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據探子回報,種豪•封煎果然與匈奴伊稚斜單于有勾結,將精兵數萬人欲往酒泉、敦煌掠邊。此處邊兵少, 田裡的小麥和農家的糧食怕是要遭殃了。而且, 此役欲斷我大漢於西域各國交通, 與匈奴齊攻我大漢。如若不是我們先獲消息, 這仗怕是不止打得辛苦, 還會損失慘重。”石平一一稟告着下面傳來的消息,慣常的面無表情。
“李廣利到哪裡了?”
“回皇上,已經到張掖了。”
“趙充國呢?”
“帶五千精兵直擊先零都城, 怕也該到了。而且他們會便裝入城後行動。”
“這就好,他封煎既然傾巢出動掠朕邊地, 朕端他老窩也不爲過。”
“查處流言是誰放的了?”
“一羣黑衣人威脅乞丐娃娃放的, 那黑衣人在西郊失了蹤跡。”
“繼續查。後宮和大臣各處有動靜嗎?”
“和平常一樣, 只是,這流言怕是扼殺不了了。”
“這好辦, 有了新鮮的,這舊的就會慢慢忘卻的。衛長也十三了,是可以出嫁的年紀了,皇姐都給朕暗示了多次,朕不答應也過不去, 尋個吉日, 把她與平陽侯曹襄的婚事兒給辦了。”
“姐姐, 你說這長公主出嫁那麼大的事兒, 怎麼也得讓這黎民談上個三五個月吧, 怎麼……,怎麼他們就是揪着你的事情不放呢?”文君抱着個不是是老大還是老二的兒子, 沒事又來我這兒磕牙來了。
“這個你就不明白了吧。皇家嫁女,再熱鬧,也就那麼回事兒。他皇家最多多些嫁妝,多謝氣派。但是,我這皇妃出牆可就是百年來頭一遭了。你想想啊,皇帝的女人居然還讓他人染了指,你說這綠帽兒皇上他戴得下去嗎?是個男人都氣悶,何況是皇上?只要把皇上這氣一撩撥起來,你姐姐我不就被咔嚓了?陳阿嬌一死這陳家、竇家還有一竿子親戚能善罷甘休?這樣一來,朝廷可就亂了套了。對了,文君你可別站着說話不腰疼,你們卓家還有東方也得跟着遭罪的。畢竟,文浩……是,呃……,那個……,姦夫。”
“姐姐!”文君無奈道,“你怎麼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
“文君,這你就不對了,姐姐我像是在說笑嗎?”
“可……,哪有人這樣說自個兒的。”
“這……,姐姐確實出了牆了呀。當然,姐姐覺着自己是皇室棄婦,可人家不覺得。這樣一來,意見不統一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又找了個男人嗎?我孃親還找了男人呢!平陽公主自平陽侯去後,不也自個兒找了男人?幹嘛單說我的不是?”
“可……,人家是公主,還是沒了夫君的。你……”
“我怎麼了,我啊是棄婦,是下堂婦。誰大漢律歷哪一條規定了棄婦不能再嫁了?”
“姐姐,這要吊腦袋的事兒,你怎麼就那麼輕描淡寫呢?”文君出了無奈,只剩無語了。
“放心吧,那人之前沒殺姐姐,現在就更不會殺了。殺了不就坐實了這綠帽子了嗎?他那麼英明的主兒,哪裡會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姐姐,文君怎麼覺得你有些有恃無恐呢?”
“呃……,哪有,姐姐只是曉得各種厲害罷了。”他,或許心裡還有些許愧疚吧,有這些許也就夠了,保命足矣!
“那……是文君多管閒事了是吧。”她心急火燎的跑來關心我,可我這一塊牛皮糖,硬是軟硬不吃,還…… 腦袋裡少根筋的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文君,姐姐知錯還不行嗎?姐姐這就想法子堵住全天下人的嘴去,可好?”
