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 這位漂亮的叔叔是誰啊?好像認識你耶。”霄兒童稚的聲音響起。漂亮?虧他想得到,他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這樣形容一個男人的吧。真是鬼機靈!
“霄兒啊,孃親也不知道呢?要不, 孃親這就問問?公子是何人?來這裡找什麼嬌的, 不好意思, 我們這兒沒這人呢?”我擡眼望向來人。一身青衣, 清脆、伶俐, 卻豪不張揚。神色更加內斂,多年的政治生涯讓他顯得十分沉穩,處變而不驚。
“阿嬌這時候了, 還想不認?是不是有些過了,掩耳盜鈴似乎不是阿嬌的作風。”廢話, 難道我不知道嗎?
“公子是叫誰呢?妾身寡居在此, 不認識什麼嬌的, 難道說我和公子的那位阿嬌長得很像嗎?聽公子口氣,那阿嬌似乎是公子的愛人呢, 不過青梅竹馬兩相離,羅敷另有夫,可是?”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菊兒好想你。”一聲嬌語, 只見那曾經的冷豔女子, 淚光盈盈的向我奔來, “霄兒還是那麼喜歡紫一, 一見到他, 就拉着他一道往外跑,說是想看看咸陽有沒有變化呢, 來姑姑親一個。姐姐,你怎麼了?都不想菊兒嗎?”看到我反應不大,她覺得有些奇怪。
我也很想跟她一敘別情,促膝長談,可是場合不對,也容不得我多做暗示。
“小菊,沒想到你還跟着阿嬌。幾年不見,都成家了呀。”她是梳了個婦人髻,一看就知。這聲音她聽了十多二十年,漢朝的最高統治者,怎麼可能不知道是誰,轉過身去,看到那人真實的站在面前,驚恐萬分,一聲“皇上”差點就喊出口,還好她及時壓下。她終於知道姐姐爲什麼這麼奇怪了,原來是他來了呀。也怪自己,只顧找姐姐敘舊,根本沒注意院子裡多了那麼個人,“姐姐,這位公子是何人?怎麼在我們家裡?”還好她反應快,離了宮後,曾經也見過,不是嗎?
夠機靈,我笑對着她說道:“正等着你回來呢,本來還說要給你個驚喜,可霄兒說想姑姑,也想小弟弟和哥哥姐姐們,硬是要去找你,這不就這樣了。那位公子說是要找位叫阿嬌的,可咱們這就我們幾個女人,沒一個叫阿嬌。姐姐說他找錯人了呀,他就是不依。不知道他那位我叫是死了還是嫁給他人了,居然到處亂認人,還私闖民宅,真是的。”
“姐姐,這位就是菊兒姐姐吧,真是美麗。小妹文君,姐姐有禮!”衝菊兒欠身行了個禮。
“就是,我都忘了給你倆介紹。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卓文君,姐姐也給你說過。你的大名啊,霄兒常常掛嘴邊,所以啊,文君也是知道的。”
“別,卓姑娘才藝縱橫,是蜀中頂頂有名的才女,菊兒只是虛長几歲,怎麼能受這裡呢。”趕緊扶她起來。
“好了,菊兒也別自謙了,文君着實小你幾歲,就你姐姐也沒什麼不對。瑤兒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菊兒的女兒叫雲瑤,雖然還是沒有嫁給雲峰,但孩子還是跟着父親姓。
“菊兒急着來見姐姐,瑤兒跟她爹在後面呢。”
“孃親,瑤兒妹妹果真長得可愛,小臉粉嫩嫩的,捏起來很舒服。”霄兒一旁插嘴。
“什麼,霄兒,你是不是欺負瑤兒妹妹了,說!”
“沒,沒。孃親,霄兒怎麼敢啊!孃親說女孩子是用來疼的,不能欺負,所以霄兒不會欺負的。”他一本正經的說起來,生怕孃親以爲他欺負人。
“姐姐,霄兒沒有欺負瑤兒呢。只是很喜歡瑤兒罷了。”姐姐確實把霄兒教得很好。
“瑤兒!”霄兒掙扎着要下去,一個小嬰兒被一個高大英武的男子抱了進來,看他那彆扭的動作,也知道是剛升級作奶爸不久。“姑姑,霄兒想抱抱瑤兒。”平時也沒見他多抱怡兒,大概是劉徹在這裡不自在吧,想給自己找點事兒做。這劉徹也真是的,我們當他不存在很久了,怎麼就不能知趣的走開呢?只是自在的站在那裡,冷眼看着我們演戲。
我放下霄兒,菊兒也過去接過瑤兒,湊過去看,嬰兒都可愛呢。希望她長大了,也能過得幸福!
