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夢北心底,突然涌現一種不好的感覺,朱慕雲不會出事了吧?雖說朱慕雲的情報裡,提了一句要去古昌。但是,古昌的情況,他也應該及時傳回來啊。
古昌回來雖然有幾十裡,但朱慕雲有汽車。朱慕雲沒有情報回來,是因爲古昌的情況沒有異常?還是古星的事情太多,讓朱慕雲脫不開身?胡夢北很猶豫,他不知道要不要去趟古昌。
最終,他接到家裡的電報,得知古星與古昌之間的電話線路已經管制,而且,朱慕雲無法回來後,他決定馬上去古昌。正好第二天是週末,他起了個大早,坐上了去古昌縣的班車。
胡夢北希望,能在古昌見到朱慕雲。哪怕不能直接見面,在古昌地下黨的幫助下,知道朱慕雲的近況也是好的。可是,此時的胡夢北,並不知道“火藥”的存在。“火藥”就像一枚炸彈,隨時可能將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
於心玉對朱慕雲去古昌出差,倒沒有太在意。朱慕雲動身之前,特意給她來了電話,告訴她要去古昌縣。所以,朱慕雲晚上不回家,也是很平常的。像朱慕雲這種身份的人,爲了對付抗日人員,幾天不回家也是正常的。
朱慕雲不在家,於心玉覺得還自在些。要不然,她每天得與朱慕雲勾心鬥角。爲了從朱慕雲身上得到情報,也爲了向“公雞”學習,於心玉決定要做一名優秀的潛伏情報人員。與朱慕雲在一起的時候,她就覺得特別累。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
朱慕雲出差,她也能好好放鬆一下。至少,在家裡可以撕下僞裝,盡情的釋放自己。然而,第二天她突然接到通知,所以打往古昌縣的電話,全部無法接通。而且,並非線路故障,而是人爲管制了電話線路。
作爲電話局的接線生,於心玉是最早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所以需要打給古昌的電話,她都必須禮貌的告訴人家,線路故障,暫時無法撥通古昌縣的電話。
如果是平時,於心玉並不會在意。這種線路故障,也不是沒有過。就算通知說是人爲管制,可實際是不是抗日分子破壞,誰又知道呢。
可現在,朱慕雲在古昌縣,線路管制,會不會與朱慕雲有關呢?幾乎在接到通知的那一剎那,於心玉就留心了。她馬上通知鄧湘濤,古昌縣也是古星區的管轄範圍,古昌行動大隊成績卓著,朱慕雲去古昌縣,不是藉着對付新四軍的名義,實際上是對付軍統吧?
鄧湘濤倒沒這個想法,如果朱慕雲真要是針對軍統,他應該能收到消息。況且,朱慕雲也向他彙報,去古昌是審查日軍從悟山、梘頭衝、豬婆山等地帶回的抗日軍民。據說,那些人當中,可能會有**的重要人物。
只是,主動把電話線路掐斷,事情顯得不同尋常。鄧湘濤讓於心玉給古昌縣發報,詢問近日古昌的日僞機關,是否有行動?
古昌縣很快回電:一切如常。可是,這簡單的四個字,卻讓鄧湘濤心生疑惑。如果真的一切如常,用得着把電話線也掐斷麼?這隻能說明,日僞特務正在醞釀一次行動。只是,古昌縣的軍統,沒有發現罷了。
這讓鄧湘濤很是不滿,朱慕雲到了古昌,他們也能不知道?一切如常,一切如常,是不是等到日僞特務到了門口,還在那裡喊一切如常呢。
如果說之前鄧湘濤對此事還不重視的話,那他現在就特別緊張。別的人都可以出事,朱慕雲可千萬不能有事。哪怕日僞特務,真的是對付軍統古昌行動大隊,他也不會在意。只要能保住朱慕雲的安全,被消滅十個行動大隊也是值得的。
鄧湘濤馬上聯繫鄧陽春和井山,讓他們迅速去趟古昌縣,查明古昌縣到底出了什麼事。只是,朱慕雲的身份不能告訴他們。但憲兵分隊的人去了古昌縣,這件事總得調查清楚吧。
“區座,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井山問,既然讓他去古昌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纔對。
只是,從各方蒐集的情況來說,古昌縣並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除了憲兵分隊和政保局派人去調查之外,但他們只是針對新四軍的俘虜,與軍統無關。難道說,爲了打擊新四軍,讓軍統配合日僞特務?
