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街方向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朱慕雲聽到後,心裡還暗暗高興。今年以來,在城內很少聽到爆炸聲了。
不管如何,能聽到爆炸聲,終是好事。如果死了日本人,那才叫好呢。此時的朱慕雲,並沒有意識到,爆炸會來自無名麪館。
白天與袁旺財見過面後,朱慕雲就聯繫到了胡夢北,讓地下黨配合,將楊世英的家人送出城。他只希望,剛纔的爆炸,不要影響到楊世英家人的撤離。
然而,朱慕雲很快得到消息,爆炸竟然來自無名麪館。原本在德明飯店外,以稽查人員身份協助的行動人員,在何樑的帶領下,迅速趕去太古街支援。
這讓朱慕雲很擔心,因爲有個消息,是他所不知道的:楊世英竟然到了古星。如果楊世英被捕,九頭山可就真的完了。這個楊世英,實在太魯莽。
“局座,要不要二處去支援?”朱慕雲想打探消息,特意向李邦藩主動請纓。從李邦藩的態度,他能發現很多線索。
“小心軍統聲東擊西。”李邦藩搖了搖頭,在事情沒查清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靜制動。今天晚上停了電,又發生爆炸事件,鄭思遠彙報,是楊世英所爲。可誰又知道,背後會不會有其他勢力呢?
“是。”朱慕雲說,整個法租界,配有發電機的場所不多,德明飯店雖然沒停電,可是周圍都陷入了黑暗。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突然襲擊,還真的不好確定來源。何佩璐與穆爾的談判,並沒有取得進展。這是電燈公司的事情,穆爾又是英國人,他企業的工人罷工,怎麼可能讓省政府來承擔損失呢。
“二處的任務,是保護特使安全,這一點,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李邦藩叮囑着說。
“是。”朱慕雲說,其實,今天晚上的德明飯店,還是很安全的。可明天晚上,就不一定了。
法租界停電,給了軍統行動最好的掩護。朱慕雲已經給鄧湘濤傳了消息,定於明天后半夜。當然,只是“行”而不會“動”。在黑暗裡朝德明飯店放幾槍,達到驚嚇楊懷益的目標。隨後,二處果斷“出擊”,將軍統驅散。
鎮南五金廠也停了電,雖然備有發電機,但李邦藩不想爲了他一個人,而特意發電。晚上,他就在德明飯店辦公。而朱慕雲,自然是緊緊跟隨,擔任他的臨時秘書。
太古街的情況,很快就彙總過來。行動隊傷亡慘重,參加行動的超過二十人,傷亡過半。而對手,僅僅是楊世英一人。李邦藩得知後,很是憤怒。就算楊世英再厲害,也不可能對付這麼多人吧。
最重要的是,楊世英生死未卜。如果楊世英死了,倒也罷了。可現在,無名麪館炸燬了,楊世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李秀英死了。而且,這也是推斷。鄭思遠中是聽到了楊世英的悲叫,還沒有找到李秀英的屍體。
這也是朱慕雲很擔心的問題,然而,連政保局都不能確定,他自然也不知道。而且,他還想知道,袁旺財是否安全。昨天晚上的方案,原本是讓袁旺財去通知李秀英,現在李秀英死了,袁旺財怎麼樣呢?
