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着畫架,飄雪揹着畫夾,因爲不需要不趕着回去,所以走得並不是很快,一邊走,一邊聊着,欣賞着這美麗的暮色。
“我們晚上吃什麼呢?”飄雪回過頭來問我。
“吃什麼都行,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那——”飄雪笑着彎下腰來,從路邊撥下一叢草來,道:“那你晚上就吃這個吧,怎麼樣?”
我道:“怎麼吃?是煎着吃,還是炸着吃,還是煮着吃?”
飄發想了想,道:“不如涼拌吧,放點鹽巴就可以了。”
“行啊,如果你忍心的話。”
漸行着,暮色漸濃,最後一道霞光也掩在了山後,遠遠的已見到有燈光亮着,那是我們的農場。
我們說笑着到了農場,才走近院落,桔紅色的燈光下,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赫然停在院中,我和飄雪都是一愣,彼此互望了一眼,一絲不祥的感覺涌上心頭。
“你們回來啦。”推開門,走出來的是林李飛絮。
林李飛絮表現得很自然,問我什麼時候來的等等,又問飄雪今天畫畫得如何,又看了下,評了一番,然後道:“今天我們吃烤肉吧,怎麼樣?”
我看了看飄雪,她表示同意,我也同意,只是不敢正視飛絮的眼。
我幫着把炭架子擡到院子裡來,飛絮和飄雪擺桌椅什麼的,又拿出酒和其他一些飛絮來時買的菜。
雖然飛絮沒有說,但見她如此,我猜她早已知道我來了,飄雪只是來畫畫,她不可能來看望她的,更不會帶這些菜來,只是這話,我不方便問。
因很少來這裡,碟盤之類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飄雪拿去到水池那邊清洗,這邊,我和飛絮一起燒烤,火光映紅着我們的臉,我心裡顯得很慌,總感覺飛絮會質問我些什麼,可她什麼都沒有說。
在取一隻串的時候,飛絮不小心被燙了一下,我來不及反應,趕緊將她的手拉在手裡,俯身去吹,連聲道:“不疼,不疼。”吹了兩下,待反應過來時,擡起頭,見到飛絮怔怔地看着我,我心裡不由一亂,趕緊放手。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飛絮終於開口了。
“前天,送茗兒來上學。”
“茗兒還沒畢業嗎?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也好大家一起吃飯,爲茗兒接風,再說,茗兒以後要是有什麼事的話,也好照應。”
她這麼好,我倒不知說什麼好了,感覺好像真的是自己錯了。
飛絮見我不說話,自己找話題,說了幾個,我都不知如何迴應,只是勉強應着,忽然她道:“對了,你知道青雅的事了嗎?就是我曾經的秘書,你們見過面的?”
青雅?我心裡一驚,此時手裡正拿着刷油用的刷子,手指一鬆,刷子落在炭火裡,哄的一聲火苗一下子串起多高,飛絮嚇了一跳,我也驚慌失措,趕緊閃開,在火的燃燒下,油刷子瞬間就化成灰燼。
“對不起,我——”我不知說什麼好。
“沒關係,廚房裡好像還有刷子。”飛絮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感覺我有點不對勁,但也沒說什麼,轉身要去拿刷子。
“我去吧。”說着把手在圍裙上擦拭了下,飛絮頓了下,轉身看着我,道:“你知道在哪兒嗎?”
她的話,一下子將我給問住了,是呀,當初我知道在哪裡,可是現在——光陰流逝,一切都變了,我和飛絮曾經共過纏綿的臥室,如今已成爲飄雪的畫室。
見我了愣了下,飛絮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攤了下手,意思是說我並沒有爲難你的意思,我也笑,只是這笑一定很勉強。
“你去拿吧,我在這等你,如果沒記錯的話,廚櫃的第二個抽屜裡應該還有把備用的。”飛絮說着,把架子上正烤着的肉先拿下來,放在盤子裡,等着我取刷子來刷油再繼續烤。
我走向廚房,經過水池邊的時候,飄雪輕輕地叫了我一聲,道:“她沒問你什麼爲難的問題吧?”
我搖了搖頭,她“哦”了一聲,這才放心,又問我幹什麼去,說明了,這才進去。
走進廚房,有種走進歷史的感覺,這裡的一切清潔如新,而且佈局和以前一個樣,一排廚櫃靠左邊牆,上面放盆子碗什麼的,這裡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備用的,日常使用的幾個碗及盤子等放在右邊靠牆的消毒櫃裡,廚櫃下層用來放米、面、紅棗等一些食物——
打量着這些,感到心裡一陣難受,想當年,我和飛絮在這裡生活,一起買菜,一起做飯,曾在這個小小的廚房裡度過多少個幸福日子,當然,也曾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爭吵過,因爲誰洗碗誰托地等一些日常生活問題,甚至發脾氣,摔東西,就剩下沒有氣急敗壞地拿菜刀砍人了——
“怎麼了?沒找到嗎?”飛絮推門進來,我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趕緊道:“正在找,是在——”說着很隨意地拉開一個抽屜,裡面果然躺着一把備用的油刷子。
離開廚房,繼續燒烤,飄雪已經清洗了幾個碟子,也過來幫忙,似有心無心地問飛絮:“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啊,怎麼了?”面對飛絮的反問,飄雪不知如何回答,拿眼瞟了我一下,我哪敢接,只作看不見。
三個人一起動手,很快就燒了很多肉串,還有魚片、香腸、臘肉、魷魚等,飄雪隨口道:“怎麼買魷魚了,你不記得我不能吃魷魚的嗎?”
