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小黃魚,朱慕雲確實不怎麼放在眼裡。但如果是大黃魚的話,那就不一樣了。一斤黃金,與一兩黃金,兩者的區別,實在太大了。明天,他還得送筆錢給地下黨,讓他們多進食鹽。這根大黃魚,來得很是時候。
“劉局長,你這是什麼意思?趕緊拿回去。”朱慕雲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抓住劉權手中的金條,客氣的說。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抓住金條的手,卻再也沒有放鬆。
“朱處長,剛纔那是我們局座的‘意思’,這是我的‘意思’。你可以不收我們局座的,但我的這份心意,你總該領吧。”劉權“堅定”的說。
可是,他心裡卻在腹誹,朱慕雲恨不得將金條奪過去,就差沒明搶了。如果讓別人看到,這其實跟搶也差不多。都說朱慕雲貪婪成性,他算是見識到了。
“好吧,你的心意我領。”朱慕雲將金條收了起來,順手裝進了書桌的抽屜裡。又把玉梅叫進來,讓他給劉權重新換一杯咖啡。
望着玉梅給劉權換咖啡,朱慕雲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是已經習慣與馬興標在一起?還是武尚天另外給她指派了任務?只是劉權在,他不好問。
“朱處長,這件事該怎麼辦?”劉權誠懇的說。剛纔朱慕雲說得危言聳聽,現在收了金條,應該能聽點實話了吧。
“這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朱慕雲微笑着說,他知道,玉梅正尖着耳朵,在聽着他們的談話呢。但他願意,讓玉梅聽聽。家裡發生的事情,百分之八十,他都會讓玉梅知道。但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必須瞞着她。
“我不是已經……”劉權一指朱慕雲的書桌,自己的“意思”已經送給朱慕雲了,可是,現在朱慕雲卻要看自己的,這也太沒意思了吧。
“我是說,你自己的想法很重要。鹽政局走私食鹽,也不是什麼秘密。可是,日本人不查則已,一旦查實,嘿嘿。”朱慕雲笑了笑,又對玉梅說:“玉梅,你下去吧,不喊你不要進來。”
“是,先生。”玉梅點了點頭,馬上走了出去。雖然她只聽了幾句,但已經知道,談的是鹽政局的事情。只要是談正事,她的關注度就不會高。
“日本人一般是不會去緝查科檢查的,就算要檢查,也只是走過場。可是,明天的檢查,卻是針對鹽政局。準確的說,是針對李炎漢。我跟你說實話吧,你們重複使用軍用執照,走私食鹽之事,已經敗露了。”朱慕雲等玉梅着門後,才緩緩的說。
“什麼?是不是中間有什麼誤會?朱處長,日本人對咱們局座,還是很客氣的。”劉權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誤會?劉局長,你可真會開玩笑。你應該聽說了吧,柴山部長,很快就要調任了。”朱慕雲緩緩的說。
“下任部長,依然會給他幾分面子吧。”劉權說。就算柴山及淺走了,接下來的那位,依然也倚重李炎漢,幫他掌管鹽政局。
“豬養肥了,還養它幹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宰了吃肉。”朱慕雲意味深長的說。
誰家的豬養肥了,都是準備要殺的。之前沒動李炎漢,一是因爲沒有拿到證據,二是柴山及淺確實信任李炎漢。如果柴山及淺還在任,或許李炎漢能勉強過關。可柴山及淺要走了,下一任正好拿李炎漢立威。
劉權愣住了,但他只是將信將疑。對他來說,如何保住現在的權力,纔是最重要的。如果真如朱慕雲所說,自己該怎麼辦?這個問題,他以前也想過。可是,他的人脈不廣,特別是跟日本人,並沒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在鹽政局,劉權也沒有什麼關係。全靠緊緊抱住李炎漢的大腿,纔有他的今天。如果李炎漢真的完蛋了,他這個副局長,恐怕也當不下去了。
所謂樹倒猢猻散,李炎漢這棵大樹還沒倒,劉權就得考慮自己的去向。但是,他又不能表露出來。如果讓李炎漢知道,自己比李炎漢倒得還快。再說了,說不定是朱慕雲危言聳聽。如果自己表現異常,讓李炎漢察覺,反而會壞事。
官場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表面看李炎漢和朱慕雲,也沒什麼來往。可誰知道,他們暗地裡,會不會有什麼勾當呢?如果自己在朱慕雲面前,將想法都說出來。朱慕雲轉身就告訴李炎漢,那他在鹽政局,還要混麼?
