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個與自已父輩一般年歲的趙掌櫃哭得這般傷心,花自來很不自在地開口安慰起來,雖然有些彆扭,也算說了幾句好聽的話。
像“姜念瓏一定會平安歸家的”、“兇手很快便會找到的”,又像“上天既然已帶走了姜瓏兒、姜珞兄妹倆,必然不會再殘忍地帶走姜念瓏的”之類的話。
陰十七在旁聽着花自來斷繼續續安慰着趙掌櫃的話,心中卻是越來越不安。
問了姜景天是否也會到千光寺,趙掌櫃點頭說姜景天約莫在日暮時分到之後,展顏便讓花自來扶着趙掌櫃到隔壁列廂房去歇息。
一會花自來自隔間回來,三人關上如廂房廂門,圍在桌旁開始探討案情。
陰十七早找了幾張宣張拼湊着鋪在桌上,展顏則配合着早將桌上裝着茶壺、茶杯的圓盤端在別處去,花自來回來的當會,便看到陰十七在桌面宣紙上寫寫畫畫着。
陰十七站在桌旁提筆寫畫,展顏站在一旁認真看着,花自來見狀也沒有坐下,站在陰十七另一側也歪起腦袋看着宣紙上的字與……畫?
那些字,花自來個個都認得,就是千光寺案中所有有關的人的名字,但那畫得跟箭矢前端箭頭一模一樣的圖案是什麼意思?
陰十七在宣張上寫滿了名字——兇手、姜珞、姜瓏兒、姜景天、趙掌櫃、四個寺中弟子、悟品、無減、即真、即始、即末、姜念瓏、無爲、白蘭芷、英茵、小芝。
寫到了這裡,陰十七暫時沒想到的便先擱着,想到了再寫上。
這樣一寫下來,莫說陰十七,就是在她兩側的展顏、花自來也看得眼花繚亂。
花自來不禁道:“沒想到這次千光寺案子居然牽扯到了這麼多人。”
陰十七在“兇手”兩字上頭圈了個圈道:“時間跨越了二十年,所牽扯的人物能不多麼?何況我覺得我寫出來的這些人其實還少了,應該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人物。”
花自來誇張地皺眉:“不會吧?!”
展顏點了點陰十七圈了個圈的“兇手”兩字道:“這個‘兇手’或許是一個人,也或許是兩個人。”
花自來問展顏:“什麼一個人兩個人?”
陰十七替展顏回道:“二十年前奸]殺姜瓏兒的兇手與二十年後殺害白蘭芷、英小姐、小芝三人的兇手,展大哥的意思是有可能是一個人,但在我看來,絕對是兩個人!”
陰十七看向展顏,十分肯定地說道。
展顏道:“就因爲現今的兇手是在模擬當年的場景重現,所以你斷定現今的兇手與二十年來前的兇手不是同一個人,這樣的定論會不會太武斷了?”
陰十七搖頭道:“不,不僅僅如此!你不是告訴過我,凡事皆有可能麼?那麼現今我就假設這個可能是成立的,既然現今的兇手是那個人,那二十年前奸]殺姜瓏兒的兇手又怎麼可能是那個人?”
正如陰十七所說那樣,倘若她的假設成立,那麼現今的兇手與二十年前的兇手確實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展顏沉默了一會道:“倘若你所假設的可能是錯的……那麼?”
花自來在展顏與陰十七兩人間來回看了又看,他還是沒想到關健點,主要也是因爲他錯過太多線索,而回來後兩人也未來得及與他好好說說,這才造就了他對於整個案情有些斷片的狀態。
陰十七轉眸看到花自來有點迷茫的眼神,沒有回答展顏的問題,她開始簡略地將花自來錯過的案情全部說了一遍。
花自來聽後大驚:“什麼?!你的意思是說……這失蹤的姜念瓏很有可能將成爲兇手接下來製造的第四個場景中的女主角?”
陰十七神色肅穆,微沉了聲音道:
“我們必須趕在兇手第四次犯案之前找到姜念瓏,只要找到姜念瓏,那麼要知道兇手是誰諒容易得多了,說白了……展大哥,從這一刻開始,無論我的假設是錯是對,我們都將與時間賽跑!”
