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肆和凰九趕到水牢的時候,水牢門口已經跪了一地的人,裡面依舊是維持凰九走時候的樣子,亮堂的厲害。
“娘娘……本來以爲是交給那丫鬟喚月審理,誰知道這犯人竟然已經死了,那丫鬟也跟着自殺謝罪了……”刺青的大漢低着頭小聲道,此時的氣勢已經完全沒有了面對喚月時候的那般凌厲。
凰九一口氣堵在胸口,在瞧見那刺青大漢窩囊的樣子之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擡起腳就踹在那那刺青大漢胸口,咬牙切齒道:“要你等何用?廢物!”
說着身形一閃,已經進了水牢。
她不信,她非要親眼看看那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而凝歌死後,沒有人敢輕易的動她。所以凝歌依舊是維持這被掉在架子上的姿態出現在凰肆和凰九的視線裡,此時的凝歌渾身凌亂不堪,臉上堪堪一道深紅的傷口從額頭蜿蜒到下巴,巴掌大的小臉隱在半是散亂的長髮之後,早就已經是鮮血模糊。
凝歌好似真的沒有了生氣,一動不動的任由那鐵鏈子拽着她來回的晃盪,腳下低低的垂着,正滴滴答答的順着那繡花鞋往蛇窟裡滴血。
鐵鏈子上,還有那素白的長衫上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一眼看過去竟然不知道哪一行是她自己的,哪一行屬於別人的。
離凝歌不遠處,是她的貼身丫鬟喚月的屍體,屍體上並沒有其他的傷痕,只是斜斜的在胸口插了一根極爲樸素的與簪子,初次之外,除了那嘶嘶吐着信子毒蛇,這個水牢裡似乎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傳話的人說裡面的人都沒了,而這裡只有凝歌和喚月,喚月瞪着一雙大眼不甘的看着房頂,眼睛都開始不停的上翻了,顯然是已經死了。而都死了的概念,是不是說凝歌也死了?
凰肆看着心中一痛,險些連心跳都漏掉了一拍,所有的意識都匯聚在了雙眼裡,那一雙深邃的桃花眼裡正是風雨欲來,轉瞬就是波濤翻涌,再一變就都是殺機,死死的盯着那搖搖晃晃的女屍,幾乎要噴出火來。
凰九則絲毫不憐香惜玉的向前一把攥住了凝歌散亂在面前的長髮,低喝一聲:“賤人!別裝死!你以爲裝死本宮就會放過你了嗎?”
凰肆的身影更快,一步就到了凝歌面前,二話不說推開了撕扯凝歌的凰九,手腕一翻,手上的描金扇瞬間就變成了削鐵如泥的兵器,只不過是太守之間就斷了綁縛在凝歌手腕上的鐵鏈子,把那軟綿綿的身軀攬入懷中。
屍骨刻入懷中的感覺絕對算不上好,尤其是凰肆這般清瘦的,凝歌身體還沒有完全僵硬,凰肆無意識的在手肘處一抹,除了一片平滑和冰冷之外什麼都沒有。
凰肆眉頭鎖的愈加的深,原本溫潤的臉色就好像是蒙了灰一樣的難看。不着痕跡的收了手,小心的把凝歌蜷縮成適應自己懷抱的角度,打橫抱着就準備走。
此時的凰九卻是愣在了原地,完全沒有料到凰肆身上的摺扇會成爲武器,要知道綁縛凝歌手腕的鐵鏈子都是用上好的玄鐵製作的,若是沒有鑰匙根本就打不開,但是凰肆不過是彈指一揮之間,就已經叫那鏈子斷成了兩半,輕而易舉的就從中奪了凝歌。
凰肆離家出走的時候功夫尚且不如凰柒,如今再歸來的時候怎麼會變得這麼厲害?
若非是今日一時着急用出來的力道,凰九還當真不知道凰肆的背後到底隱藏這多大的力量了。
他到底是在經歷些什麼?
還是他根本早就不是從前的凰肆了呢?
一看見那齊根斷裂的玄鐵鏈子,凰九頭皮一陣發麻,眼神忽然就幽深起來,剛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凰肆根本就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只是抱着凝歌徑直往前走,大有一走不回頭的氣勢。
“你要做什麼去?!”凰九厲聲低喝道。
凰肆不回頭,聲音裡卻沒有了初見凰九時候的溫潤,只冷冷的道:“皇后娘娘既然是沒有審訊出結果來,貴妃娘娘也不曾承認罪責,那麼她在皇上歸來之前,就依舊是這皇宮裡的妃子,是妃子,自然是要去她該去的地方。”
凰九不可置信的攔在凰肆面前:“你想把她葬入皇陵?”
凰肆很是失望的看了一眼面前有些竭斯底裡的凰九,淡淡的點了點頭:“她該先安葬在皇陵,等皇上回來一起定奪!”
“本宮不準!”凰九一把攥住了凰肆的手腕,身後的侍衛和刺青大漢瞬間拔劍相向,直直的都指向了抱着凝歌的是屍體準備離開的凰肆身上。
凰肆看着凰九很久,忽然就笑出聲來,眼角隱約有珠光閃爍,只不過是稍縱即逝,再認真的看的時候,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她用巫蠱之術毒害皇上,早就已經是皇族的敵人,即便是鳳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會允許這樣的女人葬入皇陵。何況若是沒有皇上的旨意,皇陵是根本不可能打開的,你到底要帶這個一個囚犯的屍體去哪?”凰九厲聲截斷了凰肆的話,句句鏗鏘有力不容反駁,手上攥着凰肆的力道更緊了一點,似乎是在警告,又似乎是在尋求一絲肯定。
凰肆微微擡了擡眼皮,“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皇后娘娘當要比微臣清楚很多。即便是此時凝貴妃死了,皇上也不曾大病有愈,你拿什麼證明她就是在詛咒皇上?”