“耶!公子還在啊。我們這兒真的沒這人呢,公子可否前往他出尋找?”不知道她是怎麼詐死離開的,但是既然找到了,也容不得她不認。“阿嬌還想狡辯到什麼時候,是想我去請竇太主來,還是想我說出你身上的胎記?”
無語的看着眼前這勝券在握的人,他不是去祭雍了嗎?他不好好的跟着御駕,跑咸陽來閒晃什麼?他不是號稱日理萬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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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當做不認識我,當做我真的死了嗎?我記得當初給了你一個完美的理由,讓你的廢后成爲永遠的過去。現在認我?何必呢?”撇下衆人,可劉徹來到河邊,並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對着這滔滔河水。
“阿嬌,我可以幽禁你,但絕不容許你活在我的勢力範圍以外的地方,你是知道的。當初有了孩子,爲何不告訴我?爲何要策劃這場“自殺”,隱姓埋名?你難道不怕姑姑傷心嗎?你難道覺得我不會傷心嗎?”
“呵呵,會嗎?手握江山的帝王,會爲一個廢棄的棋子傷心?笑話!告訴你?等着你的墮胎藥嗎?有了這個孩子,難熬我阿嬌還會不知道跟你做了這近十年的夫妻,會沒有孩子的原因嗎?無嗣?只是不想要我陳阿嬌的孩子吧,你怕什麼,怕我會成爲呂后?難道說你這樣不是親手讓我成爲薄皇后嗎?你自己製造了一個無嗣,又以無嗣爲藉口,引了衛子夫入宮,你步步爲營,不就是想甩掉我陳阿嬌,遏制我陳家嗎?那麼,我給自己自造了這麼完美的退場,你爲何不照着戲碼走呢?那時你已經大權在握,難道說你怕一個小小的陳府不成?還是說,你劉徹畏懼這逼死前妻的帽子?維護你高高在上的絕好形象?連我的死都不願意公佈?不願意在廢后,獲女的當口公佈?”是啊,他的隱瞞確實讓我耿耿於懷,菊兒她們差點搭上了性命。
“既然知道你還活得好好的,無論如何,你都得跟我回去,只要你活着就永遠是我劉徹的女人,縱使是我不要了的女人,你也只能呆在我指定的地方。”阿嬌的指責,劉徹沒有一句話能迴應,他知道,他這輩子唯一辜負的人就是阿嬌。他以爲他可以完全的放開阿嬌了。他把阿嬌拘在長門,那也是個幽靜的院子,姑姑千辛萬苦佈置的,風景怡人。他還給了她皇后的待遇,不讓任何人責難與她。他以爲這樣的補償夠了,可是看到阿嬌這樣幸福的樣子,他知道遠遠不夠,這樣的幸福是他永遠不能給她的,他身處權利的中心,後宮與朝廷永遠的風起雲涌,永遠無法給她這樣平靜的,淡淡的幸福!可是,看到她離開了他,過得那麼幸福,看到她把他拋到心門之外,他的心卻又隱隱作痛。他,是怎麼了?他,還能放她離開嗎?
“你的女人?你的女人不是在未央宮裡,椒房殿內嗎?還真是有到處認女人的毛病!我活着就是你的女人?那我不是已經‘死了’嗎?只是你不想認罷了。況且,縱然我活着也不是你的女人,那一道旨意,讓我可以永遠的離開你。帝后者,夫妻也,既然已經廢而棄之,敢問,阿嬌何曾是你的女人。民間都知道所謂下堂之婦,從夫家離開,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夫家寬容的,可以給予一定補償,難道說那長門宮,不是你給阿嬌後半輩子的靠資嗎?說來你還真是大方呢,用我陳家的東西來贍養我,大方的可以!長門宮裡的人沒有任何變動,讓兩個丫頭來陪我解悶,阿嬌是不是該感激你的好意?‘無子’之罪是你給的,阿嬌認了;‘巫蠱’之罪是你和你的妻子一同給的,阿嬌也認了。阿嬌只是想隱姓埋名的從新再活,只是想守着一點血脈活下去,難道說礙着你們夫妻什麼了嗎?還是說,你怕你不小心漏掉的孩子報復你,想一網打盡,或者是想圈養在你的勢力範圍內?不讓這小小不明因素,亂了你十幾年的苦心佈置?”