陰十七提着筆又在宣紙上原本“兇手”兩字旁邊再寫上另一個“兇手”兩字,然後用筆尖在“姜瓏兒”與“悟品”兩個名字上各圈了一個圈道:
“在這一切殺孽在二十年前開始,由姜瓏兒與悟品大師親手拉開的序幕……”
可如今,姜瓏兒已死,悟品一直在追查姜瓏兒的死,即便還活着,也與只爲這個目的而活道的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
陰十七又在“姜瓏兒”與“四個寺中弟子”上各圈了圈,道:
“接下來姜瓏兒被奸]殺,四個在二十年前負責後山菜園的寺中弟子相繼急病而亡,而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甚至連當年四個最受姜珞、悟品、趙掌櫃懷疑的寺中弟子也在八年間相繼而亡,他們原本守着並打理着後山菜園,是最有可能趁着姜珞、趙掌櫃未到千光寺,而悟品又無法時刻在姜瓏兒身邊,從而最有作案時間的四個人。
至於動機,對於遁入空門的和尚來說,美色是他們經受的最大的考驗。
倘若他們經受不住姜瓏兒的美色當前,其中有誰犯下了這難以挽回的殘暴罪孽,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在八年間他們四人的相繼死亡,令姜珞、悟品、趙掌櫃三人不得不重新將嫌疑人定位,說得好聽是得了急病而亡,說得明白些便是糟到了有預謀的謀殺!
花自來聽到這裡,他有問題要問,卻讓展顏阻止了。
展顏以無聲的口形與他解釋道——十七在整理案情,莫要打斷她的思緒!
花自來看明白了展顏的口型,只好將冒到喉嚨口的疑問吞回肚子裡,繼續安靜地聽着陰十七繼續說道案情。
“姜瓏兒”這個名字上已被陰十七圈了兩個圈,她的眸光像沾在上面一樣,專注得彷彿再也移不開,她慢慢提筆在“姜珞”上圈了個圈道:
“在四個寺中弟子被病亡之前,姜珞便已被毒殺,當年寺中大師皆並不知曉姜瓏兒在後山菜園被奸]殺一事,自然也就聯想不到姜珞是被兇手滅口而糟到的毒殺,當年的悟品、趙掌櫃爲了繼續暗中調查,也未有暴露這件殘暴惡劣的奸]殺事件……”
姜珞以病亡遁入空門爲僧,可惜他的面貌終未曾改變,又是在姜瓏兒被奸]殺之後進的千光寺,兇手就在寺中,豈會不想查探一下姜珞在那個時候進寺的目的。
幾乎是姜珞、悟品、趙掌櫃三人查探兇手的行跡時,暴露在陽光底下的姜珞成了兇手再次下毒手的目標。
許是在兇手的眼裡,早前幾度將姜瓏兒趕出千光寺的悟品,即便後來又將姜瓏兒帶到後山菜園藏着住在小木屋,但悟品不再接受姜瓏兒的心意沒變,悟品之所以那樣做也只是爲了等姜珞來接姜瓏兒歸家,這樣的悟品在兇手的認知中,絲毫未足姜珞對兇手來的威脅的一半。
至於趙掌櫃,莫說兇手是否知曉趙掌櫃這個人,即便知道,趙掌櫃那會遠在桫林縣,並不在千光中,即便有威脅,這樣的距離也足夠讓兇手防範於未然。
相較於悟品、趙掌櫃,兇手更害怕疼姜瓏兒這個妹妹疼得入骨的姜珞!
所以在姜珞進入千光寺落髮爲僧後的兩個月後,姜珞被兇手以某種法子毒殺在寺外不遠的一處草叢中。
陰十七用筆尖在“姜珞”上面點了一點道:“我相信,爲了給姜瓏兒報仇,姜珞……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即便要他殺人!”
花自來心中一跳,這一跳足足快了兩拍。
爲什麼他聽到這裡會覺得姜珞很是可疑?
甚至覺得其實姜珞在當年根本就沒有被毒死呢?
聽着陰十七從頭一件一件地說道分析出來,展顏也有如花自來一樣的感覺,因爲在陰十七話中要表達的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
花自來再也忍不住地開口問:“十七,你是在懷疑現今已發生三起命案的兇手是……姜珞?”
陰十七很高興花自來能聽出她表達的中心意思,看着花自來肯定地應道:
“對!”