回到房間後,朱慕雲望着電話機,思緒良久,還是沒有打電話。最後,他給華生去了個電話,讓他來德明飯店一趟。自己的目標太大,讓華生去辦事,還是很方便的。
想着今天晚上停了電,他又給於心玉去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在德明飯店,晚上有任務,就不回去睡了。如果她害怕的話,可以來德明飯店,反正這裡的空房間多得很。
但於心玉不願意來德明飯店,她一個人住在家裡,感覺還很安全呢。鄧湘濤在她對面,安全了行動人員。安全上,她不會有任何問題。反倒是朱慕雲在家的時候,她反而不方便。
這幾天,她回去得特別早。已經將整個家裡,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可是,書房書架的秘密,她依然沒有發現。倒是保險箱被她打開了,朱慕雲不愧是貪污腐化的特務,保險箱裡裝着不少金條和大洋,還有一把配槍。
另外,於心玉還發現了一枚望着一個“x”標記的鑽戒,這是訂製的。她很好奇,這是朱慕雲準備送給誰的?還是哪個人,爲了巴結朱慕雲,而特意送給他的。
華生接到朱慕雲的電話後,迅速趕到了德明飯店。朱慕雲在電話裡告訴他,因爲行動隊的兄弟,突然離開,給他們準備的宵夜,自然不能浪費。只能麻煩華生這個庶務科長,親自跑一趟。
“你去看看情況,明天早上,我們碰個面。”朱慕雲輕聲說。
華生心領神會,給二處送宵夜是假,打探消息是真。可是,他到太古街後,也沒有看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原來的無名麪館,已經不復存在。正面的牆壁,全部倒塌。裡面到處都是瓦礫,聽說行動隊還有不少人,被埋在裡面。
華生很機靈,馬上安排人,協助行動隊挖掘。他是總務處的,這種事就是他職責範圍內的。華生晚上也沒有回去,調來一輛汽車,打開車燈提供照明,自己親自守在那裡,他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第二天一早,朱慕雲也去了趟無名麪館。無名麪館已經成了一片瓦礫,房子倒塌,劇烈的爆炸,涉及到了周圍的房屋。
無名麪館的地道出口,朱慕雲是知道的。他特意在周圍轉了一圈,發現出口並沒有損壞。只是不知道,行動隊的人,是否已經發現。
華生見到朱慕雲,馬上向他介紹了情況。行動隊的人,昨天晚上就撤了。他盡職盡責,一直守在這裡。晚上實在困得厲害,就在車上躺了一會。他是乞丐出身,這種事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有什麼發現?”朱慕雲問,周圍沒有其他人,他與華生談話也很方便。
“發現了多名行動隊的屍體。在後面,有一間地下室,裡面有一名女子的屍體,面目全非,據周圍人指認,正是李秀英。”華生說,這裡他也來過幾次,但昨天李秀英穿的什麼衣服,只有旁邊的人才知道。
“楊世英呢?”朱慕雲又問。
“暫時還沒發現,地道正在清理,短期內不可能有結果。”華生說。他得知道朱慕雲的意思,如果願意,可以半個月都沒結果。但只要願意,或許今天就能把地道清理出來。
“楊世英在煤礦幹過,挖地下室和地道,也是正常的。”朱慕雲說。
“我知道了。”華生明白了,既然地道可以暴露,他就按正常速度挖掘就是。
離開之後,朱慕雲從古沙街繞到了中山大道,他主要是看兩個標記。其一,是胡夢北發出來的,對昨天晚上的轉移,是否順利。他在古沙街的一家書店外,看到了胡夢北發出的信號:三國演義熱售。
看到這個招牌,朱慕雲終於放了心。這是胡夢北告訴他,昨天晚上的轉移很順利,所有人員都安全了。這個所有人包,應該也是包括楊世英的。
另外,就是看鄧湘濤的回覆。朱慕雲不可能天天去看死信箱,特別是最近,他的時間有限,大部分時間都在德明飯店。唯一的優勢,就是可以開着車子,自由在城內穿梭。如果在街上,放置一些提前約定的暗號,雙方一目瞭然,自然也就省了見面的繁瑣。
昨天,朱慕雲向鄧湘濤傳遞了自己的計劃。如果鄧湘濤同意,今天則會給朱慕雲發出信號。無論是同意還是拒絕,都會有明確指示。在中山大道,朱慕雲看到了一家茶樓的窗臺上,擺着兩盆花,他心裡知道,這是鄧湘濤已經同意了計劃。
快到鎮南五金廠的時候,朱慕雲果然收到了楊志的信號,昨天晚上,楊志已經得到指示,讓他今天,多去法租界四民路附近,打探德明飯店的守衛情況。沒接到撤離指示前,不能離開法租界。
還好,軍統給楊志的任務,只是以安清會的身份,打探德明飯店的情況。安清會是半特務機構,楊志有這樣一層身份,很容易公開活動。
到鎮南五金廠後,朱慕雲向李邦藩彙報,自己在太古街的發現。這裡原來是他的轄區,出現這麼大的案子,他當然有過錯。
“局座,無名麪館在太古街,換了老闆後,沒有及時發現,實在愧對局座的信任。”朱慕雲一臉慚愧的說。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無名麪館重新開業後,你已經到了經濟處。”李邦藩不以爲意的說。朱慕雲的態度,他很滿意。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推卸責任的人。有成績,就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出了問題,就從其他人身上找原因。
“我偶爾也從太古街過,竟然沒有發現。”朱慕雲遺憾的說。
“這是鄭思遠的失誤,與你無關。”李邦藩說,昨天晚上的事,他可以怪到任何人頭上,就是不能責怪朱慕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