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微微低了下來,帶着不易察覺的小心,“我今天……問了你媽媽你以前的事情。”
男人淡淡的,感受不到什麼情緒波動,“什麼事?”
“就是……你媽媽,和你小時候的事情。”
“你對這個感興趣?”
“嗯……我想多瞭解你一點。”
他淡笑,“瞭解到什麼了嗎?”
“如果我跟你聊你媽媽的事情,你會生氣嗎?”
“我媽媽的事情,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女人軟軟的嗓音在離他耳畔很近的地方響起,“沒有……但每個人都有不想提起的過往,如果你不想提起,我就不問了。”
墨時謙淡聲道,“那不是什麼不能提起的過往,只是普通的過去。”
“你對你媽媽的事情……都還記得很清楚嗎?”
“太小了,大部分都忘記了。”
“那你是不是覺得……她一生因爲癡情所毀?”
男人揹着她,腳步並不快,只是一步一步都很穩。
良久,一層薄涼覆蓋上他低沉得淡然的嗓音,“她的一生,原本可以繁花似錦,那個男人是拋棄了她,對不起她,但她從來不是沒有選擇的,一步錯,然後每一步都走錯,所謂紅顏薄命,那本來不是她的命,是她自己走出來的死路。”
“留不住那個男人,就想留下那個男人的孩子,間接導致了外公的死亡,明明身體不好,耗不住邊帶孩子邊賺錢養家,也不肯妥協一步,就算有喜歡她願意接受她孩子的男人出現,她也不肯接受,一個人扛着,扛到不能扛,離開人世,把這個擔子扔給了自己的mèimèi,毀了自己的人生,又耽誤了mèimèi的人生。”
他淡淡涼涼的輕嘲着,“深情如果不能自保,那就是愚蠢,何況還連累了身邊的人。”
池歡低低的問,“你怪她?”
靜了靜,男人才淡淡的笑,“外公和小姨應該怪她,但是她在世的時候,傾其所有想給我最好,爲人母她沒有過錯,除了太早過世……可我又有什麼資格怪她。”
池歡喃喃的道,“你不怪她……”她以爲他是怪,甚至有恨的。
“嗯,她在世的時候美麗溫柔,我愛她。”
池歡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整個人重重一震,連瞳眸都猛然擴大了幾分,有那麼好幾秒的時間,她甚至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愛。
她突然明白,他那股薄涼的嘲弄,是在嘲諷什麼了。
是恨鐵不成鋼,但又無法怪責自己的母親,所以只能遷怒愛情本身。
哪怕他其實知道,愛情是無罪的。
可心頭總有怨恨難消。
又或者,年幼時不懂事,留下的都是最直觀的感受和結論,即便是悖論,這悖論也根植在他心間。
女人嬌軟的臉蛋貼上男人的臉龐。
“你媽媽執意生下你,也許並不是爲了那個男人……也許就只是爲了你而已。”
他沒有說話。
“墨時謙。”
“嗯?”
夜晚的古城,安靜又熱鬧,唯獨她的聲音低軟又清晰,“我也會讓你愛上我的。”
挺拔而高大的男人過於俊美,又揹着自己女朋友,在來來往往的遊客中,回頭率很高。
池歡心中並沒有什麼忐忑或者緊張,只覺得時間被拉得格外的漫長。
一分鐘,兩分鐘,或者三分鐘。
其實只有大約二十秒。
“好。”
女人紅脣挽出笑容的弧度,低頭便在他的臉頰上親了親。
就這麼無聲的走了一會兒,池歡還是遲疑的問道,“你爲什麼答應……做clod—summer的總裁?”
墨時謙嗤笑,“爲什麼不,他開出了讓我心動的條件,錢和權總是不嫌多。”
池歡看着他高挺的鼻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那是他生物學上的親生父親,你我心知肚明,但那又怎麼樣。
愛恨都是親情的一種表達,他都沒有,所以也不屑恨,只有冷漠。
冷漠就是陌生人。
“那你爲什麼不接你爸媽和你mèimèi去蘭城,和你一起生活?或者給他們買房子,讓他們搬過去住。”
男人淡淡的答,“幾年前我就提過了,我媽說她在這兒當中醫經營藥店挺好的,而且我爸的腿不太好,這裡冬天短,夏天不會太熱,很舒服,至於西西,她想考蘭城的大學,到時候我在她學校附近給她買一套小公寓。”
“當你mèimèi真好。”
“當我女人難道不好?”
池歡親了親他的耳朵,“我發現你這人,有時候挺小氣挺幼稚的。”
靜了片刻,他才淡淡的道,“你還不是上趕着喜歡?”
“你看你,這就是小氣和幼稚。”
墨時謙,“……”
“你累不累啊,好像走了很久了。”
“嗯,累。”
“那你放我下來吧。”
真的走了好長一段了,已經完全看不見沐家宅子前的燈了。
“走一半放你下來,那我不是白背這麼長一段?”
池歡,“……”
他說這是整個古城最長的一條街,池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的確是很長很長,盡頭是一彎水池。
…………
兩人回到沐家的時候,有一對不速之客早早的在等着了。
見他們手牽手的走進來,其中的中年婦女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池歡眯了眯眸,一眼就看出對方來者不善,她脣彎了彎,朝沐太太笑,“阿姨,家裡來客人了嗎?”
婦女斜着眼睛橫了池歡一眼,“這應該就是你們家時謙包的那個女明星,也就是那個叫池歡的貪官的女兒吧。”
墨時謙眉頭皺起,原本只是溫淡的臉色無聲無息的冷了下去,正要開口,身側的女人已經率先出聲了,嬌軟的嗓音裡笑意纏繞,“我是女明星,是叫池歡,也的確是貪官的女兒,不過看您歲數也不小了,是在哪裡見過男人會帶包一養的女人回家看父母?”
那婦人刻薄慣了,又早有準備來勢洶洶,倒是沒想到上來就碰了個釘子。
她臉色一變,隨即道,“戲子就是戲子,半點教養都沒有,要是我女兒敢這麼跟長輩說話,我早就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