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坤寧宮裡一下午,皇后似乎是早有準備,確定了凝歌和柳妃並着琪和公主三人一起前往西涼。玉卿想要說些什麼,只是還沒開口皇后的目光就掃了過來:“如今你是有身孕的人了,且你肚子裡懷着的可是皇長子,斷不能有半點閃失。這一路去西涼路程遙遠,西涼乾冷,你必定受不住。”
皇后頓了頓,又道:“這一路就叫一個和皇上貼心的妃子陪着,玉卿你且留在家裡好好的安胎,本宮也就留在這裡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玉卿聽聞凰九要留下來的消息還微微一愣,神色複雜的看着身邊的凝歌,許久都不見點頭。
凝歌蹙眉,看了一眼玉卿之後才道:“娘娘,您母儀天下,是一國之母。皇上去西涼狩獵斷然不只是爲了狩獵,您身爲國母,當時以身力行,陪同在皇上身邊,好叫人看見我鳳翎國皇帝夫妻諧和,爲世代表率。至於玉貴妃,還是交給妾身在家裡照看吧。”
玉卿連忙道:“妾身也覺得凝妃說的對。皇后娘娘聰慧絕頂,必然能從容應付西涼那幫韃子,震懾其年年上貢。凝妃娘娘畢竟新晉恩寵,又因小產身上又落下許多病根,恐引起復發。娘娘三思纔是。”
凰九一雙鳳眼微微沉了沉,攥了攥握在手裡的茶碗,從容淡定的端起來吹了吹浮沫,許久才道:“凝妃高瞻遠矚,是我鳳翎國福氣。只是如今太后大病未愈,不能同往。做一個表面的功夫,不如好生在替皇上料理後宮之事,玉卿腹中的孩子並慈寧宮太后娘娘可不都是皇上的牽掛麼。若後顧無憂,自然能在西涼壯我朝雄威。你說呢?凝妃?”
如此冠冕堂皇,凝歌無言以對,只能默默稱是。玉卿嘴脣動了動,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同玉卿出宮的時候,凝歌總是有些不放心。只覺得玉卿魂不守舍,滿目深沉哀傷。一握手竟然冰冷如剛撈出來的冰塊一般。
“你這是怎麼了?”凝歌關切道。
玉卿嚥了一口唾沫,欲言又止,端着手走在了凝歌前面。
凝歌一處去了長玉宮裡等着那新太醫來給玉卿請平安脈。
只是那新來的太醫架子頗大,叫凝歌在宮裡左等右等也不見來。
凝歌暗想這必定是凰家有關的人,否則怎麼第一日進宮就有這麼大的架子呢?
“你不必擔心我,她既然是要主動照看我的孩子,是斷不敢對我做些什麼的。你倒是要好好照看好自己,無事不要強出頭纔好。”玉卿忽然道。
“不過是陪着皇上去打獵,哪裡有什麼好擔心的。”凝歌捂着玉卿的手。
她深知能感覺到玉卿手上輕微的顫抖和冰冷,心中無比躊躇。
玉卿必定是有許多事情瞞着她,自從出了坤寧宮就是這般的模樣,難道是因爲她阻止了她去西涼麼?
凝歌思來想去,只好挑起了之前的一個話題解釋道:“她不敢對你做什麼,總還有其他人呢。你沒見近日裡在坤寧宮裡,分明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卻沒人肯幫我們?我本是想在宮裡照看你,卻不想皇后固執的很,我是怕有個萬一,叫我去的不安心。”
說起那坤寧宮的裡的事情,玉卿卻陡然想起來些什麼,撇開了凝歌的問話:“咦?我倒是好奇近日你給柳妃的茶碗碟子,怎麼到她手裡就碎了?”
凝歌眨了眨眼,“本是在我腳上就有些要碎了。端在手裡你自然看不出來。她再氣狠狠的一接,不碎纔怪。”
玉卿咯咯捂着嘴巴笑,心情好了很多。
“不曾想你還有這樣算計的本事。雖然只是小事,確實也叫皇后也無言以對。那柳妃驕橫,如此算是便宜她了。當時被關入冷宮,卻在瞬間就被拉回了原來的位子,可見凰九這次用大了她。若是我算計不錯,這次去完西涼,柳妃就毫無用處了。到時候你可要避的遠一些纔好。”
凝歌沉吟,瞭然點頭。
“若是在半途中解決也還好。就怕那凰九在算計着其他的事情。”
玉卿看了看門外,忽然站起身來:“西涼一直有謀逆之心,之奈何兵力物力不足。你此去怕是不僅僅是狩獵呢。”
凝歌心思一轉,也和玉卿並肩而立:“若是能拉攏西涼,那便是最好的。”
玉卿眼神一閃,徐徐道:“還是不要想了。西涼人粗狂好色,若是拉攏西涼,你付出的代價會讓你後悔的。”
凝歌撫掌而笑,似乎對玉卿說的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你跟着太后去了那麼多次,必定是有所見聞。說起好色,也不過是美人罷了。難道從前去西涼都是送的美人?”
