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灰頭土臉的人, 臉上沾惹了不少黑黑的東西,分不清是什麼;一身白衫弄得皺巴巴、髒兮兮的,怎麼看都像剛從廢堆裡鑽出來。手……手怎麼還像被燙傷了?只是那雙滿含着喜悅的閃亮雙眸, 透出些精神的氣息, 他……
“文浩, 你這是……”不解的問道, 他……, 不像是不會照顧自己的人呀!
“這個……,馨兒,你快吃吃, 看好不好吃。”給我盛了粥,期冀的看着我。呃……, 這狀況……, 難道這早飯是他煮的?
“哦……, 好。”彆扭的端着那粥,戰戰兢兢的舀了一勺, 他煮的,能吃嗎?碗裡飄着切得亂七八糟的雞肝,只是那顏色……顏色……,看起來像是沒煮熟的樣子,頓時就不想吃了。只是看到那期盼的眼神……, 終於下定決心把那沒雞肝的粥送入口中。混着雞肝的腥味, 和那不知是甜是鹹的口感, 真的真的很想吐。可……不吃也太傷人了, 畢竟人家是爲我下廚呀!忍着那欲嘔的感覺, 狠心的吃了好多勺。
“馨兒,好吃是不是, 我就知道,那麼簡單的事兒怎麼可能做不好,來來來,馨兒,吃雞蛋。”他高興的夾了煎過的荷包蛋,放在我面前的盤子裡。底面糊了,中間的蛋黃……流得出水來。
“那個……,馨兒,我都煎了好多吃了,這個……是煎得比較好的。”他尷尬的解釋着。“下次,下次一定煎得更好。”扯出個不自在的笑臉,盯着我的筷子。又是這眼神,唉!忍了,就當是歷練自己的胃。這雞蛋,本來生的也能吃呢!心底自我安慰着。
好不容易填了點東西,放下碗筷,示意自己吃好了,文浩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看我吃了不少,他也自己盛了些,見勢不對,我立馬打岔,“文浩,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你不會是一直都知道我在這兒吧”
“啊,馨兒,我先吃點東西,我也是昨晚到的,今兒早上很早就起來做飯,什麼都還沒吃呢。”正欲送我口中,我不依。
“不行,說清楚再吃。”
他不得不放下碗,“我一直派人暗中保護着你和霄兒,那天你一被劫走我就知道了的,然後一直尾隨着你們,昨兒你們在這個住下,我也就住了進來。他雖然身邊只跟着四五個人,可是暗中有不少人跟着,我也不敢輕易動手把你搶回來。”大內高手,皇權,他可真不敢隨意動手,不然,那是和整個大漢朝作對呀。
“那你……,怎麼去廚房了呀,不是君子遠庖廚嗎?”
“君子遠庖廚?馨兒,浩可從未說自己是君子。”臉上掛着那熟悉的邪魅,“再說我娘對廚藝可是一竅不通,而爹爹倒是廚藝好手呢?只是浩未曾學過。”英俊的臉龐難得得爬上幾絲紅暈。
卓夫人是江湖女子,不會廚藝也正常,只是沒想到卓父居然精通,也沒有迂腐的念頭。這對夫婦,把古代夫妻的範式顛倒過來了,倒是難得啊。不過,他二人不顧家人的反對,兀自結爲夫妻,本就需要莫大的勇氣。能拋開這世俗眼光,也算是意料中的事兒。不然,也養不出卓文君那古靈精怪、敢作敢當的主兒。
看着他手上的燙傷,“你……不會把廚間給燒了吧。”
我走神了許久,沒注意到他正吃了勺粥,被我的問話嗆在當口,或許還夾雜着那難吃的味道吧,“嗑,嗑,馨……馨兒,這粥真難吃,你怎麼吃得下?看你平時隨便弄兩下,都可以美味可口,我怎麼就煮出這味兒呢?”想到我似乎一直阻止他吃,也忍着怪味吃了不少東西,文浩心下一陣感動,我卻沒想讓他繼續轉移話題。
“哼,說起這個我就有氣。那鍋裡放了豬油,準備煎蛋,可不知這鍋怎麼着就燃了起來,我趕緊摻了瓢水,沒成想那火非但沒潑滅,反而飄水面上燃的更旺。還好旁邊的廚子拿了鍋蓋把火給悶滅了。下次,下次就知道用蓋子悶它,馨兒別生氣了。”文浩說着他的“壯舉”,終於意識到我臉色不好。
“不擅長這個,就別逞能。以後不要進廚裡了,出了什麼事,我可陪不了伯父伯母一個活蹦亂跳的兒。”
活蹦亂跳?她當自己是悅兒?文浩滿臉黑線,“馨兒!”
“別叫,生氣着呢。”
“好好好,我不進還不行嗎?”他哪有那麼笨,真把房子給燒起來?不過,今兒看掌櫃的那臉色,自己給多少銀子,他也不會再讓自己入廚裡了。唉,這些人真是大驚小怪。他雖然滿口認錯,可一臉的不以爲然。
“小二,把這些撤下去吧,隨意上點早飯,能填肚子就成。”
“好嘞!客官稍候片刻。”
“你多少再吃些,然後去洗漱一下,把衣裳換換,這個樣子,成何體統?”虧他還敢來大廳裡,也不嫌丟人。
“待會兒就去,只是馨兒,這樣也沒什麼,江湖行走,哪有隨時乾乾淨淨的?再說,我這不趕着給你備飯,還沒來得及換嗎?早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呢?”他……他怎麼就全無當初的冷酷樣兒呢?
