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時間, 沈一諾帶着顧安下樓，看見忙的進進出出幫着馬大嬸端菜盛飯的三個小乞兒，顧安這才猛地想起來下午到底爲什麼生氣。
很快衆人圍坐在大圓桌邊開始吃飯。察覺到小孩莫名又低落的情緒, 沈一諾往他碗裡多夾了幾塊肉, 再搭配一些蔬菜。
飯後, 沈一諾牽着顧安溜達消食, 猛然想起前兩日沈青對他的忠告, 且不說那八年的空白顧安遭遇了什麼，就現在他之所以變得如此脆弱逃避一些事，他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他琢磨着怎麼把話題往那方面帶, 直接問小孩肯定會逃避，他也不忍心逼他, 必須想個萬全之策。
顧安本以爲沈一諾帶他出來會問問他爲什麼生氣, 但是沒想到對方的表情比他還糾結, 似乎有什麼心事。
“笑笑，怎麼了？”
“我沒事啊, 倒是你，現在可以說了吧。不然小心我晚上好好伺候你！”
顧安一聽條件反射的想起了一些畫面，耳根通紅起來。
“嘿，寶貝。”沈一諾就像一隻會隨時隨地發情的公狼，舌頭一伸捲進小孩耳朵裡, 舔了又舔, 忍不住又咬了口他的耳垂。
“唔！”顧安像只受驚的兔子, 往後掙脫了好幾步, 臉蛋霎那間便成粉白色, “笑笑，你…你怎麼這樣？”
“咳, ”沈一諾這才注意是在外面的院子裡，四下裡看了看，發現沒什麼人這才道，“好了寶貝不鬧了，你說吧。”
“唔，說什麼呀，你！你別過來！”顧安雙手環在胸前，離沈一諾保持着一段距離，小臉戒備的盯着他。
沈一諾無奈的做出投降的姿勢。
兩人對峙了半晌，顧安才慢吞吞的說，“今天是找父王的，沒想到睡着了，真討厭！”
沈一諾一愣，“怎麼，想他了？”
“哼！纔不是。明天我還要去找他，笑笑不許去！”顧安信誓旦旦的說。
沈一諾不解：“爲什麼呀？”
“唔。”顧安臉色剛褪下去的紅色又有慢慢泛上來的趨勢。
沈一諾故意伸出魔爪，做出要向前撲的姿勢，嚇得顧安往後一縮，“別，別過來！”
“咳咳，你告訴我，我就不過去？”
顧安想了想，“嗯，就是…我想問父王，要銀子。”
“你要買什麼？可以問我要啊。”沈一諾覺得納悶，最近天亮了，的確該多添一些棉布衣裳。
顧安有些不安的說，“天黎堡那麼多人吃飯呢，笑笑的錢會不夠的。”
沈一諾面露疑惑，仔細回想顧安這幾日的生活起居、心理狀態，疑難問題，然後他明白了，“你還在怪我沒有把那四個小孩子送去天黎堡住，對嗎？”
顧安表情糾結，“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提這麼過分的要求，我只是…只是…唔。”
沈一諾上前一步，把他抱懷裡，半晌，嘆了口氣。
顧安安靜的待在沈一諾懷裡，他知道笑笑一定有辦法的，就算天黎堡很窮的話，他也會抽時間回去問他那個冒牌父王要的，或者問皇奶奶要，好歹他也是小王爺。
其實這些年他也是有些小存款的，不過不是很多，在小島上的生活很艱苦，都要靠父王以往的俸祿和變賣掉西王府的那些珍貴字畫和花瓶。
“萌蛋，我可以把那四個孩子送去天黎堡。也許你不知道魔教的生意做的有多大有多廣，但是餵飽那四個是絕對沒問題的。但是如果你明天、後天，又在路上遇見了三五個小乞兒，你還要把他們往天黎堡送嗎？這不是長久之計，天黎堡和我也沒有這種能力去照顧所有的乞兒。更何況天黎堡雖然是我當家，可是那些錢都是平日在外面苦的兄弟賺的，一次兩次的接濟是可以的，再多的話我也對不起那些弟兄，你明白嗎？”
“嗯，對不起笑笑，是我欠考慮了。”顧安有些不好意思，他沒有想那麼長遠，只是想去幫助別人而已。
果然，沈一諾摸摸他的後腦勺安慰他，“你沒有錯，你這麼想很善良，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去對待外面那些乞兒，那麼他們也不會成爲乞兒了，你知道嗎？”
顧安點點頭，側過臉親了口沈一諾的脖子，小聲的說，“笑笑，你真好！”
不遠處，沈青嘆了口氣對沈鶴道，“唉，教主又溺愛小王爺了，這到底是對還是錯呀？”
“教主難得有一個這麼喜愛又戀戀不忘的寶貝，你就別摻和了。你難道忘記了，那八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沈青臉色凝重，又嘆了口氣，“是啊，也許我不該那麼的苛刻。”
沈鶴慢慢朝他靠近，突然用低沉的嗓音道，“青，這不怪你。我們做屬下的可以揣測教主的心思也可以幫助教主完成他佈置的任務，可是我們不能去阻礙他們要過的人生。這也是一種尊重。”
沈青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半晌訥訥道，“你靠我那麼近做什麼？唔，唔嗯~混蛋，你放，開！”
……
小黑和十三站在屋頂上並肩而立。
