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淅淅瀝瀝的下着秋雨,一層秋雨一層涼,滿屋皆是溼膩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再加上我還彷徨於這突來的鉅變,神色有些恍惚,悶悶的望着屋頂發呆。宮女們以爲我是受不了被廢的刺激,也不敢來打擾我。
想想陳皇后,這次被廢,退居長門後就基本上推出即使舞臺了。無論後面的衛皇后、王夫人、李夫人、趙夫人……一批批前仆後繼的未央女人,都與自己沒了關係。那麼,我真得寓居長門二十年直至死亡嗎?不,絕不!暫不管劉徹與陳阿嬌的孽緣,既然我已經是個異數,來了這裡,那說明這歷史也有了變數,畢竟陳皇后最後的結局只是一筆帶過,而我,可以重新過自己的日子。那就得先解決幾點:身體養好,這是逃脫牢籠的本錢;瞭解目前的情況,綜合利弊;出去後去哪裡,做什麼,未來的生存之道。
後位雖然被罷,但一應供給,具如皇后,生活絕對有保障。身居冷宮,未有子嗣,也不是後宮人等的威脅,更成不了朝臣的靶子。如此說來,自己還真是個超然的存在,說得不動聽點,是皇家養的一閒人,可有可無。下有宮女,宦臣侍候,不用自己勞作;上無任何人壓榨,畢竟沒有人會來這地界,這宮裡我最大。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混吃等死。說來倒是合了自己的胃口,可惜呆在這高牆之中,又沒有電腦、電視、書籍等各種娛樂設施,當慣了宅女的人也得悶死。
這劉徹是不會與他牽扯了,那“可三日無食,不可一日無婦”的臭男人要來做什麼,比我那“金屋藏嬌”的前男友過了太多太多,前男友都不要了,何況是他——一個陌生的歷史人物。既然不想再招惹他,就不能做任何出頭的事,低調,低調,不然惹起他哪怕一絲一毫的興趣就遭了。那麼,能做的就是養病了。不知道這具身體的母親——館陶長公主,會不會來,她雖然功利心很強,但還是寵愛這阿嬌的吧,退一步說,阿嬌也是她唯一的砝碼,即使這砝碼現在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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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宮還是館陶長公主以董偃的名義獻給劉徹的,宮內有苑囿和宮殿,據說景色還不遜於“上林苑”,劉徹拿着也只是祭祀宗廟的時候住住,沒想到確成了陳阿嬌也就是我的居所。
胡亂的吃了點晚飯,服完藥後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病症已去了大半。早睡也就早醒,還是起來逛逛這“冷宮”代名詞的長門吧,琢磨着這館陶長公主都不捨的園子,應該別有一番風味纔是。躺那麼久身子都僵了,多動動還好得快些。於是,套了件衣裳,把頭髮胡亂找個帶子綁上,就欣然走了出去。
新雨後,空氣特別的清新。初秋的景色甚是怡人:滌盡了塵埃,欲放晴的碧空,東方朝霞似錦,初陽如火,天邊像要燃了起來,太陽還沒越過山頂,但那片天,那朵朵雲,呈現出了層次不等的瑰麗色彩,煞是美麗。路面是用鵝卵石鋪成的,縱使雨後也不至於溼了腳。花園裡菊花正欲綻放,含苞待放的內斂自有一層美感。樹葉還沒落下,綠油油的枝丫上有着未南遷的鳥雀,唧唧咋咋的叫個不停,呈現出難言的生動伶俐。園裡錯落的佈置了些假山、碎石、奇花、異木,錯落有致的,別具風格。得當處搭建上風雨長廊,紅瓦被雨水洗得分外清亮,雕花的斗拱、廊柱,十分精緻到位。隔段路修葺一坐亭臺,八角鬥拱,雕飾欄杆,裡面擺上桌凳供遊人休憩。一切的一切,非常的人性化。配上這奇山異草,紅花綠樹,流水小橋,展現出絕對的江南風味,而更妙的,靈秀中又不失大氣。怪道說館陶長公主心心念唸的,捨不得送了人去。
