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一進殿後,塗一竺的眼睛就精光閃閃,暗暗四下掃視,此刻一見的大金國主銳利的眸光的向他們一家射來,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小拳頭驀地緊握,骨頭噼啪咋響,聲音響的大殿內所有人都能聽到,她一揚胖乎乎的小臉問:“老頭兒,你看什麼?你那是什麼眼神兒?就是你害的我娘從小沒有孃親的?”
小姑娘聲音清脆軟糯,但一股無形的危險氣息卻迅速蔓延開來。
西門無瑕臉色微微一變,低喝道:“竺兒,不得無禮!”
塗一竺看了西門無瑕一眼,眼中又是精光一閃,哎喲喂,孃親今兒個好溫柔好虛僞,往日裡她犯獵,孃親必然橫眉冷對,面目猙獰,就沒有過這樣看似兇狠,實則溫柔的時候,而且,孃親你現在發怒的樣子,一看就好虛僞好嗎?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孃親,明明很贊成我教訓那老頭兒,居然還作出生氣的樣子。
塗一竺又斜斜的看了西門無瑕一眼,噘起小嘴不說話了。
塗兮羽淡淡站在一旁,握着西門無瑕的手無聲安慰,對於女兒的冒失,他一言不發,脣角掛着微笑,神情淡淡的。
拓拔水茵和西門清霜這時卻是卻是沒有反應,拓拔水茵轉頭看向大金國主,果見向來嚴肅的大金國主此刻神色不善,他眯着眼睛盯着塗一竺,“小丫頭,你娘平時就是這樣教你和長輩說話的?”
大金國主修爲高深,外表依舊是四五十歲的模樣,他久居帝位,威嚴深重,換了常人早就在他的威壓下失色失態,可是,今天他面對的偏偏是塗一竺這個小魔頭。
只見她不僅不怕,反而大搖大擺的走到他面前的御案旁,拿起案上的點心往嘴扔了一顆,那點心小巧,一口一塊就吃了,小姑娘砸砸嘴,這才道:“是啊,我娘平時就是這樣教導我的,我娘從小又沒有娘教導,她也不知道怎麼教導我啊。老頭兒,還是說你想教導我?”
說到這兒,她猛地擡起腳,一腳踏在了大金國主的御案上,緩緩捲起了袖子,亮了亮自己的小拳頭。
大金國主的臉龐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後變的無比鐵青。
他正要開口訓斥些什麼,就忽聽嘩啦啦一陣巨響,塗一竺腳下的御案粉碎成渣,掉落一地。
衆人都驚呆了,西門無瑕脣角一扯,忙低下頭去,塗兮羽也低下頭,看不到表情。
西門清霜和拓拔水茵驀地瞪大眼睛,臉色五彩紛呈。
而塗一竺,突然驚呼一聲,因爲桌案突然塌了,她整個身子都向前撲去,一下就撲在了大金國主的身上,也許是她的撲勢太猛了,大金國主被撲的一個倒仰,連同龍椅一起向後仰倒而去。
嘶!
殿內衆人發出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那龍椅可是有九萬多斤重啊,那小姑娘是撲的有多猛,才能把國主連人帶龍椅一起撲倒在地啊?
大金國主也整個人都懵了,被撲的臉色紫漲,呼吸困難。
過了好一會兒,他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艱難的喘息了好一會兒,等他終於喘過一口氣想要喝斥那丫頭起開時,就見那丫頭突然磨了磨雪亮雪亮的小白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幾不可聞的話:“臭老頭兒,死老頭兒,你要是敢欺負我娘我爹我舅舅我外婆我外公,我就——咬死你!”
說罷,她的兩排小白牙突然朝着他龍袍上的寶石鈕釦‘噶蹦’一咬,鈕釦就碎成渣了。
大金國主:……
大金國主瞪大了雙眼,震驚的看着身上的小丫頭,他活了漫長歲月,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樣被人威脅過,這樣的經歷,真是讓他除了懵逼還是懵逼,而且,那丫頭的牙齒,似在閃着鋒利的寒光,雖時可能會‘嘎蹦’一聲,咬斷他的脖子。
“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來拉開這丫頭?”大金國主被壓的翻了個白眼,終於發出一聲艱難的咆哮。
西門無瑕彷彿這才反應過來什麼,忙一臉震驚地道:“竺兒,你幹什麼?快起來,娘不是叮囑過你要討好曾外祖父的嗎?你怎麼能把曾外祖父壓爬下呢?”
她一邊震驚的說着,一邊不屑的撇了撇嘴,死老頭,這算什麼,只是踩壞了你一個龍案,壓爬了你一次龍椅而已,真是少見多怪的,我們竺兒還沒真正對你做什麼呢!
從來沒有哪一刻,西門無瑕覺得那讓她上火心塞的女兒,居然如此可愛!
