聲。他們慢慢走在人羣中，亮得刺眼的白色追光，也照亮了泠心底的惆悵。
她怕了，她怕了人們這樣的眼神，掌聲，還有追捧，她怕了人前的耀眼，人後的孤寂，她早就怕了這樣的鬧劇，今夜，是不是劇終之時了呢。
“晚上好，各位來賓，我是Baileys。”護送她上臺之後，Boss便把舞臺交給了她。“很榮幸，由我來開啓今夜這場宴會，良宵難得，還希望各位盡興。”
她簡短的開場白還是引得掌聲一片，一口香檳，一個鞠躬，她的每一個細微舉動在Boss眼裡都是絕美。可是這樣的她讓Judie唏噓，讓Bourbon感慨，更讓瞄準鏡外的赤井心痛，不知她知不知道，這樣的她，也實在美得太過哀豔。
“她也真是辛苦，在Boss身邊那麼多年，想要背叛，代價真的太大。” Judie感嘆着。
“可是看起來，Boss真的是很寵她，這也就證明，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獲得足夠的信任，這也就是她敢背叛的籌碼。”Joesen看得更透徹。
“嗯，不過這位隱秘的大Boss，看起來真是不像，他的樣子與一個平常的富家公子哥有什麼兩樣，不過是他的眼神和氣質，倒很是特別。” Judie一直注意着聚光燈外的夏目葵野，他的英俊面孔，瀟灑笑容，還有從眼神裡散發出來的睿智和成熟，實在難與黑道總裁這樣的身份掛鉤。
“這樣的人才最危險，最讓人沒有防備之心，就像某人，笑容裡乾淨得什麼都看不出。”Joesen又想起Bourbon也是這樣的人。
“不過終於見到他的真面目了，前面兜了那麼多圈子才換來今晚的了斷，也算是值了。” Judie盯着他，明美的死，赤井的死，真純的沉睡，在這一刻全部涌上心頭，化爲堅不可摧的力量。
“嗯，讓我們，讓赤井副部長那麼痛苦的始作俑者，一定要讓他好好償還。”Joesen的心裡的復仇之火也燒了起來，只可惜不能主動出擊，他拼命的鎮靜，拼命的抑制。
“舅舅，目標已經出現了，你打算怎麼辦？”下臺之後，泠和Boss便一直在這會場一角的柱子旁。
“這個嘛，辦法有很多，就看我的Baileys女王，你打算怎麼玩了。”Boss並沒有明確的打算，反正放眼望去，會場裡的全都是他手下的人。
怎麼玩？泠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玩下去，這一次她連想一個補救措施的時間都沒有，能不能救FBI們，她都不敢保證了。
“開誠佈公的玩吧，就不搞偷襲那一套了，反正他們就在這裡，就正式的，認真的，好好和他們玩一次。”泠看着會場裡的人羣，這全是她的觀衆，窗外還有一個觀衆，他等着看她最精彩的逆戰大戲。
“好，我同意，那我聽你指揮了哦。”他把擦得鋥亮的手槍交到她的手裡，後退到窗邊，準備着看好戲。
“他們要開始行動了，Judie，Joesen，做好準備。”從監視器裡看到這一幕的Herry在無線電裡通知着他們。
“收到。” Judie小聲的回答，她抓緊了Joesen的手臂，深吸一口氣準備開戰。
“目標出現，可以進行狙擊。”赤井的手指已經扣在扳機，站在窗邊的Boss，就在他瞄準鏡的正中央。
“收到，我馬上通知我的人，5秒之後，開槍。”Bourbon立即知會埋伏者們做好戰鬥準備，5秒鐘的倒計時，與他們的心跳共振着。
“5”。
上好膛的泠一步步朝着Joesen接近。
“4”。
Boss喝着香檳，狼一般的眼睛緊盯着面前即將喪命的獵物。
“3”。
Judie在人羣中看到了泠悲哀的目光。
“2”。
Bourbon皺緊了眉頭，生怕出現一點點細微的變故。
“1”。
赤井的肌肉開始僵硬，他嘆氣，在無盡的不甘和惋惜中，將手指慢慢移開了扳機。
“快撤！”Bourbon極速下令，Judie與Joesen也收到了命令，會場開始混亂和騷動，沒有開始的結局，就這樣落了幕。
“不準動！裡面的人聽着，我們是警察，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投降！”
“Baileys，你從後面的小門先撤，這裡交給我處理。”Boss冷靜的看着從門口衝進來的特警，他叫了幾個人護送泠離開，便踏着桀驁的步伐迎接一個接着一個的警察們。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泠，就這麼跟着兩個黑衣人離開了帝都，爲什麼，特警的出現究竟意味着什麼？
“Judie！這邊！”樓梯間裡的Herry忙着接應慌忙撤退的他們，三步並兩步，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帝都大廈，幾分鐘的時間，兩支武裝全部撤離，會場外空蕩如初，就像他們從來沒出現過。
“怎麼會這樣，特警出現得也太不是時候了。”Joesen太過懊惱，心情真的跌落到了谷底。
“剛剛收到線報，說宴會涉嫌軍火交易，特警纔出動包圍了整座大廈。”Herry也十分遺憾的說。