“是嗎?”飛絮道,“我都差點忘了。”
“沒關係的,我喜歡吃。”我有口無心。
“真的嗎?”飄雪道,“那你把我的那份也吃了吧,哦,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來。”飄雪笑着望着飛絮。
“什麼問題?神神秘秘的。”
飄雪道:“我發現你買了好多燒烤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兩個人可以吃完的,難道——你知道何從哥哥在這裡?”
“怎麼會,你又沒告訴我,本來是要和大叔一起吃的,可他今天回去了,不知道他現在心情好些了沒有。”她說的大叔,是指打量農場的那個男人,她一直都是這麼叫的。
兩瓶紅酒,一彎月色,我們在院子裡吃着燒烤,只可惜話並不多,少了分熱鬧,多了份冷清,如果不是飛絮來,只有我和飄雪的話,也許不會這樣。
吃完燒烤後,一起洗刷餐具,收拾殘局,飛絮讓我坐着的,說不用我幫忙,她和飄雪兩個人就可以收拾好了,但願我又豈能坐視。
不小心,一些油漬濺到衣服上,飛絮讓飄雪去拿衣服給我換上,我連說不要緊的,看了看天色,心想既然飛絮在這裡,我也不便留宿了,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飄雪掏出手機看了下,道:“都一點多了,還怎麼回?”說着看向飛絮,意思讓飛絮留我,不想飛絮道:“明天我還沒點事,現在也要趕回去的,不如我送你吧。”
“——”飄雪聽飛絮這麼說,立即嘟起了小嘴,雖然沒說什麼,但不高興的情緒已很明顯。
我現在所有的感覺,只後悔爲什麼要來這裡,現在有種被人下逐客令的感覺,說不出的不舒服。
“既然這樣,那我也要回去。”飄雪說着就要回畫室收拾工具,飛絮道:“你明天不還要繼續畫畫的嗎?作業完成了嗎?”
“已經完成了,用不着你操心。”飄雪的話裡已經有着明顯的火藥味,我不想這樣,勸飄雪道:“不如你留下吧,明天把作業完成再回去吧,正好明天我也要離開了,回去也好收拾一下。”
飄雪見我這麼說,雖明知不是我的心裡話,臉上不高興,但也不好再說什麼。
在要離去的時候,手機響起來,掏出一看,是飄雪的一條短信,擡頭見她倚在門側,手裡握着手機,一臉不高興地看着我們。
你真的明天就走了嗎?不是說過我等送我回法國後纔回去的嗎?爲什麼說話不算話?
看着短信,我不知如何回答,正要嘆息,飛絮走過來,道:“我們走吧。”說着拿出鑰匙,按了一下,車門應聲而開。
我本想坐後座的,又怕那樣太過明顯地疏遠飛絮,不免令人生疑,反倒顯得我這個男人太放不開了,再看了一眼飄雪後,鑽進了車子。
法拉利在院子裡轉彎,飄雪一直就倚在門口那兒看着我們,雖然我明明知道她看不到我,可我還是總感覺她那怨怪的目光一直盯在我的臉上,我轉過頭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道:對不起,飄雪,不是我有意負你,只是此時此情,我不得不離開,要不,我們會招人非議的,請原諒我。
飄雪一直目送我們離開,至於是什麼時候才進去的,我並不知道,因爲飛絮的車速一向很快,在很短的時間內,農場只剩下燈光,然後連燈光也消失不見。
手機響起來,是飄雪的電話,我猶豫了下,心想這丫膽子也太大了,飛絮就在我身邊,她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打電話,豈不是害我?
我掛斷電話,因怕她再打過來,只得偷偷地關機。
而飄雪,一個人獨守着空農場,我的離去,只感覺寬蕩蕩的,手裡握着手機,聽到的只是一陣一陣的盲音,風吹過來,拂亂着她的長髮,不覺掠過絲絲傷感。
我閉上眼睛,心裡只有“對不起”三個字在不停地重複着,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一段超速度之後,法拉利忽然小有的慢了起來,它快還好,因爲我早已習慣,只是這麼一慢,我心裡倒不由緊張起來,看來,飛絮有話想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