“笑話,皇家的女人,且容他人染……”
“我記得,當今太后是皇家的女人吧,可他也有過其它的男人呢。不是還有‘妹妹’進宮陪着太后娘娘嗎?”好心提醒他一句。
“你……”他憤慨的想回應我,可是張開嘴又不知道說什麼。
“我?我怎麼了?想說我不敬?想要我尊敬長輩?放心,我只是舉個例子罷了,你們母子利用我,又費盡心機的拋棄我,我都不在意了,現在只是說說都不行嗎?對了,據說你新寵上你傾國傾城的李妍李夫人,還是一介歌姬呢,混跡青樓的女人,一雙玉臂枕千人啊!她難道沒有其它男人染指過?你又想說是在爲皇家婦之前吧,可是之前之後有那麼大的區別嗎?都照樣被人染指過呀!所以這個理由似乎不成立。”
“呵呵!”他怒極反笑,“從來不知道阿嬌的口才這麼好呢,我是不是該感激阿嬌當初對我的不屑一顧,讓我免了阿嬌的責難?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女人,霄兒也是我的孩子。你們必須跟我回去?”
“讓我回去?不怕我動搖你這江山的根本嗎?不怕我成爲那呂后第二嗎?當初不屑與你的寵妾爲難,你就不怕我找她的麻煩嗎?難道說,在你眼裡,我阿嬌就是你們夫妻隨意揉搓的玩物不成?”
“阿嬌多慮了,她如今是皇后,你以爲你鬥得過她嗎?何況還有衛氏一門。你該顧着你自己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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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笑話,我爲何要鬥?爲你嗎?我早在你再度接她入宮時就不要你了,時至今日,我還要去鬥?”
“不要,容得你不要嗎?難道你就不怕陳家被牽連?”
“陳家早就龜縮在殼裡了,你找到到理由牽連嗎?還是說英明如你想隨意捏造個藉口?那現在你就不怕這悠悠之口了嗎?你信不信,我會不惜一切,玉石俱焚呢?”我詭異的笑看着他。“製造場小小的瘟疫,讓長安城屍橫遍野,我自問還是做得到的,而且,我可以肯定沒有所謂的名醫,可以解除他們的痛苦。你,要不要堵上你的萬世基業試試?”學醫研毒這麼些年,製造場小小的細菌戰還是可以的。
“你敢要挾我?你有這本事嗎”
“哦,要不咱試試?看看明兒這咸陽城會不會不小心變得死氣成成?”看我這麼胸有成竹,他也應該知道那郭解醫武雙修,我跟着他混了這麼就,難說!想到這些,劉徹有點底氣不足了。
“那你想怎麼樣?”
“難道說,以你的頭腦,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我要你和你的朝堂、後宮,永遠不要打擾到我的生活,也不要爲難陳家,及我關心的人,公佈我的死訊好了。”這要求絕對不過分。
“阿嬌會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嗎?阿嬌從來不會這麼心狠手辣的。我可以答應你,不爲難他們便是,但是你還是得跟我回去。”他就那麼的篤定我不會草菅人命嗎?是,我怕我永遠睡不着覺。
“你……,好!我可以回長門,但是你得撤銷所有□□我的侍衛和那幫不知那個宮裡安插的奴才,讓我出入自由,我的朋友也可以隨意來去。”其實那園子,我還是很喜歡的,那假山,花園,四十花卉,湖泊,遠山,無一不精美,無時無處不可入畫。還地處城郊,和那未央宮、長樂宮,都相隔老遠,單說景色已經住房,哪裡有不好呢?比現代大型的蘇州園林都好很多嘛。避無可避,也只有面對了。
“可以。”他沉默良久久,終於還是答應了。總之,先把她圈在身邊再說。
我也就沒再接話,兀自看着這逝者如斯的江水,兩人就這樣安靜的站着,站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