“姐姐真有法子?”文君眼前一亮,心跟着正要放鬆……
“沒,姐姐不是說了嗎?姐姐這就去想。姐姐保證,會留住自個兒這條小命。”
“那文君就放心了,姐姐願意去做,一定能成。”
“嘿!文君還真瞧得起你姐姐我。”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姐姐。”
兩位翩翩公子在四海樓的大廳靠窗的位置對坐着,不時看向窗外的行人和坐商。白衣公子身量略高,濃眉大眼,皮膚略黑;青衣公子個子稍小,形容俊朗,嘴角凝笑,俊美中帶着三分邪氣。看他二人衣料頗爲考究,可不知爲何沒去雅間那據稱的高雅風流之地……
“陳兄,小弟我從蜀地遠道而來,你怎麼就請我在這喧譁之地飲酒呢?可真不厚道。”青衣公子一來就開始抱怨。
那陳兄眉目泛紅,微帶尷尬:“卓弟是巨賈之後,怎知這短銀錢的苦?爲兄出生微寒,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稚兒得養活,能請卓弟來這四海樓已經不錯了。卓弟也是知道的,這四海樓大廳和雅間的菜並沒有太大不同,都一樣的好吃,一色的菜,雅間絕不會比大廳美味上幾分,卓弟也該體諒爲兄纔是,計較這些作甚?”
“小弟該死,都忘了陳兄是當家之人。小弟獨身一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銀錢是每月有幾分,花幾分,都不知養家的苦了。”
“不知者不怪,卓弟,爲兄以此薄酒,爲你洗塵,幹!”
“幹!”
二人具皆一飲而盡,言行甚是豪放。
“陳兄,小弟初來咋到,不知長安城最近有啥新鮮事兒沒?不如陳兄說些來聽聽,聊以下酒。”
“嘿!這長安城,可是天子腳下,新鮮事兒那是日日都有。所謂這籠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這人不也一樣?是以這各式的人,就演繹各式的事兒。最近頗爲盛傳的一件事兒,卓弟大抵也知道,這皇上最爲寵愛的衛長公主,嫁給了平陽侯,這可是長安城難得一見的盛事,都說是十里紅妝,嫁妝都可繞城一週了。可惜這新娘子咱老百姓瞧不見,不過肯定嬌媚異常。”
“哦?怎麼見得?”
“這個是人都知曉,衛長公主的母親衛皇后合適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兒,她的女兒不美,誰的才美?”
“陳兄說沒瞧見那衛長公主,有怎能瞧了衛皇后去?人家可是在後宮紅牆之內,不是你我這等人瞧得見的。”
“這卓弟就不知道了吧。民間都盛傳一歌謠,唱咱一個爺兒們是唱不出來,不過爲兄可以把詞念給你聽:生男無喜,生女無憂,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這衛皇后可是抵過了當今聖上青梅竹馬的表姐,得到了聖上專寵的,聖上可是爲了她廢了皇后表姐。都說陳皇后名阿嬌,形容已甚是嬌美,那衛皇后一定比陳皇后美麗百倍,不然,怎麼能以一介歌妓,稱霸未央宮,登上那母儀天下之位?”
他二人說話,音量頗大,說辭也甚是有趣,引得廳裡的客人,靜下細聽。
“陳兄這麼說,倒也行得通。那衛大將軍,如若不是衛皇后身登高位,怕永遠就是一騎奴,哪能如現在一門五侯?說這衛皇后霸天下,倒也當得。”
“是啊,咱們這聖上,對女人那可真是出手闊綽,得過他寵愛的女人,可都是一門榮寵的。那傾國傾城的李夫人的哥哥,不也當了將軍?”
“瞧陳兄說得,這女人不就該寵嗎?男子漢頂天立地,寵自己的女人,是應該的。陳兄只怕是沒那起身家,吃味了吧!不過,這聖上也不算能寵人吧,他那表姐不就讓他攆出未央,留居長門了嗎?幾家歡喜幾家愁哦,據說這陳皇后比那聖上還大上幾歲,怕是年老珠黃,抵不得衛皇后的青春年少啊!”
