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着琴聲慢慢走過去,鳳于飛在一處有些微舊的宅子面前停下了腳步,琴聲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鳳于飛猶豫着,他是否該進去見見這位彈琴之人,是她的琴聲把他吸引至此,也因爲她幽怨的琴聲讓他回想起與凝歌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分開了纔會看清自己的心,纔會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愛她。
她還好嗎?她是否想要見到他?
他連夜廢寢忘食的趕路,只爲能快點見到她,可是當他距離如此之近時,他卻猶豫了,她是否願意見到他?她的心是否還有他?
琴聲依舊在耳邊響起,把鳳于飛拉回了現實,他擡頭看了一眼白色的牆壁,心情有些複雜,他甚至存在過幻想,幻想着裡面彈琴之人就是他日思夜想之人。
鳳于飛冷笑一聲,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轉身邁開腳步正準備離去時,琴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的嚶嚶抽泣聲,聲音雖然很小,但是鳳于飛的耳力一向很好,他聽到了。
女子的哭聲中帶着一絲委屈、迷惘、害怕……
本打算離去的鳳于飛停止了腳步,她的哭聲讓他想起了凝歌,她們的聲音如此相似,難道真的是她嗎?
心中一陣激動,縱身一躍飛至牆沿上。
周圍很暗,所有的景物都融在沉沉的夜色中,只有淡淡的花香氤氳着,透過花木扶疏的間隙,可以看見哭泣之人就在院子北邊的涼亭裡。
冷風瑟瑟,四周空無一人,從這裡望去,看得並不十分真切,好在今晚月色明亮,涼亭下的水波瀲灩,映着月光照過去,正好可以看見女子的一個側影,她身着一襲白色長裙,在這寒風裡顯得有些過於單薄。
她側影纖細,是個女子,三千青絲垂直而下,前面擺放着一把古琴,她低垂着頭,時不時地用衣袖擦拭着臉頰,看起來十分的委屈。
月光下,她整個人似乎都被夜色淡淡的霧氣所籠罩着,映着月色,每一處輪廓都美得虛幻,毫不真實。
距離有些遠,鳳于飛看得不真切,也不能看到女子的真實面容,不過她纖細的身形和凝歌有幾分相似,可惜終究不是她。
鳳于飛眼底有些失落,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怎麼可能會是她?
本想離去,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他瞬間放大了瞳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眼,生怕是自己的錯覺。
再次睜開眼時,她的容顏變得清晰起來。
是她!真的是她!雖然她的身子變得更加纖細了,但是的確是她!
鳳于飛的情緒逐漸激動起來,恨不得立刻飛身至她的身邊,只是在邁開腳步時,他猶豫了。
她會想要見到他嗎?
鳳于飛啊鳳于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猶豫了,你的勇氣都到哪裡去了?
面對千軍萬馬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爲什麼面對一個女子就那麼猶豫不決?
鳳于飛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嘲諷着自己,仿若真的給了自己勇氣,他提起氣跳下了牆沿,直奔凝歌的方向。
“墨玉,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凝歌走到墨玉的面前坐了下來,剛纔的琴聲她聽到了,琴聲中帶着濃濃的悲傷,她本不想過來打擾她,可是見她如此傷心難過腳不自覺地朝這邊走來。
墨玉馬上用手擦去眼角那滴淚水,故作輕鬆地說道,“我沒事,倒是你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我睡不着……”凝歌的聲音有些低沉,現在她哪還有心思睡覺,慕容錦到現在都還未醒,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爲她,若不是他爲了保護她,怎麼可能受傷。
濃濃的自責沾滿了凝歌的心,讓她心力交瘁。
“你是爲了慕容公子的事吧!你放心吧,黎公子說他的傷勢已經被控制了,傷口也在復原中,相信很快就會醒的,你不用擔心了。”墨玉把手放在凝歌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一下,似在給她勇氣。
“可是一想到他變成這樣都是因爲我,我的心就難受得快要死掉了。”凝歌的淚水如黃河決堤一般嘩嘩地流了出來,那日慕容錦受傷的一幕幕猶如詛咒一般不停地重現在她的眼前,就連做夢時也會夢到這個恐怖的場面。
爲什麼受傷的不是她?
她不止一次地這樣問自己,她寧可受傷的是她,爲什麼是慕容錦?
這一切都是因爲她,若是她直接了斷地拒絕他,那麼他就不會受傷,也不會昏迷不醒。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現在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你看你這兩天又瘦了一圈,你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着想……”
墨玉的話還未說完,雙手就被凝歌緊緊地抓住,“你剛剛說什麼?”
