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錯剛離開,傅縈就想跟着去瞧瞧熱鬧。她很想知道趙家那羣蠢貨被人罵到面前會不會把持不住當即吵起來。反正蕭錯身手好,也不會吃虧,若是趙家真正將事吵大了,相信自然會有人對付他們,她這裡的仇恨自然暫可解了。
可是宋氏不許。
“女孩家爲了這種事去拋頭露面也太不該了。你乖,好生呆着,娘過兩天帶你去廣緣寺上香。”宋氏哄着,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咱趕在午膳之前去。”
這算什麼,難道她是一頓飯就可以打發的?她的吃貨形象有這麼根深蒂固麼。再說廣緣寺的齋菜是好,可她如今有了阿徹那樣的好廚子,誰還在乎一頓齋菜啊。
“娘,我還是想去看看。您要不放心就陪女兒一同去,只派人去罵陣,咱們難道就不用觀察敵情?”
宋氏被問的猶豫。前些日剛出了老太太在家裡被擄走的事,明知道有人可能衝着傅剛的遺書來爲難傅縈,她又哪裡能放心?
“娘。”傅縈搖晃宋氏的手臂。
宋氏無奈的道:“乖,咱們在家裡安全,出去萬一遇上壞人呢?”
傅縈繼續搖宋氏手臂。
這廂正哀求着,外頭就有人回話:“夫人,墨軒少爺來了。”
宋氏面上一喜,“快請進來。”
顧韻身着深藍細棉長袍,腰上利落的搭着帶扣,深色的衣裳將他寬肩窄腰勾勒出來。顯得越加剛強英偉。
“義母。”顧韻行禮。
“我的兒,哪裡還需要這麼多的虛禮?怎麼這些日沒見你來呢?那日晚上也沒留下用飯,叫爲娘心裡如何過意的去。”
說話間宋氏引着顧韻坐下,又回頭吩咐道:“去倒酸梅湯來給你顧爺。”
提起那日袍子被燈籠燎着了火,又被傅縈潑了滿褲子的水,顧韻其實還有點窘,就咳嗽了一聲道:“近日公務繁忙,好容易騰出空來,而且皇上又安排了差事,我不日就要出門護送大周時辰出境。又要一些日子不在家裡。”
宋氏聞言有些擔憂:“大周是上國。使臣到底是矜貴,你此番隨行可要小心謹慎。”
“是,義母,這些我都知道。原本定下十七就走。可使臣又拖延了這三日。多了三天時間。我準備的也更充分,義母且放心便是。”
“你是個有才能的孩子,我自然放心。”宋氏如今見了顧韻。就彷彿見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十分喜歡與他說話。
顧韻與宋氏聊了一會,他發現傅縈在一旁垂首坐着把玩晚膳,嘴撅着一副十分不快的樣子,問道:
“七妹妹是怎麼了?”
傅縈擡起頭,依舊可憐巴巴的看宋氏。
宋氏差點忍不住點頭了。
顧韻一看就知道她必定是要做什麼等着宋氏點頭,不免笑着問道:“義母,到底怎麼了?”
宋氏當顧韻如自己孩子一般,自然不隱瞞,將來龍去脈說明了道:“……這不,你七妹妹就想去瞧瞧趙家是什麼反應,可是你也知道最近不太平,我不想讓她去涉險。”
顧韻聽的臉色鐵青:“竟還有這種事!真是反了他們!只打殘了一隻手臂算什麼。”站起身,顧韻就去拉傅縈的腕子:“七妹妹,走,哥哥帶你出氣去!”
“哎呦!墨軒,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人了,你怎麼還跟你妹妹一樣衝動!你可是皇上的龍虎衛,這樣的事兒你能做麼!”
宋氏好容易才攔住了顧韻。
顧韻深吸了口氣,看着傅縈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不忍的道:“義母息怒,我不過是一時氣頭上,現在已經想過來了。我也是要給皇上辦差的,若自身行爲有誤,回頭必定會被皇上責罰。您若不放心,我可以護着七妹妹去看看,我的功夫您是可以信得過的。”
總算是說了句她喜歡聽的!
傅縈歡喜的道:“是啊娘,我跟着墨軒哥哥出去一定沒事的,我保證,就只遠遠的看着,不論什麼情況都不去近前,我也不讓墨軒哥哥去打他們家人!‘
宋氏被求的沒辦法,深知傅縈的性子今兒若不去定然吃不好睡不好,就只得應了。送他們出門還囑咐顧韻,“照顧着你妹妹,不要衝動行事。”
珍玉和梳雲以最快的速度備好了藍幄小馬車,顧韻騎馬隨行護送離開侯府,不多時候就穿過集市轉彎到了趙家所在。在巷子口遠遠地停下了。
“你看,那裡圍着不少人呢。”顧韻翻身下馬,替傅縈撩起窗紗。
傅縈伸長脖子看去,就見趙家門前至少有三十百姓在圍觀。大門正對面擺着一把交椅,蕭錯瞧着二郎腿坐在上頭一面嗑瓜子一面喝茶。而趙家門前,阿圓和阿徹正扯着嗓門你一句我一句的大罵,直將趙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罵了一遍。將趙博等人的卑鄙無恥放大到連圍觀百姓都開始承受不住,更有甚者你一言我一語的幫着罵起來。
傅縈撐着下巴,只覺着這齣戲有意思,簡直比去戲園子看的還生動。
而顧韻手握着馬鞭,則是遠遠地蹙眉打量坐在交椅上的蕭錯。
這少年人生的如此俊俏,必然是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可爲何他看着他就只覺得眼熟,卻想不起是何處見過呢?