“今天,古星與古昌的電話線,突然被掐斷了。我懷疑,日本人又在搞事情。”鄧湘濤緩緩的說。
他當然不能把話說透,至於與朱慕雲的聯繫方式,他也暫時不能告訴他們。如果需要的話,他寧可自己去一趟。公雞的聯繫方式,告訴他們很容易,以後也可以更改。但是,卻會讓他們懷疑公雞的真正身份。
此次從古星去古昌縣的人,總共才那麼幾個。如果讓鄧陽春或者井山聯繫公雞,以他們的智商,豈能推斷不出公雞的身份?就算不能確定,至少也會把朱慕雲列爲高度懷疑目標。
“是不是關於新四軍的?”井山問,如果是日本人對付新四軍,他們自然不會理睬,甚至,還可以落井下石,趁機讓地下黨蒙受更大的損失。
“暫時還不知道,但古昌方面,並沒有傳回消息,有些古怪罷了。”鄧湘濤搖了搖頭。
鄧陽春和井山到古昌後,很快就發現,古昌縣看似一片平和,實際上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們不但看到了法租界憲兵分隊的人,還看到了本清正雄的車子。也就是說,古昌縣的事情,現在由本清正雄在指揮。
至於憲佐班的朱慕雲,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畢竟,朱慕雲帶着二科的人,在軍需處聽戲。朱慕雲真是到哪裡,都忘不了要享受。這種人,遲早會遭報應的。
他們馬上給鄧湘濤發去電報,詳細彙報了古昌縣的情況。鄧湘濤讓他們嚴密注意各方情報,特別是憲佐班的情況。
井山很快就給鄧湘濤發去電話,憲佐班待在第六師軍需處,一直沒人出來。後來,他找了個戲園的人打聽,才知道憲佐班原來是接到命令,要隨時待命,不能離開軍需處。
鄧湘濤一愣,既然是待命,怎麼還能聽戲?如果可以聽戲,那待的又是什麼命?這不是自相矛盾麼?他突然靈光一現,朱慕雲不是待命,他是被邊緣化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行動,連朱慕雲都不能參加?鄧湘濤並不知道,朱慕雲之所以會被“待命”,是因爲田島拓真和史希俠罷了。
可鄧湘濤不知道啊,他還以爲朱慕雲的身份,被日本人懷疑上了。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馬上租了輛車,直奔古昌縣。
鄧陽春和井山,見到鄧湘濤親自到了古昌縣,很是奇怪。本清正雄要對付的,應該是古昌縣地下黨,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能混入第六師軍需處麼?”鄧湘濤問,他必須與朱慕雲見個面,哪怕不能交流,讓朱慕雲看到自己,就能想辦法傳遞情報。
“那裡進出的人員很雜,戲班子、窯姐,還有賣貨的,送菜的,想要進入很容易。”井山說,軍需處幾乎不設防,外面賣瓜子花生的,都能跑進去。
那個院子,是時棟樑單獨建的,雖然可以通到軍用倉庫,但倉庫有衛兵把守。那個院子,可以說是時棟樑的“別院”。門口雖然也擺了兩個士兵,可這幾天他們也跑到裡頭聽戲了。
鄧湘濤不知道,這是朱慕雲故意造成的,還是本身就這麼鬆散。但不管如何,這給他潛入創造了條件。
當朱慕雲看到,鄧湘濤化妝成賣煙的小販時,不由得笑了。鄧湘濤掩飾得很好,臉上的妝也化得很精巧。但朱慕雲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對鄧湘濤的研究,與對李邦藩的研究不相上下。
鄧湘濤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他走的每一步路,朱慕雲都會仔細琢磨。一個人的相貌改變之後,他的步伐,身形是很難改變的。
而一個人的眼神,更是永遠也改變不了。朱慕雲與鄧湘濤的目光一碰,雖然隔着好遠,但兩人似乎心有靈犀,一個眼神的交流,可以傳遞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信息。
朱慕雲一招手,將鄧湘濤招到了亭子。今天時棟樑去了古星,他一個人霸佔着這個亭子。朱慕雲買了兩包三炮臺,遞給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王智慧是史希俠的人。”
鄧湘濤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裡一顫,手裡的錢差點掉到了地上。他怎麼也想不到,軍統古昌行動大隊,竟然還有政保局的臥底。
朱慕雲雖然只說了簡單的一句話,可鄧湘濤覺得一切豁然開朗。怪不得朱慕雲要靠邊站,原來是史希俠提供了情報。雖然朱慕雲沒有多說,但他已經肯定,日本人是藉着消滅古星地下黨的名義,實際上對付的卻是軍統古昌行動大隊呢。
望着鄧湘濤迅速離開了院子,朱慕雲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特意只說了最重要的情報,事實上,他現在打探到的,也確實只有這一點。至於王智慧是不是地下黨的人,朱慕雲沒有證據之前,不敢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