在她的心中,對於這所謂的外公,也是沒有一絲好感的。
拓拔水茵和西門清霜站在一旁,此刻忽然看到西門無瑕嘴角那抹不屑的弧度,她微微一怔,眼神一閃,低頭抿脣笑了。
這些年她被父皇軟禁在大金皇宮,甚至多次逼迫她與人聯姻,但她也不是軟柿子,三番幾次鬧的皇宮雞犬不寧,連他父皇都拿她沒辦法。
最後逼急了,他父皇將她關進了天牢裡。
第二天,好幾座天牢的牆壁都被她鑿穿了,天牢裡亂成了一鍋粥。
他父皇最後將她綁上了刑場,威脅她,要將她斬首示衆,她也發了狠,弄出了上古毒誓,要是真敢殺她,她就詛咒大金皇朝不得善終,他父皇堂堂天眷者,硬是被氣的吐出一口老血,昏迷了三日。
最後,他父皇乖乖的把她放了,也不折騰她了,就讓她老老實實的呆在皇宮不許出門。
只到西門清霜的的到來,他天縱奇才,這才令得大金國主動了心。
後來,西門無雙也來了,西門無雙雖然天資不如他的父親西門清霜,但是,他的優秀同樣是不可多得,如此優秀女婿和外孫,大金國主也是心軟了。
只是,他拉不下臉面,過了一年半載,這才點了頭。
此刻她看着塗一竺的模樣,心中早已動容不已,這丫頭的這股子狠勁兒,像她!
“哎呀,寶貝小孫女喲,快到外婆懷裡來,讓外婆抱抱啊,你曾外祖父年老體衰,咱離他遠點啊。”
她上前,一把將塗一竺撈了起來,塗一竺腳一蹬,正好踏在了大金國主的肚子上。
“唔。”
剛鬆了一口氣的大金國主不禁悶哼一聲,臉色發青。
塗一竺被拓拔水茵抱在了懷裡,她不自在扭了扭身子,“外婆,你快放我下來,我很重的。”
“哪裡重?外婆一點也不覺得我們竺兒重呀。我看是那些御案和龍座年舊失修,本就該換了!”
拓拔水茵還故意掂了掂塗一竺的身子,雖然她力大無窮,掂起來確實沒負擔,不過,她暗暗道:這小丫頭的確是該少吃點了,長這樣胖,以後嫁不出去可怎麼辦?
“外婆,你想我娘不?我娘可想你了。”塗一竺擡頭,眼睛亮閃閃的看着拓拔水茵。
拓拔水茵一愣,眼眶突然就紅了,想,怎麼能不想呢。
只是這些年,她雖然看似肆無忌憚,但終究還是不敢冒險,她怕,怕她父皇對他的丈夫和兒女出手,所以,她雖然胡鬧,但從來不敢真的離開大金國去找他們。
見拓拔水茵紅了眼,眼中水光一閃而逝,塗一竺頓時就明白了,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溫柔的摸摸她的臉,“外婆,我們現在終於見面了,再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了,誰要是敢分開我們,竺兒就去咬死他。”
說着,小丫頭又露出一嘴寒光閃閃的小白牙。
西門無瑕怔怔的看着她們,突然就笑了起來。
見她笑了,拓拔水茵和塗一竺都不禁轉頭看向了她,西門無瑕看着拓拔水茵,輕輕叫了一聲,“孃親。”
一聲孃親,這些年分別造成的生疏統統消散,化作了濃濃的血脈親情。
這邊溫情脈脈,那邊,幾位皇子和皇孫,皇曾孫,以及公主們到來時,大金國主正一臉陰沉的從地上爬起來,衆人不禁就都驚呆了。
“皇曾祖父!”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見狀,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咚咚咚’地跑上前,將大金國主攙扶了起來,“皇曾祖父,您這是怎麼了?”
小男孩長的虎頭虎腦,一雙明亮的眼睛在殿內掃視,看到西門無瑕三人時愣了一愣。
大金國主被扶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向他行禮的一夥兒孫們,總算是再次找回了一絲自信。
“水茵!”他威嚴的沉聲開口。
“父皇,您有什麼吩咐?”拓拔水茵這些年和她父皇鬥智勇鬥,相恨相殺,早已不懼他的威嚴,此刻,只是淡淡的應道。
“我能有什麼吩咐?這就是你生的好女兒,好女婿,還有好外孫?見了長輩也不知行禮?”他氣的吹鬍子瞪眼。
拓拔水茵詫異的看着大金國主,“父皇,女兒我只生了無瑕,女媚可不是我生的,外孫女就更別提了,女兒從小就和無瑕母女分離,連她小時候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又怎麼能管得了竺兒?”
“你——”大金國主惱怒的瞪着她,他沒理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大金國主,您實在不能怨我孃親,實在是,無瑕也不知該怎麼稱呼您,萬一叫了外公,您不認我們,我們豈不是有攀附權貴之嫌?至於竺兒,她的確是調皮了一些,無瑕從小沒有孃親在身邊,無瑕也不知怎麼教導孩子,所以……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國主您大人大諒,不跟我們一般計較……”
西門無瑕柔柔弱弱的,聲音更是如泣如訴,簡直可憐又柔弱,完全不敢相信,她有一個向老虎一樣兇猛的孃親,以及一個惡狼一樣兇悍的女兒。
這是一隻披着兔子皮的狐狸。
大金國主又被氣了個倒仰,他眯眼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一甩袖,怒喝道:“滾,拓拔水茵,給朕把他們都帶下去好好調教調教,調教好了再來見朕!”