阿圓和阿徹一開始一唱一和一起罵,後來罵的累了就輪流交替罵,總之趙家門前圍觀的百姓換了好幾茬,阿圓和阿徹罵的也都快沒詞兒了,趙家還是門扉緊鎖不許人進出。
傅縈看的直打呵欠:“看來趙博還是有點腦子呢。”
顧韻道:“趙家也不全是蠢貨,趙博就算沒腦子,也有人想得開。”
“可是我還想看熱鬧呢。”傅縈下了馬車,隨手帶上梳雲遞來的帷帽,緩緩走向人羣。
蕭錯早就發現街角處的馬車,見一身水綠紗裙的女子頭戴雪白帷帽緩緩走來,手中還拿着熟悉的小白貓紈扇,蕭錯就知道是不怕事兒大的來看熱鬧了。
他也不起身,繼續嗑瓜子喝茶,還不忘了吩咐:“大聲點,別叫他們聽不到。”
“阿錯。”傅縈走到近前,笑道:“你倒是悠閒,怎麼自己不去罵,還叫了幫手?”
蕭錯站起身,抖了抖袍子上的瓜子皮,行禮道:“姑娘,我給他們每人三百錢,我自個兒不出力就能掙二百,這不是很好麼?”
“你倒是會算賬。”傅縈禁不住笑。
顧韻打量蕭錯。
因有被搶走“腰帶”的那一次交手,蕭錯有些怕被認出來。
可是當日他一身乞丐服,渾身髒污頭髮凌亂,加上他說話時聲音特地壓低,那個形象與現在的她出入甚大,顧韻看了半晌也沒瞧出異常來。
門前如火如荼的叫罵還在繼續。
只一門之隔的院子裡,趙博險些要被氣的昏死過去。
“大哥,你休要阻攔我!看我不出去將這羣人骨頭拆來給你熬湯喝!他們竟敢叫罵上門來,欺人太甚了!”
趙博吩咐人攔着趙永,也不想與他講道理,只道:“去,將五老爺送回去,沒有我的吩咐這幾日不許出門!”
家丁護院立即上前將趙永綁了回去。
趙永不服氣還在叫罵,直到人遠了,趙博恰好將大門外的那一句“縮頭烏龜”聽的清楚。
趙博額頭青筋直跳。
若不是三公子吩咐不許他們輕舉妄動,以爲他還會在這裡忍氣吞聲?
他也是夠心塞的,本以爲利用趙子瀾被傅七打傷一事,能成功的將那女子娶過門來,這樣不但趙子瀾得到爵位,三公子他們也能得到想要的。
誰知道他一心爲了上頭做事,手臂都被劃傷了,三公子聽了他那日的回報卻將他罵了一頓:
“……你還真敢去武略侯府搶人?大周使臣還沒走呢,就不怕皇上面上掛不住怪罪?再者說搶親這樣行爲也未免太壞了規矩,別說是你,就是本公子這樣做了,都不敢保證會不會被人收拾個乾淨,你又有什麼資本?難道你忘了,這婚事必須要傅七自己點了頭才成嗎!”
三公子訓斥過他,是拂袖而去的。
趙博還要忍着手臂的疼痛,不停的追着致歉。
他放着傷了胳膊的仇不能去報,人家罵上門了他還要忍耐,偏偏聽了三公子吩咐不能動作,他也很委屈好麼!
府門外,阿圓和阿錯直罵到了下午。
顧韻因要預備給大周使臣送行之事,提前離開了,傅縈一直歇在馬車裡,都睡了個午覺了也沒見趙家有反應,就撩起車簾道:“罷了,今日就到這裡吧。你們兩位辛苦了,我回頭再給你們每人加工錢。”
阿圓和阿錯嗓子都啞了,謝過傅縈後就去一旁喝水。
傅縈吩咐珍玉和梳雲:“你們都上來吧,咱回府去,待會兒路上都想好吃什麼菜。”
那邊喝水的阿徹險些嗆着,一想到回去還要炒菜,心情立刻不好了。
正當梳雲和珍玉上馬車時,街角卻突然奔過一隊馬匹,還不待看清上頭的人,傅縈所乘馬車駕轅的黃馬就揚起前蹄,咆哮着左突右衝的往人羣反方向狂奔,直將還來不及上車的梳雲甩了出去。
車內的珍玉和傅縈好不容易纔穩住身子。
與此同時,方纔已跑遠的馬隊中有四個左右奔上來,夾押着馬車遠離趙家方向。
傅縈傻眼,這是被當街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