玉卿低下頭,瞧着自己手指上寶石藍的護甲,沉沉道:“否則,你以爲皇后爲什麼要叫你跟柳妃跟着?”
凝歌眉眼一跳,洶涌上來一陣不祥之感。
“玉卿。”凝歌忽然喚道。
玉卿答應了一聲,以爲凝歌是被嚇到了,卻不曾想側目看過去卻見凝歌笑意盎然。
“你是在擔心我,是嗎?”凝歌問道。
玉卿一頓,許久才道:“被送到西涼的女子,都不會有好結果的。每一年都有無數的美女送去,等到第二年再去的時候活下來的寥寥無幾。現在只希望皇上是對你真心實意,不會把你拱手相讓,否則……”
凝歌打斷了玉卿的否則,笑道:“沒有否則,在我們報仇之前,我不會留在那個地方。”
“當真?”玉卿茫然的看着凝歌。
凝歌卻十分認真的說道:“謝謝你。謝謝你關心我的生死。”
自從秋少走了之後,在這皇宮的爾虞我詐裡面,凝歌渾身都是傷痕,也漸漸看清了衆人的目的。沒有人會真正關心她的死活,從一個人手裡的棋子換成是另外一個人手裡的棋子,她的性命卑微如螻蟻,只要上面的人一句話就瞬間分崩離析。
她不得不承認她對玉卿好多多少少都是因爲林家一百三十七口人或許是因爲她殞命的關係,說到底她纔是玉卿要找的仇人,只是她卻如何都說不出口。
玉卿的從容大方,到如今的不顧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何況因爲那個倔強固執的兄長,甚至不惜要娶了自己的親妹妹來保護她的周全的託付,竟然無形中就在取代邱少成爲了她的牽絆,是屬於秋少之外難得的同盟。
窗外長風四起,夜色濃稠,長玉宮裡只有寥寥幾盞燈籠在門口搖搖晃晃,那條筆直的路上卻照不見任何路人。
玉卿抿脣,瞧着那青石板路許久才道:“謝我什麼?娘娘,若是他日玉卿背叛你,你會不會有些難過呢?”
凝歌心重一怔,無比堅定道:“你不會。”
玉卿回頭,臉上竟然都是笑意,只是那效益不曾進入的眼睛裡,原本秋水一般的眸子此時都是迷霧,“你看,我留不下你。”
凝歌搖頭:“我必須要去。”
玉卿不置可否,沉默許久才說:“今日我皇兄剛賞賜下來的胭脂水粉,聽聞能潤膚美顏,西涼冰冷乾燥,你帶着一些護着臉色嘴脣總是好的。”
凝歌不好拒絕,任由玉卿拉扯到銅鏡前,從一個硃紅的匣子裡拿出來一個掌心大小的銀盒子,大開一看,裡面正是硃紅的脣膏。只是那紅清透的很,好似一塊剛做好的果凍,看着就教人有了食慾。
能在這古代看見這樣的東西,凝歌倍感欣喜。雙眼發亮的接過那盒子輕微點了一點覆在脣上,微微一抿,就感覺有一股濃郁的花香花開,繚繞在脣齒之間。且不論那顏色自然的很,好似貼合了兩片花瓣在脣上不說,這味道這還當真是應了那句話,叫美人脣齒生香了。
“這東西稀奇的很,是用什麼做的?”
玉卿眼神閃了閃,道:“長彥說用的貂油和花草凝脂匯聚而成,只說能滋潤皮膚,你正好拿去用。”
凝歌點頭:“他日我琢磨出來了,再重新做一份還給你。”
要知道凝歌在現代的時候也算是一個手工迷,對於量體裁衣,甚至是手工化妝品一類的事情頗有見解。奈何這深宮裡顛顛倒倒沒有個閒空,竟然把這些個東西都忘記的差不多了。
那皇后許諾的新晉的太醫,等得凝歌和玉卿發睏也不見來。
凝歌喚玉卿回去睡了,則獨自挑了燈籠準備回長歌殿。
長玉宮一直往後走就該是長歌殿的方向,這一路經過的宮殿當都是以“長”字開頭的,凝歌怕驚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取道一處花園準備走小路。
奈何那花園兜兜轉轉就是不見出去的路,天黑的很,瞧不清前面的風景。只見花園後面隱約有燈光,凝歌尋路走了過去,穿過一道毫不起眼的門廊,這纔看見這花園的後面有一處池塘,池塘邊遍植柳樹。凝歌從那柳蔭小道準備穿過去,奈何那池塘邊上的風景竟然是越走越熟悉,再仔細一看,這根本就是曳香院前面的那處池塘。
怎麼兜兜轉轉就走到這裡來了呢?
她甚至不曾看見曳香院的門頭。回頭四顧,這才發現池塘對岸有一個涼亭,亭中點着幾盞燈籠,隱約可見兩人端坐於石凳上面,其中一人自不必提,白衣黑髮,不是鳳於曳是誰?
只是另外一個人麼!
端看那背影有些熟悉,卻不知道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