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薏翻着書本的手指突然捏緊了紙張,留下輕微的皺褶。
過了幾秒後她鬆了手,拖長着語調輕輕淡淡笑着道,“我又不是有毛病,沒事爲什麼非要湊上去惹人嫌……墨總,我不像你一樣恨意難平,也不想報復他。”
墨時謙淡淡的道,“爲了溫家,難道不夠?”
…………
爲了溫家。
真是個很好的理由啊。
…………
七年前由其他女人做的那些事情,看來如今還是要由她親自補上,溫薏站在李千蕊的病房時,漫不經心的這樣想着。
也不知道是她欠了墨時琛,還是這個男人欠了她。
不過做壞女人,似乎也有種別具一格的快感,因爲看到李千蕊那種震驚蒼白的臉時,她脣上就忍不住漾出了笑意。
溫薏歪着頭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耳墜,涼薄的笑着,“這麼看着我幹什麼?醫院是我開的,錢是我出的,我心情好可以讓你好好住院,心情不好就可以讓你滾啊,對於我討厭你這種女人這一點,我應該表達得足夠清楚了?沒錢你就認命,會死或者會殘,都是你的事。”
李千蕊的住院費和持續的醫藥費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何況她現在住的還是單獨的病房,雖然不是最高級的那種,但條件已經很不錯了。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聞訊而來的男人就已經一把推開了病房的門。
溫薏知道是他,但她連頭都沒有偏。
把玩完自己的耳墜,又玩着自己的頭髮,那姿態既傲慢,又冷血。
李千蕊低着腦袋,深吸了一口氣後道,“爸,你幫我去找個輪椅來吧,溫xiǎojiě說的對,我們是沒錢,不管是死是殘都是我的命……”
說完這些,她又才緩緩的看向站在門口眯着眼睛周身戾氣縈繞,淡漠看着溫薏的男人,輕輕的道,“李儒,你幫我去辦出院手續,然後收拾收拾東西,我們回家吧。”
墨時琛深暗的視線這才從溫薏的身上轉到了李千蕊的身上,面色變得柔和了幾分,語調淡緩的陳述,“你現在的身體情況不能出院,會留下終生後遺症。”
李千蕊衝他微微的淺笑,“沒關係……我的身體,能恢復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不能也很好,就當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吧,畢竟……我自私的霸佔了你這些年,本來就該遭報應的,後遺症沒關係,就算我折壽,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男人接着她最後一個音節,波瀾不驚的道,“我有關係,你的身體不能有任何的損傷,要養好。”
李千蕊搖搖頭,“彆強求了……溫xiǎojiě能救活你,我已經很感激了,她真的沒義務再來救我。”
墨時琛的視線轉落到那站着的事不關己般的女人身上。
她又恢復了一貫精緻又冷淡得不近人情的風格。
踩着高跟鞋站在那裡,像個宗教裡禁慾系的女祭司,不苟言笑,高貴又不可侵犯。
“溫小……”
三個低沉的字眼都沒有喚完,男人的聲音就戛然而止,反倒是溫薏驀然的回過頭,低下頭看着從牀頭突然衝過來猝不及防的跪在自己身前的老人,眼眸還是不可避免的睜大了。
他動作太快了,快到連始終站在門口靜候的aleb以爲他要傷害溫薏迅速上前,也只來得及走到墨時琛旁邊的位置。
李父抓着溫薏的米色女士西褲,滿是皺紋的臉上已經布着渾濁的眼淚,身軀說不清哪裡在顫抖,但就是讓人覺得他顫抖得厲害,“溫xiǎojiě,我求求你……你做做善事,我女兒才二十多歲,如果真的留下什麼後遺症,對她來說太殘忍了……求求您了溫xiǎojiě……”
溫薏蹙着眉頭,她還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甚至不知道作何反應。
她想把自己的腿抽回來,但剛後退了兩步,李父直接咚的一聲將額頭砸在了地面上,一邊磕頭一邊老淚縱橫的求着她,“千蕊對不起你和開罪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我替她賠罪……您別跟她計較,是我教得不好,你要怪就怪我這個老頭子吧。”
溫薏震驚的懵在了原地,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叫道,“aleb……”
她的話音剛落下,瞳眸劇縮的墨時琛已經幾步上前,一把大力將跪在地上磕頭的老人拉了起來,男人緊繃的嗓音戾氣翻騰,“夠了,李叔,你在幹什麼?”
後面跟着又大聲的咚了一聲,她擡頭看去,竟然是想下牀的李千蕊因爲體力不支而直接摔在了地上,大概是嚴重的拉扯動了還沒痊癒的傷口,痛得一張臉都扭曲,全身都彷彿痙攣了。
墨時琛回過頭,臉色瞬間變了,顧不得其他,立即鬆了拉着李父手臂的手,轉身大步的走向李千蕊,將摔在地上的女人一把抱了起來,然後迅速的按了牀頭的鈴,叫醫生護士過來。
他看着痛得忍不住淚流滿面的女人,壓制不住胸腔中的怒氣,冷着聲音吼得整個病房都彷彿震了一下,“李千蕊,你是不是存心找死?我說過不能下牀,你當我說的話是耳邊風?”
溫薏看着男人的怒容,雖然不是對着她的,雖然他吼的是她討厭的女人。
可是……
墨時琛他,真的很少很少,這樣勃然大怒呢。
頭一次,溫薏如此清晰的感覺到,他很在乎這女人。
比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伸手掐着她脖子時,還要濃烈上許多。
偏偏她站在那裡,心頭無比平靜,她甚至可能比aleb都要平靜。
aleb看着這家人眉頭皺得厲害,只是他的性子跟身份不允許他表現出來什麼。
但她是真的平靜,一種本能的,接近木然的情緒。
她冷眼看着。
直到手指緊緊攥着撫摸着她腦袋的男人的衣服的李千蕊,突然從墨時琛的懷裡擡起頭,突然臉色劇變,一時間惶恐到極致,尖聲叫了出來,“爸……”
溫薏感應到什麼,順着李千蕊的視線看了過去——
“aleb……”
那個被墨時琛從地上拉起來的李父竟然拉開了窗戶,爬上窗臺要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