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回到憲佐班的時候,張光照還沒有下班,他見朱慕雲臉色煞白,很是詫異。朱慕雲不是陪着小野次郎,去審訊犯人了麼?怎麼朱慕雲的樣子,倒像是被審訊了?
“處座,你沒事吧?”張光照問。
“沒事。”朱慕雲點了點頭,現在,他必須馬上聯繫胡夢北,向他彙報胡惠芹的事情。
“剛纔小野隊長打來電話,等會要跟你一起喝酒,聽說晚上,還有要事。”張光照說,朱慕雲還真是混得不錯,在政保局深得李邦藩信任。到憲兵分隊,又受小野次郎重用。
“知道了。”朱慕雲點了點頭,小野可不是真要跟他喝酒,而是擔心他會走漏消息。
“處座,咱們現在要多一個副隊長?”張光照問,他聽說,程吉路會來憲佐班當副隊長,這讓他覺得,又有了威脅。
“程吉路只是憲佐班的副隊長,並不是二處的副處長。”朱慕雲說,二處和憲佐班,雖然是兩塊牌子,一套班子。可實際上,還是有些區別的。
“那就好。”張光照鬆了口氣。
“從其他各個部門調來的人,以後全歸他負責。等會,你將諸峰叫來。”朱慕雲說,既然自己不能離開,那就只能另想辦法了。
“是。”張光照說。
張光照走後,朱慕雲仔細檢查了電燈、電話、檯燈、線路等地方,他學的反間諜手段,此時有了用武之地。這間辦公室,原本就很簡陋,他又沒讓華生搞花樣。況且,佈置的人,都是華生安排的。
今天二處剛剛搬到合作路,雖然到了晚上,可幾乎所有人,都沒有下班。諸峰負責憲佐班的常務憲佐,他正在試穿剛下發的憲佐服。接到張光照的通知後,馬上到了朱慕雲的辦公室。下午朱慕雲一直不在,他也不敢打擾,只知道朱慕雲跟小野在一起。
“你們的工作,安排得怎麼樣了?”朱慕雲問,諸峰作爲二處一科的科長,現在一科的所有人員,只有兩人願意當特務憲佐。以後,所有的常務憲佐,都歸諸峰管理。這些常務憲佐,也就是二處的新一科。
“住處還沒有安排好,這裡的食宿條件,實在太差了。處座,能否想想辦法,給兄弟們改善一下生活條件啊。”諸峰抱怨的說。
“這裡可不是檢查場了,如果被日本人抓住把柄,就別想活了。今天抓了個送電臺的地下黨,還是個女的,那叫一個慘,看着都讓人害怕。”朱慕雲回想起在二號室的用刑,還是心有餘悸。
胡惠芹的表現,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他無法肯定,自己如果面對這樣的刑罰,能否堅持得下去。況且,胡惠芹還是個女孩子,一個沒嫁人的姑娘。朱慕雲很難想像,她靠什麼支撐自己。除了信念外,朱慕雲實在想不到,還會有什麼原因。
“我會讓兄弟們注意的。”諸峰神色一動,送電臺的地下黨,還是個女人,這可是一條重要情報。看來,當科長還是好處多多,至少,能從朱慕雲嘴裡,獲取更多的情報。
“你趕緊去叮囑下面的人,明天,要給日本人一個全新的風貌。我晚上都不能回家了,還得連夜參加審訊。”朱慕雲提醒着說。
朱慕雲雖然不能離開憲兵分隊,可是諸峰卻可以。小野次郎對朱慕雲,只是作一般性的防範。他認爲,朱慕雲還是值得信任的。否則的話,怎麼可能讓朱慕雲擔任憲佐班隊長呢。只不過,他就偏偏看錯了人,朱慕雲已經借諸峰之手,將情報傳了出去。
諸峰剛走沒多久,小野次郎的電話就到了,他請朱慕雲過去吃飯。對小野次郎的邀請,朱慕雲自然“深感榮幸”,他給家裡掛了個電話,告訴玉梅,自己晚上在單位有事,今天晚上就不回去吃飯了。
小日本請吃飯,一般都會宣傳日本的文化,喝的是清酒,吃的是壽司。酒到濃處,小野次郎還要表演一段日本舞蹈。雖然他跳的令人不敢恭維,可是卻自我陶醉。
朱慕雲與小野次郎,喝酒喝到晚上十一點,回到辦公室後,就在沙發上睡了。朱慕雲知道,自己不回家,纔是最好的選擇。果然,他睡下後,小野次郎沒再來打擾。可是,朱慕雲又怎麼睡得着呢?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全是胡惠芹的影子,久久無法揮去。
那雙清澈的眼睛,那些痛苦得嗚咽不出的痛苦哀嚎,都讓他印象深刻。他很想跟胡惠芹交流,但又擔心,接下來的刑法,胡惠芹未必會堅持得住。朱慕雲認爲,哪怕胡惠芹現在開口,甚至叛變,都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朱慕雲在凌晨兩點鐘時,接到了小野次郎的電話,讓他去分隊大院裡的二號室。朱慕雲不敢怠慢,穿上衣服後,迅速趕了過去。此時,屋裡點着電燈。
