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期間凝歌一直鬱郁不得歡,人也日漸消瘦,這樣無聲的反抗總算是引起了鳳于飛的警覺,三日之後就把喚月歸還給了凝歌。
所謂歸還,也不過是喚月得了能進宮探望凝歌的權利,卻終究不能日夜伺候在凝歌身邊。
凝歌半倚靠在銅鏡前的椅子上,瞧着喚月抿着眼淚給自己梳妝,身後放着一個食藍,裡面是形形**的糕點。
凝歌微微捂着嘴巴咳嗽了兩聲,喚月手上的動作一頓,端來一杯熱茶放在凝歌手上,見着凝歌一口一口的呷下去才稍微放心一些。
只心疼道:“喚月走後,娘娘也不知道好生照看自己,本就底子不好,您這樣豈不是要折騰死自己。太醫說,娘娘若不能好生調養的話,怕是連孩子都懷不上了。這裡是後宮,沒有了孩子,娘娘日後的生活可怎麼辦?”
凝歌緩緩搖頭,問道:“外面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喚月蹙眉,想了想道:“昨日裡皇上封良太妃爲雲起太后,已經搬往慈寧宮,這時候是琪和公主在伺候着。”
凝歌放下手中的茶碗,口中的茶水被這麼一頓也再也沒有了味道,索性也就探頭在一般的痰盂裡吐了出來才道:“雲起太后?”
鳳于飛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封出來一個太后,這可不像是冊封嬪妃,不滿意了還可以廢掉,太后一旦設立,就尊爲皇帝的母親,是長位之尊,斷不可能會被廢掉的。
雲起太后,封號和前太后如出一轍,顯然那名位也是在前太后附近,可見鳳于飛對良太妃的重視。
“良太妃……不,太后娘娘小時候對皇上有雪中送炭的情義,在皇上最落魄的時候動用孃家勢力幫過皇上不少忙,因此才從哪些個要隨着先帝而去的太妃中得以留下來靜養在深宮之中。如今皇上念及舊情,又正好順着凰叄之前要另立太后的事情順理成章的上原本只是個太妃的良太妃爲太后,把隱在幕後的良太妃這樣的力量拉到陣前和皇后對立,這於娘娘而言是好事不是嗎?”喚月輕聲說道。
凝歌有些詫異的而看着面前的喚月,總覺得幾日不見,喚月不再是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小丫鬟,反而變成了一個統籌看穿全局的男子了。
想到這裡,凝歌腦子裡一閃而過一個念頭,脫口道:“這些話似乎皇上教你說的吧?”
喚月笑彎了眉眼:“瞞不過娘娘的眼睛。只不過不是皇上說的,而是皇上同身邊的人說話叫奴婢聽了來。”
凝歌苦笑:“你去了皇上身邊,什麼都不曾學會,倒是學會了偷牆角。”
喚月吐了吐舌頭,低聲道:“只要對娘娘有益的事情,奴婢願意去做。如今奴婢不在長歌殿也是極好的,知道娘娘身邊沒有個可用的人,只是奴婢卻是最穩妥的,只要凰年一和皇后一有動靜,奴婢能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保娘娘安穩。”
凝歌挑眉:“哦?”
喚月四下裡看了看,道:“要告訴娘娘一個更好的消息。”
凝歌點頭附耳過去,喚月湊在凝歌耳邊嘰嘰咕咕地說着話,直說的凝歌面容緊繃着,眉頭死死地鎖在一處,等喚月坐直了身子才淡淡的評論了一句:“真是胡鬧!”
喚月側頭打量着凝歌,疑惑道:“這不是更好嗎?”
凝歌搖頭道:“蒼生何辜?”