店家倒是積極,不一會兒就擺上了飯菜,樣子總算正常,“馨兒,來,你也在吃些。”
正說着,劉徹從樓上下來了。
“王公子,楊公子,早啊,正吃着呢,你們要不一起用些?”楊得意隨時都跟着,也不知道累。“對了,這位是卓文浩卓公子,我文君妹妹的哥哥,也是家人,剛剛碰上的,同路。文浩,這是王通王公子,楊德楊公子。”楊得意的大名隨着劉徹也是名揚天下,一道改了。
我賣力的介紹着,可文浩只是擡頭示意一下,又繼續吃東西了。而劉徹則是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在文浩對面坐了下來,楊得意站在他身旁。
“楊公子,你也坐呀。”楊得意沒敢迴應,只是看着劉徹。“坐吧,在外面,不必拘禮。”劉徹總於發話。
“是,公子。謝謝夫人!”規規矩矩的坐到我對面。
“你們可要吃些?要不,我讓小二重新送些過來?”
“不用了,夫人。我家公子在屋裡用過了。”劉徹沒再說話,不得已,楊得意代言。
這兩人,對面坐着。一個面無表情,渾身散發出冷氣,都快抵空調了;一個沒心沒肺的吃着他的早飯,對於加入的兩人毫不在意。說來,這環境不同,養出的人還真不一樣。劉徹身在宮廷,長在宮廷。從小面對着爾虞我詐,鉤心鬥角,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早就收斂了情緒,掛上或冷漠或溫和或威儀的面具,當然他的溫和從來都是對女人,做什麼都規規矩矩,一板一眼,從不失皇家氣度和規格,不然,會有一對老頑固詬病。而文浩身在商家,長在江湖,做事全憑心意,毫無拘束。時而冷酷以對,時而嬉皮笑臉,時而焦躁難耐……,怎麼說呢?總之,看起來像個活生生的人吧。不知是不是馳騁商場和江湖日久,霸氣卻絲毫不輸劉徹,目中無人的樣子,也相似。你看,知道皇帝坐跟前呢,還自顧自的吃着他的東西,不是目中無人,是什麼?
劉徹雖然離了宮,奏摺還是一路快馬加鞭的送到他手裡,等他批完再送回去。他今兒寅時六刻(早上四點半)就起來批奏摺了。卯時四刻(早上六點)的時候來報,說那男人去庖斯搗騰了。其實他知道,那男人從他們離開長門沒多久就尾隨在後,趕得還真快。他還琢磨着那人什麼時候會現身呢,沒成想和他們住了同一家客棧,還這麼早起來做膳。
消息陸陸續續傳來,說那男人火都生不燃,塞一堆柴火進竈孔裡,點半天都點不燃,反而冒出濃煙,薰得他眼睛都出水了,還一個勁兒的咳嗽。照說他們行走江湖,會生火纔對,可能竈火和野火完全不同吧,後來還是找了店小廝幫的忙。再說切那雞肝,使劍的手還真搞不定廚刀,切得大一塊小一塊,還差點兒切傷了手。煎蛋的時候,鍋裡的油不知怎麼燃了起來,還好他身手靈活,閃得快,不然這眉毛、頭髮一定焦了,一瓢水倒進去,火非但沒熄,還飄在水面燃得更旺,旁邊的廚子一看不對,眼明手快的操起鍋蓋把火給悶滅了,對着那男人抱怨一頓,那男人也不生氣,反而心平氣和的請教一番,繼續做飯去了……
聽到那男人就這樣邋里邋遢的端着親手做的東西去大廳等阿嬌起身,他再也坐不住了,真想立馬下去攆了那人,打破他的苦肉計。可手裡的奏摺還剩了些,都是些軍國大事,一刻也耽誤不得,他只好耐着性子批完。
他的客房緊挨着大廳,打開窗戶就可以看到廳裡的狀況。他知道那男人去了那兒,就緊閉了窗戶。只是,沒多久就傳來那男人嘻嘻哈哈的聲音,和阿嬌無奈的話語。他……他真是坐不住了。阿嬌怎麼可以那麼親切可人,那麼顛喜畢露呢?還隱忍着吃着那煮的不知是什麼怪味的東西。是因爲那個男人吧,阿嬌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冷漠淡然,從來都是客客氣氣,客氣得他像個外人。外人?是啊,在她眼裡,他早已是外人了啊。
終於擺平了手裡的事情,吩咐好一切。走下樓去,看着他們的互動,真是刺眼。該死!他真想殺了那男人。只是……就算他是帝王也不能隨意殺人呀,難道說那人玩弄皇妃?這……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擱?而且,那樣的話,他和阿嬌怕是永遠也回不去了吧。家人?她居然當那男人是家人,心在滴血,那他……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