再遠處有個湖泊,源頭活水,沒污染的水質就是好,忍不住掬起一捧,送入口中,沁心的涼霎時傳遍全身,真是痛快。湖面也有不少鳥兒,不過我對這個還真沒什麼研究。草地裡夾雜着稀稀拉拉的不知名的野花,熒熒點點,沿着湖泊,點綴上那麼一週,再外面是一片樹林。湖岸零星的栽種了些柳樹,這個時候還沒有退了葉子,枝條垂了下去,花草樹木,映着湖面的倒影,放眼望去甚是美麗。找了個光滑的石頭坐了下來,慢慢欣賞這雨後秋色,感受着這大自然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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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呼喊聲傳來,打破了這份寧靜,原來丫鬟宦官們起來,見我不在,正到處找,這裡有灌木叢遮擋着,他們也看不見。應了聲,他們急急忙忙的彙集了過來。小桃搶聲說到:“娘娘,您還病着呢,怎麼不好好躺着,要再加重了,可怎生是好,奴婢們怎麼向皇上交代。”想來說的上話的,也就是這兩個貼身侍婢吧。
“我好着呢,睡了一覺,病好多了。就是病了,才該出來走走,增強抵抗力嘛。”
小菊皺眉問:“娘娘,您這是怎麼了?您平時說話不都是本宮本宮的嗎,今兒怎麼我啊我的?還是‘抵抗力’是什麼,奴婢怎麼聽不懂啊”
我心一驚,這人一不一樣,一說話就知道了,沒想到這丫頭那麼敏感。想着,總不能裝一輩子,那就讓她們適應現在這個“我”吧。因而回道:“你們也知道,我病了後,好多事情都忘了,昨天不還問你們我是誰嗎?其實也沒關係,會忘記的,大概是自己想忘記的東西,不一定讓人愉快呢,現在這樣,一片清明的,一切從頭開始,有什麼不好。至於皇帝,你們不是說我被廢了的嗎?他哪裡還會來管我。你們也別老是娘娘,娘娘的,聽起來像是在叫我娘,雖然我年紀一把了,到底還是沒孩子,你們這樣都把我給叫老了,有了孩子,女人可就又老了許多,畢竟有了新生代啊。可這孩子,我想有也有不了,就別這麼叫了,聽着這詞,心裡也怪寒磣的,打個商量,你們就叫我小姐吧。還有,不要動不動就跪啊跪的,不知道膝蓋會多疼呢,小姐我沒有體罰人的毛病,不出大亂子也不會怪罪你們什麼的。”說完這一大堆後,她們瞪大了眼睛,一個個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也是,這沒大沒小的相處方式,囉囉嗦嗦的話,陳阿嬌是說不出來的,她們肯定也不習慣.而“孩子”是陳阿嬌的心病,這個時候倒是可以利用一番,也是個說辭。
回過神來後,急了“娘娘,您不會是燒壞了腦袋吧,就是皇上不怪罪,竇太主也會撕了奴婢們的皮的,至於跪什麼的,都是規矩,萬萬改不得的。奴婢們還是再請太醫來給您瞧瞧吧。”
“得了,我說不用就不用,見天的請太醫,大家肯定都會傳我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了,興許還是想博取皇上的憐憫,以圖重獲恩寵呢?你們呀就不要給我再添麻煩了,都說忘了就忘了嘛,至於其它的,也都聽我的就是,出來什麼事都有我擔着。”
雙雙應聲道:“奴婢遵旨!”又準備跪下去。我見狀立馬叫她們打住。她們不得已,瑟瑟的站了起來,這纔對嘛,搞好下屬關係是第一步,慢慢就好了。
“你們給下面的宮女宦官們說說,就說娘娘我吩咐的,小姐我需要靜養,叫他們沒事兒別老在我跟前晃,我住的院子,除了偶爾打掃一下,其他時間,不准他們靠近一步。”一堆人跟着,一堆人盯着,半點隱私權都沒有,累啊。誰知道這幫子奴才裡都有些誰的人???間諜反間諜活動,縱然是我這死會了的人,她們想必還會盯段時間。盯就盯吧,只是遠遠的候着,別在跟前礙眼就成。
“知道了,娘娘。”二人笑道。想是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報上去,會說是她們沒侍候好,她們也會有很多麻煩,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還娘娘?”我不樂意了。
她們笑的更歡:“知道了,小姐。”
說着說着,大家一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