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瞳眸很黑,但眼白的部分泛着紅,情緒全部隱在眼睛裡,又鮮活得迸發,如火漿般燙得人發痛。
池歡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他的臉,幾秒後閉上眼冷淡的道,“我現在不想聽你解釋什麼,也不想再看到你,你回去吧,還有小芒果跟樑滿月的事情等着你忙和操心,我也需要時間冷靜冷靜……其他的,過段日子再說。”
說完這些,她輕輕的吁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睛站了起來,看也不看他便要離開。
手還是被他拉住了。
池歡也不意外,他總要說點什麼的。
於是她也沒掙脫,只是維持着原本的姿勢就這麼站着。
他道,“過段日子再說,是什麼意思?”
她不說話。
“你是想讓我,當做我們從來沒有和好過?”
池歡已經冷靜下來了,連着泛紅的眼也逐漸恢復了黑白,她回過頭看着他,“你如果這麼想的話,也可以。”
也可以?
手腕上的力道猝然加重,痛得她眉心一下緊緊蹙起。
“你弄疼我了。”
他看着她,力道鬆弛了幾分,“不行。”
兩個字,簡單,黯啞,但分明帶着不留餘地的氣魄。
池歡扯脣笑笑,也不意外。
他要真如她所說,倒枉費她過往對他的一番瞭解了,雖然如今看來,她遠沒有自己以爲的那麼瞭解他。
墨時謙轉握住她涼而柔軟的小手,緩緩道,“你說的這段日子,你只會學着適應沒我的生活,等我真的過段日子再來找你,你態度只會比今天更差。”
說的倒是不錯。
“歡歡。”
她沒有迴應,面容極淡。
“我沒有想過不讓你知道,我只是覺得,你遲早會知道。”
“你的確沒有想過不讓我知道,但你也沒想過讓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可以理解成你性格不喜歡做多的解釋,但有些事情,即便你不準備親口對我說,只要你稍微向你身邊的人表達一下這個意思,風行也好,夏棠棠也好……他們一個瞭解你,一個心思細膩,但凡你有任何的表示,都會替你傳達。”
她輕輕笑出聲,“如果不是小芒果被綁架夏棠棠找我單獨聊,我到今天還不知道,說起來,如果不是樑滿月剛好橫插一腳,如果不是她當初多管了一樁閒事多了一句嘴,我們根本不會去江城,也不會和好……是這樣吧?”
是這樣嗎?
看起來,似乎真的是這樣。
可好像又不是。
池歡低頭看着他,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又似乎只是嘲弄。
他看着她,聲音已經沙啞了,“我以爲你不愛我,憎惡我甚至噁心我,”男人的手越抓越緊,最後站起了身,擁着她的肩膀將她摟入懷抱,嗓音低而深,“你說的沒錯,如果沒有我媽打diànhuà給我讓我處理滿月的事情,我沒有再留下的理由,早已經回巴黎了。”
那時她“割脈事件”後,他便不敢再接近她,腰上的傷養了一陣後獨自去黎城看了父母,然後就準備回巴黎了。
怕是再留下來,再看到她,又會忍不住做出點什麼傷害她的事情。
不過如靳司寒當初所說,他再留下,也的確不是因爲樑滿月,那只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真要插手管她的事情,留幾個人,留筆錢,甚至完全可以直接扔給風行。
隔着五年的時間,她不敢篤信什麼,他更加無法。
墨時謙摟着她的腰身,手臂的力道越來越重,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體內,周身皆是他清冽的男人味道,和低沉黯啞的聲音,“巴黎那邊穩定下來後,我就想來找你,可想想你當初的絕情,我又覺得再來找你很犯賤……”
頓了片刻,他沙啞的嗓音裡纏了似隱似無的薄笑,“所以,你經紀人來找我,我就來了。”
池歡抿着脣,閃躲着腦袋想從他的懷裡離開,可男人的手臂扣得太緊,她怎麼都掙脫不開。
又不願意表現得過於激烈,只能撇開臉不看他也不理他。
他低頭,將下巴埋入她的肩膀,灼熱的呼吸都噴灑在她的脖子裡,“我怕再有機會,又逼得你拿刀割傷自己,所以我想,還是走遠一點。”
池歡不冷不熱,“我現在讓你走怎麼沒見你走遠一點?”
“你愛我,我當然不會走。”
“我已經對你失望,不想再要你……唔。”
男人照例吻住她,不讓她淨說些他不愛聽的話,“再說賭氣的話,我吻你。”
他的吻啄在她的臉頰上,低低沉沉的道,“現在不要也晚了,我要定你了。”
她俏臉還是不發一言的扳着,不看他,也不跟他說話。
見她沉默,墨時謙板過她的臉親吻她的面頰,“歡歡。”
她淡淡的道,“你還是沒有說,爲什麼和好後也不告訴我你妻女的事情。”
哪怕,是準備告訴她。
但她就是覺得,他連這個準備都沒有。
他盯着她,沉沉啞啞的低語,“我是不對。”
池歡低頭,將他落在她腰上的手掰開,然後往落地窗的方向走去,背對着他道,“這不是對和錯的問題,這是……”
她低聲笑了笑,纔跟着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些年心心念念着我,究竟是因爲愛我忘不了我,還是恨我甩了你,你不甘心,所以即便和好了也下意識的把我擯棄在你的世界之外。”
身後傳來男人急促的腳步聲。
“你不用着急着解釋,因爲我覺得你自己都沒有想過,所以自己也不明白,”池歡轉過身,看着果然已經來到她跟前的男人,扯着脣笑,“我就在這裡,哪裡都不會去,反正以你的勢力跟本事我也逃不出你的視線,什麼時候想來找我也不會捉不到人,沒必要急在一時。”
她回過身,拉開窗簾。
外面秋日的晴天,碧空萬里,涼爽溫暖。
“你待在這裡我也不會吃你送來的午餐,你走了我也許會吃,畢竟說起來,我的確是餓了。”
良久,久到時間沒有了概念。
池歡直到聽到男人遠去的腳步聲跟門一開一關的聲音,她才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