“唉，我們的行動實在是牽涉到太多機密，組織不會輕易服軟，要是開戰了，搞不好會傷到自己人，如果真的與不明真相的特警發生衝突，那我們這麼長時間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Judie太明白這樣無奈至極的情形，爲了不暴露這次行動，保住泠和臥底的安全，就算離成功只差一毫，也不得不放棄。
“不過萬幸的是，我們都沒有暴露，這次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乾了。”Herry很快把他們送到別墅門口，叮嚀了幾句，他又馬上投入到與日本警察的溝通工作中。
“沖田，現在什麼情況？”不在現場的Bourbon簡直心慌到了極點。
“特警和組織開戰了，可是我們不好闖進去，而且你的工作是機密，今天的事我會再和上級協調。”沖田躲在門口觀察着會場內的戰況。
“好，但願特警能順便把他們解決了，也算沒有白白浪費我們那麼長時間的準備。”Bourbon氣到想砸了電腦，這種千鈞一髮之際被攪了局的滋味，實在是令他難以釋懷。
“嗯，今天只能到此爲止了，降谷先生，之後再合作吧。”沖田偷偷從特警身後的安全通道撤離，他也得回去，與上級溝通今晚的戰果。
“好，今晚辛苦你們了，我們再聯繫。”Bourbon掐斷了信號，整個人攤在椅子上，心跳靜了下來，他好恨，一次又一次與成功的擦肩而過。
“安室！”離開黑衣人視線之後的泠，馬上趕往了他的公寓，無論如何，她要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泠？”看着還穿着晚禮服的她，他有些猝不及防，但還是馬上關上了門和窗戶，坐下來看着氣喘吁吁的她。“是這樣的，警察懷疑你們的宴會裡有軍火交易，所以出動了特警，我們和FBI的行動都沒有事先與他們溝通，一旦交起手來，我們就全暴露了，所以我們不得不撤離了現場，現在，只剩他們還打得火熱了。”Bourbon解釋了泠想聽的答案。
“是嗎？這樣算是好還是不好，如果他們沒有闖進來，Joesen就真的危險了。”泠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這樣的突發狀況，沒能借這次機會殺了Boss，至少保住了所有人的安全。
“我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我的狙擊手只差一秒鐘就可以讓Boss下黃泉，可惜，一秒都沒能留給我們。”Bourbon也只能嘆息。
“你們？”泠捕捉到了這個字眼。“你，和你背後的那些，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你也想殺了Boss，你到底是誰？”泠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問。
“我嗎？”Bourbon指着自己的胸膛。他笑笑，從櫃子的某個角落拿出那本身份證明遞給泠，然後合上電腦，微笑着說，“我是警察，降谷零。”
泠仔細看了他的警察手冊，又仔細看了他的眼睛，回首過完的種種，她開始感嘆自己的遲鈍。“我該說什麼呢？警察先生？”她只覺得命運弄人，所謂柳暗花明又一村，到底是怎樣一種絕望與希望交織的奇妙感受。
“抱歉，爲了這個秘密，我們都付出了太多。”他看着泠欣喜的雙眼，終於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點卸下僞裝的輕鬆。
“可是，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呢？我是Boss的人。”泠都不敢相信Bourbon的誠實，到底是爲了什麼，彷彿自己已經完全暴露。
“我相信你，不只是我，還有FBI，所有人都相信你。”Bourbon依然保持他標誌性的微笑，從那笑容裡，泠看到了耀眼的曙光。
“真是，我這個以假亂真的背叛者，現在看來真是僞裝得太失敗了。”泠搖搖頭，她實在想不通，難道真的所有人，都能看穿她這一點小小的心機嗎。
“不，你僞裝得很好，只看Boss就知道，他有多信任你。”Bourbon說着真心話，泠的演技和忍耐，便是他一直在學習的地方。
“我也只需要他的信任就夠了。”泠笑笑，她的心情似乎沒有那麼糟，事情的發展，也似乎沒有那麼糟了。“該回去了，Boss和特警的戰爭，不知道打得怎麼樣，天亮之後，會不會天翻地覆了呢。”泠懷着這樣的期望，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着看吧，不管是怎樣的一番天地，我們的戰爭都還得繼續呢。”Bourbon把她送進了電梯。
“嗯。”她點頭，Bourbon的笑容就像從前赤井的眼神一樣，讓她感到安心。
電梯門合上了，Bourbon的心情也恢復了許多，把自己的身份告訴泠到底應不應該，他都沒有再多想了。或許這是正確的選擇吧，希望還握在手裡，戰友陪還在身邊，前路漫長也總有盡頭，他就這麼走着，還怕走不到終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