墨玉愣了一下,見凝歌的反應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懷孕,連忙說道,“你要當孃親了。”
凝歌瞪大了瞳孔,手連忙鬆開了墨玉,儼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墨玉以爲凝歌是太激動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當孃親,所以再次重複着,“你要當孃親了。”
“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能?”凝歌的腳步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她一定是聽錯了,她怎麼可能會懷孕,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墨玉覺得凝歌有些不對勁,根本就不像是激動,倒是有些像被嚇到了,她連忙走上前拉住凝歌,穩定她的身子,試探性地問道,“慕容夫人,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墨玉,你告訴我一定是我聽錯了,我根本就沒有懷孕……”凝歌的雙手緊緊地拽着墨玉的衣袖,眼底充滿了一絲期待。
“你怎麼了?懷孕不是一件好事嗎?”墨玉有些不解地看着凝歌,不都說女子懷孕是一件幸福的事嗎?可是爲什麼她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反而有些被嚇到了。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凝歌提高了音量,一雙眸子更是直直地看着墨玉。
墨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凝歌,一時間怔住了。
“慕容夫人,你不要激動……”墨玉覺得現在的凝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不明白爲什麼知道自己懷孕了會讓她變成這樣。
凝歌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麼,連忙鬆開了墨玉,有些歉意,“對不起,剛剛我……”
凝歌終究還是沒有把自己情緒失控的原因說出來,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沒有下句。
“不要道歉,你只是太激動了而已。”墨玉安慰着。
墨玉說些什麼凝歌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現在的腦子很亂很亂,就像是埋藏了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要爆炸了似的。
凝歌沒有再待下去,而是轉身離開。
墨玉看到凝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想要再次安慰她,可是此時的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許她獨自待會兒會好一些。
而一直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鳳于飛當聽到凝歌懷孕時,他的胸口猶如被重錘狠狠敲擊着,甚至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不寒而慄的冰冷氣息。
懷孕?慕容夫人?
這就是她不願意留在他身邊的真正原因嗎?
凝歌,離開我以後就迫不及待地奔入別的男人的懷抱,這是對他的報復嗎?
鳳于飛最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只是他感覺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在滴血。
深秋的夜晚,冷風颼颼,他卻感覺不到冷,因爲他的心更冷,猶如冬日的積雪冷若徹骨,毫無一絲溫度。
客棧裡,夜在鳳于飛的房間來回踱着步,着急萬分的等待着。
“咯吱……”一聲,房門打開了,他連忙走過去,“主子,你去哪裡了?”
鳳于飛擡頭看了一眼夜,淡淡地說道,“什麼事?”
夜見鳳于飛臉色有些不對,忍不住問道,“主子,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如果沒事的話我想休息了。”鳳于飛現在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在回來的路上他的腦海中一直徘徊着剛纔所聽到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真是太高看了自己,還以爲她和他一樣在思念着彼此,可是沒想到她居然和慕容錦在一起了,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他是不是該爲他的自負感到悲哀。
鳳于飛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以至於根本就沒有聽見夜在說些什麼。
夜注意到鳳于飛心不在焉,輕聲低喚了幾聲,“主子、主子……”
連續喊了五六遍,鳳于飛纔回過神來見夜還沒離開皺了皺眉,“你怎麼還在這?不是讓你出去嗎?”
“主子,屬下還有事說。”
“說吧!”鳳于飛的聲音有些冷漠。
“主子,這花城之中已經有數名百姓失蹤,據說全都是與巫山那幫勢力有關係,他們好像正在密謀些什麼,我們現在勢力單薄,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夜邊說邊看着鳳于飛,他知道主子之所以來到花城是因爲凝貴妃的原因,可是這裡不安全,必須儘快離開纔是,但是他害怕主子生氣,所以只能旁敲側擊。
“你想說什麼?”鳳于飛豈會聽不出夜的言外之意,無非是想讓他離開這裡,他也知道他的身份不能輕易暴露,但是此刻他不想離開……
夜擡頭看了一眼鳳于飛,從他的臉上他已經看出了答案,若是主子能輕易離開的話就不會費勁心思來到這了,所以後面的話他強制嚥了回去。
“主子今日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夜說完轉身離開。
房間裡只剩下鳳于飛一人,他眼眸暗綠如湖底,看不出情緒,而身上彷彿已有結冰的霜,全身上下散發着冰冷的氣息。
鳳于飛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他的世界裡沒有一絲光亮,寂如死亡。
對他來說沒有凝歌,他的世界裡不再有光亮,只有無盡的黑暗。
“歌兒,我真的失去你了嗎?”鳳于飛來到窗邊,打開窗戶,冷風從裡面吹了進來,他卻不覺得冷,擡頭仰望着天空,喃喃囈語着。
以往每當看到繁星時他都會想起凝歌,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可是現在當他再次看到繁星時,除了痛苦還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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