拓拔水茵爲難:“這……父皇,她們已經長成這樣了,一時半會兒的調教恐怕沒什麼效果啊……”
“給朕滾!”
拓拔水茵撇撇嘴,轉身利落的帶着自己的兒女和孫女走了。
浩浩蕩蕩的一家人就此離開了大殿,看着他們毫不留戀的背影,大金國主的眸色不禁閃了閃。
“父皇,看來皇妹果然還是沒想通啊。”一名中年嘆息一聲,幽幽說道。
“哼。”大金國主冷哼一聲,心中也明白,處己早些年的行事,是有些過份,讓自己的女兒和骨肉分離,現如今,她的外孫女都那麼大了,她們才能相聚,這件事的確是他做的過了些。
可是——一想到那個胖丫頭對他的所做所爲,又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脖子處被咬碎的鈕釦,他就再次黑了臉。
“皇曾祖父,您的御案怎麼了?”那虎頭虎頭的孩子驚訝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是啊,父皇,您的御案……”那可是用玄玉精魄鑄造而成的,堪稱堅硬無無比,無物可破的啊。
大金國主一聽這個,頓時咬牙切齒,“是之前那個胖丫頭……”
“原來是她,皇曾祖父,您放心,祥兒去給您出氣,祥兒會好好教導她禮儀的。”那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說道。
大金國主的眼皮子突然一跳,想了想塗一竺的兇殘,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小曾孫,雖然他的小曾孫也很厲害吧,但是……
“這個,算了吧……”大金國主不忍心地道,“祥兒啊,皇曾祖父知道你的心意了,不過,那個小丫頭畢竟是剛回來,還不懂規矩,你別找她的麻煩。”
拓拔祥聞言,聽話的點頭,“是,皇曾祖父,祥兒知道了。”雖是如此應着,但他卻暗暗決定,等他下次再遇到那個小丫頭,一定好好教教她禮儀。
大金國主嘆了口氣,不再想拓拔水茵的事,轉而問之前說話的中年男子,“諾兒快回來了吧?”
“是,父皇,諾兒已經給兒臣傳詢回來,說他兩日後就能回來了。”中年男子說道。
中年男子是大金國主的皇長子,名叫拓拔勇,他也是一代天驕,只是,他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死了,大兒子留下了兩個孫子一個孫女,二兒子出生的晚,就是拓拔諾了,拓拔諾的年紀和他的孫子們差不多大,也是他現在唯一的兒子,而同時,拔拔諾卻是皇孫輩裡最優秀出色的。
除了拓拔勇,大金國主還有拓拔智,拓拔能,拓拔機,拓拔聰四個兒子,孫子們也有十來人,曾孫輩,也已經有七八人了。
只是,女兒他卻是隻有拓拔水茵一個,偏偏,兒子們都很溫順,女兒卻讓他氣死去活來。
拓拔勇說起自己的兒子拓拔諾時,也是十分的驕傲,大金國主聽到拓拔諾過兩日就能回來了,心中的鬱氣終於散了不少,總算是露出欣慰之色。
那邊西門無瑕一家終於和拓拔水茵團聚,只是,西門無雙還沒有娶妻,仍是孤身一人。
“真好,我們一家終於團聚了,孃親,我從來沒有想到,我和哥哥,還有爹孃,能有這樣重逢的一天。”
西門無瑕嘆息着說道,拉着拓拔水茵的手,終於流露出一絲真正的眷戀和柔弱。
拓拔水茵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然後又明亮起來,“是孃親對不起你們,只是,過去的說什麼都晚了,好在現在我們終於團聚了,一家人能重新又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我們要高興。”
西門無瑕點了點頭,這才問:“今天竺兒估計是得罪了外公,他,會不會……”
拓拔水茵聞言,笑道:“你外公當然會生氣,不過,他不會真的跟一個孩子計較的。頂多,就是日後對橫眉怒目一些,這些年我都習慣了,他畢竟是我的父皇,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沒必要抓着不放,只要我們一家都好好的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求了。”
西門無瑕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對所謂的外公生不出一絲感情。
如今,拓拔水茵已經在宮外建了府,他們一家子,便直接回了長公主府。
團聚的日子總是格外的美好,兩天後,拓拔諾回到了皇城。一併同行的,自然還有花青瞳一行。
花青瞳安靜的被姬泓夜抱在懷中,淡淡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一行人又住進了驛館,拓拔諾獨身進了宮。
大金國主的臉色又不太好,因爲這兩日,拓拔水茵一家竟然真的不曾進宮給他行禮請安,他的心情不好,臉色自然好不了,正在這個時候,卻是有人通報,說是小皇孫回來了。
“諾兒回來了?”大金國主的眸子亮了亮,“快讓他進來。”
音落,拓拔諾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殿外,他笑吟吟的,“皇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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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中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