“朱處長,你可得給我出個主意。”劉權急道。他可以知道朱慕雲的想法,卻不能暴露自己的意思。
“你是李炎漢的副手,鹽政局的副局長,如果日本人想查他,肯定也會找你的。如果你想跟着李炎漢,現在要早作準備,該轉移的就轉移,家人最好去香港。如果你不想跟着他,就得配合皇軍,爭取乾脆利落的把李炎漢拿下來。”朱慕雲緩緩的說。
自從馬興標向他報告,查到了鹽政局走私鹽的事情後,他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根據地也很缺錢,隊伍上這麼多人,如果吃不到鹽,哪有力氣打鬼子?
“我肯定是跟着局座的。”劉權“堅定”的說,可是,他心裡早就開始動搖。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尚且各自飛。連夫妻都是如此,遑論上下級了。
可是,在朱慕雲面前,劉權自然不能說實話。否則的話,到時候李炎漢一點事沒有,豈不是落了把柄在朱慕雲手裡?官場上的人,說話辦事也得小心翼翼。有的時候,說錯一句話,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劉局長,這根條子,你還是拿回去吧。”朱慕雲突然將書桌的金條拿了出來,遞給劉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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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權與朱慕雲,只能說熟悉,並沒有深交。他在朱慕雲面前信誓旦旦的說,要“跟着局座”,可朱慕雲明白,這說的是反話。劉權心裡,恐怕早就有了想法。但是,他得表明態度。要不然的話,自己感受不到他的誠意。
“朱處長,你這是什麼意思?再說了,這是你的東西,我的金條你退給我了啊。”劉權拿出那條小黃魚,笑吟吟的說。
“老劉,之所以跟你交淺言深,是因爲我看好你。至於這根金條,明天我會轉贈給落合甚九郎。”朱慕雲誠懇的說,他說的落合甚九郎是日軍古星特務部的常務副部長,也是最有可能接任柴山及淺之人。
李炎漢仗着他老子和大哥的身份,在古星刻意巴結柴山及淺,這才當上了鹽政局的局長。上任之後,飛揚跋扈,連政保局的李邦藩,都不放在眼裡。今天自己好意跟他通氣,才送了根小黃魚。
鹽政局的食鹽,是要從緝查科的關卡,運出古星的。一直以來,李邦藩對政保局不假顏色,不但朱慕雲得不到鹽政局的好處,就連李邦藩,也被李炎漢奚落過。
這件事,他還沒向李邦藩報告。畢竟,二科調查的結果,是不能算數的。只有大澤谷次郎帶着人,去四科調查,拿到真憑實據後,他纔會在“第一時間”,向李邦藩報告。
“那我怎麼好意思呢。”劉權不知道朱慕雲的真正用意,也不敢向他表明心跡。
“我希望,你能蒐集李炎漢走私食鹽的證據,查清他的財產,一旦日本人動手,這就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朱慕雲說,劉權在古星,並沒有什麼很硬的關係。只能跟自己一樣,緊抱日本人的大腿。
如果劉權,在這件事上,表現堅決,很有可能獲得日本人的好感。鹽政局總是要交給中國人管理的,到時候劉權就是最好的繼任者。如果自己能幫他一把,以後經濟處與鹽政局,就能建立“戰略合作伙伴”關係。
“李局長其實,還是很清廉的。但不管如何,我還是很感激朱處長。”劉權說到後面的時候,態度很誠懇。雖然他還是沒有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朱慕雲雖然與他有一些來往,但兩人之間的談話,還沒有到如此直白的地步。只是,朱慕雲可以無所顧忌,但他不行啊。如果落下口實,讓李炎漢知道的話,他這個副局長,分分鐘會被拿下。
但是,劉權對朱慕雲,還是很感激的。不管李炎漢的下場如何,他都會作好兩手準備。事實上,他也一直在作這方面的準備。他的家人,一直沒在古星。雖然他在古星,也有個外室,可是並沒有生育。至於他的財產,也存到了法租界的外國銀行。
“此事三天之內,就會見分曉。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早作準備,我很看好你。”朱慕雲微笑着說,他知道,劉權雖然沒說出來,可是神態上,已經下了決心。剩下的,就是看劉權的行動。
將劉權送走後,朱慕雲坐在客廳,將玉梅叫了過來。昨天晚上,玉梅一個晚上沒回來,他得問問。至於她與馬興標之間的事情,只要她不說,自己絕對不主動問。就好像,不知道這回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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