喚月被凝歌的話噎住,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要作何回答,只能低下頭道:“皇上說,凰年一本身並不可怕,而是他手上掌握的凰家軍,如今這樣正好是在無形中消損分散凰家軍的力量,只要凰年一無處可皈依,自然不敢胡亂造次,娘娘也少要安全一些。”
兩人正說着話,卻是各自揣着心事,不曾見着門口“曹操”忽然造訪,等到那兩人到了跟前凝歌才發現,連忙從凳子上起身屈膝就要下跪:“太后娘娘……”
雲起太后一愣,連忙一手撐着凝歌的手臂把凝歌攙扶起來:“就別客氣了。”
凝歌順着雲起太后的力道起身,見着雲起太后今日果真是摒棄了之前肅靜寬大的宮裝,換上了太后該有的朝見服侍,肩膀兩邊有金黃的墊肩如飛劍一般斜飛而上,胸口正以純金線精緻繡着一龍一鳳團紋,龍鳳各佔半邊,其他是一水兒的祥雲圖案。
絳紅色的袍子服帖在那保養得體的身上,凹凸起伏絲毫不遜色於皇帝后宮的妃子。
唯獨不同的是雲起太后胸口掛着兩串上好的檀木珠子,隔着老遠就能聞見那一股子清香。總算是在這人身上找到一些昔日良太妃的影子。
而運氣太后頭頂上烏髮高高挽起,端正帶着一整套純金流蘇的鳳歸巢的頭面,低低的垂在額頭上、鬢髮上,中間綴以一朵雍容華貴的紫牡丹,更顯的雲起太后無比的高貴優雅。
這樣的美人兒若是年輕的時候,當真是絲毫不遜色於凰雲安的,只可惜膝下無子,若非孃家的力量也斷然不會留在宮裡,等着這許多年纔等來一個太后的位置。
雲起太后挽着凝歌坐定,喚月連忙斟上茶水,很快就躬身退下,懂事的把所有的空間都留給凝歌和雲起太后及琪和公主三人。
琪和率先道:“聽聞你被禁足了就過來看看。不過皇后要比你慘一些,這時候還在太后娘娘從前住的佛堂裡抄佛經,可見身體好的壞處。”
凝歌微微咳嗽了一聲,笑道:“千金難買一平安,公主還小,不懂得其中奧妙。若是換成是我,我倒是情願去佛堂裡抄佛經呢。”
雲起太后聞言輕笑:“娘娘這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皇上千辛萬苦把您保下來,這時候在長歌殿更是要小心照看好自己的身體,把身體調養好了再懷個孩子不是難事,只要有了孩子,你在這皇宮內的地位就穩固了,何須擔心這些?”
凝歌冷哼:“只怕是有了孩子也活不了。”
是了,有孩子也活不了。
她的第一個孩子已經算是夭折在宮裡,尚且未出世就已經沒有性命。如今凝歌卻不知道自己的體質還能不能再懷孕,即便是能懷孕,那又如何呢?
她是情願沒有孩子,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皇族。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大概就是身在鳳家,身爲皇子,最後身爲皇帝了。
看起來地位崇高,卻是最容易摔下來,也是最孤單的。
她希望中的孩子只是一個普通人,不需要什麼權利的紛擾,也不需要爲了爭名奪利去設計誰,簡簡單單的活着就好,很顯然,在皇宮裡的皇子達不上她任何一個要求。
不如不來。
凝歌這樣想着,嘴角就涌起一些苦澀來。
說什麼不要不來,這時候的她就連自己能否還能做母親都不知道呢。
雲起太后似乎是看透了凝歌的心思,輕輕的拍在了凝歌手背上:“不必想太多,做皇帝終究要有做皇帝的謀劃。”
凝歌點了點頭,笑着看向雲起太后,卻發現雲起太后正無比認真的看着自己,神色之間意味深長。
凝歌猛地想起來她和琪和之前說的自己是火巖蛇族的聖女的事情,心情瞬間有有些低落。
“娘娘可想清楚當日的話了?”雲起試探道。
凝歌有些迴避的躲開了雲起太后的目光:“太后娘娘,切身的都說過不是的了,若是您非要妾身承認這樣的是那份,那火焰蛇就送與 你好了。”
雲起太后深深的看着凝歌,那形狀卻不像是看一個朋友,而是在看自己的女兒。
慈祥而溫暖,看的凝歌心中沒來由一陣抽動。
“娘娘是在看什麼?”
雲起太后被凝歌這麼一問才惶然驚醒,失神時候的神情瞬間就不見了,只是試探一般的問道:“娘娘肩頭上是不是有一塊胎音?”
凝歌一愣,面色有些冰冷:“妾身希望太后還是不要提這件事情了。即便我是火焰蛇族的聖女又能如何?何況我身在玉瓏國,長在玉瓏國皇宮,我不過是區區一個和親的公主,是斷不會和那所謂的火焰蛇族有半分關係的。你們若是今日還是爲了說這樣的事情就請回吧。”
琪和擡了眼皮淡淡的看了凝歌一眼,輕嗤道:“你這人怎麼這般的不知道高低,你現在的處境完全是處於被動,難道好不知道自己身份的重要性嗎?真以爲你的才智和皇兄的寵愛能保住你在宮中暗暗無恙?那凰家是什麼人,又怎麼能容一個殺了凰捌又殺了凰叄的兇手存活在宮中。”
凝歌抿脣:“即便是這樣,凝歌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有所改變。凝歌只當公主是因爲從前和凝歌尚且有些緣分纔來這裡探望凝歌,若非要是因爲這個所謂的火焰蛇族,就請公主也一併回吧。”
“你……”琪和鬱郁凝噎,恨不能上前搖晃這個不夠清醒的女人。
她不知道凝歌在想什麼,只是這樣的身份聽起來尊貴無比,可是凝歌卻絲毫不爲之所動,甚至十分厭惡額身份。
就連這樣的身份所能帶來的好處她也刻意忽略,避那靈蛇如毒蠍子一般。
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得到凝歌手上的那一條小蛇,偏生只有凝歌一人爲此毫不在意,甚至還可以把那小蛇收藏在玉管子裡。
這到底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