“說道這新鮮事兒,這被攆了的陳皇后倒是又唱了一出。”
“哦?這皇家都不要了的過氣美人兒,哪裡還有生事的功夫?”
“這個小可也知道,據說那陳皇后不甘寂寞,偷了人,還生了兩個娃娃。”一個很是八卦的書生插嘴進來。
“如這位公子所說的話,那……陳皇后可不就是紅杏出牆?這……皇家的顏面何在?那皇家人沒辦這陳皇后?”那被稱爲卓弟的公子不解的問道。
“事確有這麼一說,只是……,這陳皇后都成了下堂婦人,怎麼能算作是出牆呢?又幹皇家顏面何事?”
“下堂婦人?這位陳兄說話新鮮,這皇室妃子縱使被廢,那是皇家的人,怎麼能與他人……”另一個商人模樣的提出自己的疑慮。
大廳裡的人對這個都有興趣,不少人放下杯盞,洗耳恭聽,看這姓陳的有啥說法,不少人還插上了嘴。
“當然,你想,這廢后可新鮮?”這被稱作陳兄的問道。
“倒也新鮮,想咱大漢朝,這也算是第二個被廢的皇后吧,和先皇后一樣,以無子被廢。如果這陳皇后有了兒子,怕是沒那麼容易被廢了,那衛皇后哪裡還有可趁之機?”聽着甲張嘴就答。
“咦?不是說這陳皇后不能生孕嗎,那兩個娃娃是怎麼來的?”聽者乙也提出問題。
“說來也是,這不能生的女人,怎麼就蹦出兩個娃娃來了?是假的吧,這陳皇后怎麼可能出牆?長門宮可是有人守着的呀!”聽者丙開始懷疑這事兒的真實性了。
“這出牆倒是真得,我舅舅的二大爺的姐姐的侄兒在堂邑侯府當差,他可是看見陳皇后帶着那兩個娃娃,去給館陶長公主賀壽來着。”
“嘿,那陳皇后怕是醜陋異常,聖上不願與她……”聽者丁曖昧的說道。
“這是聖上的事兒,他喜歡誰咱老百姓可是不會知道的。那這麼說來,陳皇后是真得出牆了?”那卓弟聽來頗爲差異,像是沒想到一個皇后也會幹這起事兒似的。
“爲兄倒不覺着這陳皇后出牆。”那陳兄似乎想力排衆議。
“哦!那小弟恭聽陳兄高見。”
“高見不敢,只是……,這陳皇后和那薄皇后倒是有些不同。”
“哪裡不同?陳兄快說。”聽者甲急着問道。
“那薄皇后被廢,可還是留在那未央宮裡,這麼說來,皇室還承認她是皇家人來着。而那陳皇后,可是被攆出未央,甚至趕出長安城了的,聖上怕是念幾分表姐弟的情分,把堂邑侯府送上的長門苑,又送還給了她,說來是連個城裡園子都不去置辦呢?他怕是厭惡極了這善妒的夫人。只是,這陳皇后這麼一攆,哪裡還是皇上的女人?皇上的女人不都在未央嗎?所以啊,我說這陳皇后已然是個下堂夫人,爲夫家所棄,縱使那夫家是皇家。這陳皇后另謀他人,也就算不來是出牆了,卓弟會以爲這下了堂的夫人,還是自己的女人?”