朱慕雲一進去,雖然提前作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滿目盡赤。胡惠芹依舊**着全身,緊靠着牆壁,跪坐在自己的腳上,雙手反銬在身後牆腳邊,橫釘着的鐵管上。
胡惠芹的腿,向兩邊分開,疲憊地低垂着頭。在她身前的三個憲兵,也跟她一樣赤條條地一絲不掛。那個小煤爐就放在旁邊。
“已經那樣幹了,正在問話。”中川見到小野次郎,報告說。
朱慕雲一言不發,跟着小野次郎,坐在牆邊,聽着中川他們在問話。中川他們問的,都是**的下流問題,比如說,中川多少次?野山多少次之類。
如果胡惠芹不肯回答,便用爐子裡烤着的細鐵條折磨她。由於被烙在身上,確實很痛苦,胡惠芹會覺得,這並不是要拼死保守的秘密,就會開始沙啞着嗓子,斷斷續續地回答。
問過一陣之後,再轉到重要的問題上來,中川希望胡惠芹會覺得,就連那樣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再抵抗還有什麼意義?之所以問這些**下流的問題,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種探究對方心理的工作手段而已。
先從簡單的問題開始,再問一些平常難以啓齒的問題。如果不是需要保密的問題,爲了避免受刑,一般都會回答。而一旦回答,她的心理防線,就有了一個缺口。
朱慕雲希望,自己此時是一個聾子,或者瞎子,那該多好。這麼悲慘的場面,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忘記了。他其實一直在想,應該用什麼樣的辦法,將胡惠芹救出來。但他對法租界的情況,也不那麼熟悉。
“再去叫幾個人來,幹到四五點鐘讓她睡一會兒。不要燙得太厲害了。”小野次郎沒有再次拷問,他覺得中川現在的辦法,已經奏效。他準備回去睡覺,等明天早上,養足精神後,再來對付她。
朱慕雲卻不能睡覺,他得趕緊想辦法。晚上,是不能離開憲兵分隊的。雖然他可以自由出入此地,但爲了避免引起日本人的懷疑,他必須保持常態。今天審訊了一天,他必定會很害怕。一直到天快亮時,朱慕雲還沒有想到有效的辦法。
朱慕雲在政保局,一直操作得很靈活。他周旋在各個勢力之間,施展各種手段,讓他們經常狗咬狗。但在憲兵分隊,日本人鐵板一塊,之前的手段,完全沒有用武之地。此時,朱慕雲才發現,與日本人打交道,必須非常小心。
朱慕雲必須時刻提醒自己,他是二處的處長,兼憲佐班的隊長,是小野次郎的學生,是真正的漢奸特務。如果他在憲兵分隊的表現,有悖於這些身份,就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一旦讓人找到證據,對他的懷疑和調查,一直要到查證他的真正身份後,纔會停止。
第二天早上,朱慕雲一覺睡到八點到。昨天晚上,他難得的做了夢,而且是噩夢。剛纔,他是被嚇醒的。他給小野次郎的辦公室打電話,想向他彙報工作,但那邊接電話的人告訴他,小野次郎已經去了二號室。小野次郎留了話,讓他有時間,就去二號室。
朱慕雲沒有着急,早上的工作彙報,對他來說非常重要。昨天他經歷的事情,驚心動魄,必須向李邦藩彙報才行。就算自己的電話被監聽,他也不用擔心。畢竟,李邦藩是日本人,他與小野次郎,是一夥的。如果有人監聽,還能證實,自己對李邦藩是真正的忠心耿耿。
朱慕雲沒有時間去見李邦藩,所以,他在電話裡,是用日語,向李邦藩彙報的。他說了昨天,在憲兵分隊,陪同小野次郎審訊胡惠芹的情況。
“局座,等會我還要參加審訊,可能沒時間當面彙報工作了。”朱慕雲遺憾的說。
“都是爲了工作,你在憲兵分隊,代表的,可是政保局的臉面,一定要好好幹,爭取幹出成績。”李邦藩叮囑着說。朱慕雲到現在,還能向自己彙報工作,說明他心裡,還是裝着自己的。
隨後,朱慕雲纔去了後面的二號室。此時,小野次郎已經到了。爲了防止胡惠芹,可能的搗亂行爲,憲兵仍然給她戴着手銬,給她的腳上鎖了一付五公斤重的腳鐐。那麼重的型號,通常是對男犯使用的。可見,憲兵分隊對她的重視。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