花自來有些不可置信陰十七是從哪裡得出這樣的結論的,倘若當年的姜珞未被毒殺,以現今案情發展來說,這確實是最大的可能,可是……可是姜珞已經死了二十年了啊!
花自來將這個“可是”說將出來後,陰十七的眼眸又落到宣紙上寫着的“姜珞”這個名字上,她垂目道:
“姜珞既然可以借重病遁離姜家,那怎麼會沒有可能再以相同的法子遁離千光寺!”
花自來立道:“不可能!趙掌櫃說過,他是親眼看着姜珞下葬的!”
陰十七點頭道:“嗯,悟品大師也是這樣說不可能,悟品大師說他也是親眼看着姜珞下葬的,可是我想這世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花自來還想再反駁陰十七這樣荒繆的想法,卻聽展顏道:
“有沒有可能,開棺便知。”
姜珞葬在什麼地方,悟品已詳細地告知了展顏、陰十七兩人,待親自去看一眼姜珞的棺材便能曉得答案,實在沒有再爭的必要。
花自來想想也是,便也不再說什麼。
陰十七繼續說道案情,提筆在“悟品”、“趙掌櫃”上面各圈了個圈道:
“姜瓏兒被奸]殺,姜珞被毒殺這事有待證實,且先略過,再是四個寺中弟子被得急病而亡,在這八年間,千光寺表面上已死了六條人命,除了表面上姜珞之死被當年的住持善初大師重視過,令寺中首座細查一番無果之外,其餘五個人命幾乎是白死了,甚至姜瓏兒是死得悄無聲息,寺中除了幾人曉得,根本沒人知道這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姑娘就這樣被殘忍地殺害在寺中後山菜園小木屋中……”
八年過後,無論姜珞是真的死了,還是再次假死,他已然不在三人探查小隊裡。
只餘下悟品與趙掌櫃繼續在暗中查探着姜瓏兒之死,同時也在查探着姜珞之死,可惜趙掌櫃人不在寺中,有些事情根本就是鞭長莫及,兇手又藏得深,趙掌櫃實在查不出什麼來。
而悟品雖是人在寺中,但他也有諸般顧忌,又有兇手在寺中百般阻撓,他如何能查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
花自來道:“這樣說來,倘若姜珞真是被兇手毒殺,那麼悟品大師又是爲什麼會安然活到至今?趙掌櫃身不在寺中,兇手手再長,也難以伸到桫林縣裡去,可悟品大師呢?又是有什麼令兇手遲遲不曾下手的緣由?”
展顏問陰十七:“你會覺得姜珞未死,便是你從悟品與趙掌櫃在這十二年裡仍活得好好一事中察覺出來的?”
陰十七還未答話,花自來已接着問道:
“可是你別忘了,那四個守着打理着後山菜園的寺中弟子卻在八年間相繼病亡的事情,他們不是被兇手所謀殺,又能有什麼可能會那般巧?寺中其他和尚皆未得什麼急病,怎麼就偏偏他們四人得了?”
展顏贊同花自來的觀點,這實在是太過矛盾了。
倘若四個寺中弟子真是兇手所謀害身亡,那麼兇手又有什麼理由會放過悟品、趙掌櫃兩人?
倘若姜珞未死,他被毒殺身亡於寺外不遠草叢中,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那麼親手將姜珞下葬的悟品、趙掌櫃又怎麼會半點未曾察覺?
又倘若兇手不曾毒殺過姜珞,那麼在目睹姜珞被毒殺之後,兇手難道不會有一點點疑心麼,難道不會想要更進一步地瞭解姜珞是否真的已死的結果?
陰十七聽着展顏與花自來的問題,並未正面回答,因爲她此時其實也回答不出什麼確切的答案來,她只提筆重新沾了沾墨水,但用筆尖在“即真”、“即始”、“即末”三個名字上各圈了個圈道:
“先是即真在行廂房中等我與展大哥,本是想要拜託我們不要將無爲大鬧悟明大師禪房一事說將出去,後來卻在行廂房裡睡了過去,睡到半夜聽到異響,出來一看,即真見是陣廂房裡傳出來的響動,且還亮着油燈,即真便以爲是我與展大哥回來到陣廂房再次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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