聽這陳兄這麼一說,廳裡也炸開了鍋,有人同意有人反對,還開始辯論開來,跟那菜市場一樣,是熱鬧非凡呀。
“可……,她到底也是皇上的女人啊,怎麼……能被他人沾染呢?”這卓弟顯然被那陳兄的說話驚呆了,吶吶不能成言。
“皇上的女人?他人沾染?卓弟這話更新鮮呢!當今衛皇后可是歌妓出生,哪裡沒男人沾染來着?縱使沒被破身,怕也常讓人陪陪酒,摸摸小手。那傾國傾城的李夫人可是地道的青樓出身,怎會沒被沾染過?再說這當今太后,跟了先皇前也是嫁過人的,皇家的人,怎麼沒被人沾染過來着?這陳皇后不召聖上歡心,被攆了出來,自己找個喜歡的男人,又有什麼呀。再說了,這……長安城的公主,有幾個沒有面首的?怎麼說這陳皇后也是先皇的侄女,竇太后最疼愛的孫女,她縱使養幾個男人,那有如何?況且,聽說,她是真心愛那相好的。還有,那些個當官的,他們不也有妻妾,在他們落魄是時候,離了他們再嫁的?縱使現在高官厚祿的吧,不也有攆了髮妻,寵了小妾的?再說這商人之家,城北的員外郎,也是取了個寡婦的。而那起只有一妻的人,怕是沒錢養小妾喲,只好眼紅的說着這皇家、官家、商家、富農家之事。”這一竿子,可是全部的船都給打翻了:皇家女人被攆出來了,可以再愛;這高官家的女人,也可以另謀他人;這商家婦,也可改嫁;而那沒人改嫁的,只因窮得娶不起太多的女人,只能一心帶那髮妻,不過說來怕更是窩囊了。還真虧了那儒術還沒完全獨尊,沒那起迂儒搗亂;而那首創《女戒》的班婕妤還爲出生呢!
“對了,卓弟從蜀地而來,可曾聽聞,那才女文君,硬是把那才子司馬相如給休了呢!說了這文君更有氣魄,古往今來,有幾個女人休夫來着?爲兄倒甚是佩服這一代才女,不愧是才女啊,這纔是大方之家啊。對了,爲兄都沒留意,卓弟和這文君還是同姓呢,卓弟可曾見過這位才女,知曉一二?”這卓弟在衆人沒注意的時候狠狠的瞪了那陳兄一眼,可那陳兄一點兒也不介意,反而擠眉弄眼的,笑的更加開懷。好妹妹,這有難該同當呢!
“這個,小弟倒不曾聽聞。”那卓弟悶悶的說道。
“這在下知道,聽聞文君棄了那司馬相如,和東方大人好上了。那東方大人也不嫌棄卓文君是兩嫁之人,與那文君恩愛異常,那年壽宴上,他二人的風流韻事,可是鬧得街知巷聞的。聽說,他們都有了一雙麟兒了。嘿,還真別說,這文君據說還與那陳皇后交好,住在長門呢。她二人,一個離宮他擇,一個休夫另好,可都是爲天下所不爲的主兒,湊一起也說得過去。”聽者戊提供了自己的小道消息。
這四海樓的閒談迅速轟動整個長安城,陳皇后已然爲皇家所棄,另找男人,也沒人在議論什麼了。自家的夫人要麼是他人之婦,要麼是成了他人之婦,自己還與他人的妻妾勾搭上了,這個再被人挖出來閒談,可更是丟人啊。再說,只有那起窮苦之人,才娶不起妻妾,一心一意帶那糟糠,他們可不能承認自己窮得娶不起女人。而這陳皇后已非皇上的女人,這一觀念,迅速的深入人心。而棄婦再嫁的事兒,倒是有的,而且還頗多。是以,這陳皇后出牆的說話,再也沒人提起,而陳皇后其貌不揚的說法,也捎帶着被人接收了過去。
陳皇后出牆一說,就慢慢被人忘了過去,只是,那休夫另好的說話,讓男人頗爲害怕了,怎麼着也不能讓自己的女人休了自己啊!面子上怎麼過得去,是以這段時間,各個家庭甚是美滿和諧,夫怡妻樂妾也嬌,話說是大漢朝立國以來難得的家庭美滿的!
只是,不知怎的,那宣室殿的人覺得那皇上打破多年來的冷靜,越發的喜怒無常,越發的難侍候了。妃嬪,縱使那寵冠後宮的李夫人,也不敢再去招惹皇上。少說多做,走路不帶聲音,成了他們那些下人更加兢兢業業貫徹的準則,宣室殿乃至未央宮有了從未有過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