“你!”凰九被凰肆一通話噎住,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詞來反駁。
這世上,果真是防不住家賊!
誠然,凝歌使用巫蠱詛咒皇上的事情根本就是她一手安排出來的,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現在凰九想得到的東西沒有得到,凝歌卻在這時候不應景的死了。不過轉念一想,或許現在凝歌死了反而也是好的, 死無對證,畏罪自殺什麼罪名都可以往她身上扣。但是中間穿插一個凰肆就不太美好了,而且這個凰肆此時顯然是被凝歌這個小賤人矇蔽了眼睛,竟然一心一意的只想着凝歌,卻忽視了凰家人的利益!
都已經是死了的人了,難道還給他灌了迷魂湯不成!
“凰九,你只是被嫉妒矇蔽了眼睛。她也想做個尋常女子,可是她身上有挖掘不盡的秘密。可是你用那麼大的代價只是爲了把這些個秘密埋藏下去,難道你不知道,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麼?即便是沒有凝歌,你想要的東西,你也得不到!”
“凰肆!你瘋了!你可知道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說的又是什麼樣的混話?!”凰九尖銳的叫着凰肆的全名,因爲凰肆的話被氣的渾身發抖。
現在在跟她這樣說話的人是那個溫潤的四哥嗎?爲什麼話裡面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釘子一樣想要把她釘死!而他口口聲聲說是爲了凰家,卻又爲何處處,又一次次的維護懷中這個賤人!
凰肆緩緩搖頭,用一副憐憫的姿態看着凰九。從前隱藏在面具下面的神色漸漸的顯山露水,多出了更多的厭惡。
“你必須要承認,你雖然是我妹妹,但是她得到的東西,永遠都會比你多。”凰肆這樣說着,也不準備再理會凰九,擡腳就出了水牢。
心裡一寸寸的下沉,凰肆走的每一步都分外的沉重,抱在懷中的凝歌渾身冰冷,體溫果真是在寸寸下降,只是那手腕上早就被鐵鏈子磨合的面目全非,即便是凰肆這樣的神醫也難以給她把脈,只能靠着那微弱的直覺,胸口貼着胸口想要聽到一些屬於生命的東西。
叫他是失望的是,什麼都沒有。
凝歌身上沒有任何存活的跡象,手腳也都在僵硬。
“沒事了,我帶你先離開這裡。”凰肆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目光復雜的看着倒在懷裡的凝歌。
在聽見那個人在水牢的時候就開始擔憂,只是不曾想匆匆而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轉念一想,這水牢向來都是鳳翎國最窮兇極惡的地方,想來只有進的人沒有出的人,她就算是伶牙俐齒,就算身上是有些個三腳貓的功夫,但是她也終究只是個女子,在深淵一樣的水牢裡,又怎麼能抗的過連日的審訊和刑具?
他若是能早些來,是不是就能救她一命?
凰肆這樣想着,手指並着每一根長髮都在顫抖。
他學醫術,學蠱術,害人的救人的本事無數,甚至被衆人傳的神乎其神,能活死人肉白骨,是天上人間難找的神醫。
可是凰肆卻是第一次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行。因爲他會的這些東西都和懷裡已經毫無氣息的人無關,除了幫助過她救過固倫公主,所謂的醫術對於她而言毫無用處。
再回首看着水牢,凰肆瞬間又覺得無比的可笑。
這水牢裡豢養着這世上屈指可數的毒物,不僅僅是凝歌腳底下盤踞的黑蛇,那黑蛇後面還有更多的東西。
而這一個又一個的坑,都是出自當年的明國公的手筆。
刑罰要想起作用,就必定要嚴苛。這個秘密的水牢曾經爲凰家,爲了鳳翎國得到過多少根本不可能得到的秘密,又爲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消滅了多少不該出現的力量呢?
凰肆記不清楚了,只是記得這一刻,他的手上沾上了她的鮮血。
雖然是無心的,但是終究是間接的害了她。
可是在看見凝歌無比狼狽的時候,從前淡定的明國公喪失了該有的淡定純淨,渾身都是叫囂的憤怒。原來他的心不是一直都是死水,也有會晃動的時候。
原來他的心也不是石頭,不會一直無謂的微笑,也會有疼的時候。
他喜歡她啊,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
即便是有心利用她,也是在看着她每一個步伐啊……
只是這些話,凰肆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來人,給本宮攔住明國公!”凰九見凰肆精神恍惚,連走路的腳步都有些搖晃,知道凰肆在走神,正是對抗他的好時候,立刻就對着身邊的人沉聲命令道。
身邊的刺青大漢瞬間就找打了自己的歸屬感,招呼着手下的一幫人向着凰肆就圍攻過去。
凰肆只冷冷一聲道:“你們最好退下,否則,我會親自把你們丟下去喂蛇!”
那刺青大漢眉目一凜,卻是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凰肆絲毫不理會那些人,只微微把凝歌向上抱了抱就準備出天牢,那身後的大漢卻當真攻了上來,一刀一刀毫不留情的就向着凰肆身上砍去。
不,準確的說,砍的是凝歌的屍體。
他們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來明國公對這具屍體是如何的看重,只要能吸引他保護那屍體,那麼不管凰肆多麼的強大,也總會露出來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