十三眺望遠處的京城，點點星光下的浩大全景讓他覺得一陣快意，一張口身邊的空氣就液化成了霧氣，“小黑啊，你說教主是什麼忘記問我們什麼事情啦？”
小黑慢慢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才說，“這很重要麼。”
“呃，也不是很重要的吧。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過小王爺對於教主重要麼。”十三說的話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嗯。”
入夜。
牀榻上的兩個人都沒有睡熟。
一個稍微瘦小的少年微微從一人懷裡掙脫了下，躡手躡腳的下牀了。他走到一個大櫃子跟前，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了一個清俊瘦長的身影，他慢慢的蹲下，小聲的打開小個抽屜，仔細的翻找着什麼。
沈一諾見顧安下了牀，假裝睡熟無意識的翻了個身，然後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方向瞧，看他在做什麼。
顧安聽見響聲嚇了一跳，趕緊捂住眼睛，過了一小會，才悄悄的打開指縫，見沈一諾只是翻了個身，才微微的吐出口氣，繼續翻找。
沈一諾忍得都要抽筋了，憋得都要內傷了，但是爲了不打擾顧安的小動作，他只能繼續裝睡。
顧安終於找到了他收在衣裳底下的小錢袋，還是很多年前沈青送他的那個，上面的顏色和圖案都看不真切了，如果仔細看的話，也許還會發現深色的未洗掉的斑斑血跡。顧安怔忡了半晌，蒼白着一張笑臉，慎重的拿起那個錢袋，再次返回了牀上。
沈一諾假裝睡熟的時候伸出一個手臂，將顧安圈在懷裡，然後右眼微睜開一個縫，直到看見小孩手裡緊攥着的那個錢袋，不由的愣了。
顧安身體小幅度的開始顫抖，他趕緊往沈一諾懷裡鑽了鑽，嘴裡輕輕地呢喃，就像以往一樣似的，“笑笑抱抱。”
沈一諾微微一僵，心說萌蛋不會發現他裝睡了吧。但是很快他就把顧安抱緊，好像睡夢裡做出的做原始反應。
顧安果然相信了，嘴角扯出一個淡笑閉上眼，頭蹭蹭沈一諾的胸口，再次喃喃，“笑笑真好。”
一種名爲感動的情緒瞬間滋生出來，沈一諾突然就鼻子酸澀的想要流淚，他看着顧安淺笑的睡顏，勻速的呼吸聲，心疼的難受。
……
翌日清晨。
沈一諾一向醒的比顧安稍晚一些，所以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小孩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然後看見他時眼角慢慢的就彎起來，咧着小嘴喊，“笑笑，早。”
“乖，萌蛋，早。”說着“啾”了下打了個響亮的啵。
顧安沒有嚮往常一樣害羞，而是微微一笑道，“笑笑，今天是九月初五，你的生辰。喏。”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個嶄新的金黃色錢袋，遞給沈一諾，有些羞澀的說，“銀子不多，但是都給笑笑！”
沈一諾呆愣半晌，顧安新錢袋裡一直都沒什麼銀子，因爲他根本不需要買東西，都是他給一一代勞了，換句話說，沈青送他的這個生日禮物可以說是一個藥袋，放身上對身體好的。
而眼前這個明顯比較鼓的小錢袋，裡面一夜之間增加了的，肯定來自於昨夜那個舊舊的錢袋，沈一諾定定的望着顧安的眼睛，慢慢的把他擁入了懷中。
“笑笑，你不喜歡嗎？唔，這樣吧，我帶笑笑一起去大街上買禮物好不好？”顧安有些疑惑，他可是存了好多年的銀子喏。
“萌蛋，謝謝你。”沈一諾再一次被感動了，昨夜沒有發泄的情緒趁着早晨這會再也忍不住了。
“唔。”顧安來不及做出迴應，嘴巴就被封住，等待他的是沈一諾急切的狂吻。
沈一諾動情的吻着他，一手固定住他的脖頸，腦海裡思緒紛飛，他昨夜還猜測顧安依舊不信任他，想要用自己的私房錢接濟小乞兒，但是沒想到他一直牢牢記住他的生日，甚至，連他自己都忘了。
每年的這一天，除了馬大嬸午前的長壽麪，他吃完就去郊外那座他曾經與顧安爬過的山頂上，一個人度過。
其餘的人幾乎都不再關注他的生日，不是他們疏於關心他，而是沈一諾試圖淡忘，刻意去忘記。
因爲他在乎的渴望關心的那個人，不在他身邊。
……
兩人在樓上房間纏綿的差點錯過早飯時間，馬大嬸見兩人終於下來了，把想要收走的有些溫熱的包子放下，旁邊還放着一碟子糕點和兩碗豆漿。
顧安剛剛被欺負的夠嗆，嘴脣紅彤彤的，但是他想今天是笑笑的生日，就暫且原諒他的瘋狂吧，況且吻到一半的時候他也非常的動情，也很想要。
“笑笑，我們待會出去玩嗎。”顧安笑眯眯的問，一邊在條凳上坐下，遞了個包子給他。
沈一諾接過咬了一口，“唔，不如去爬山？”今年終於是兩個人了。
顧安想了想，“唔。可是待會要先去買禮物給笑笑。”
“禮物不打緊，只要有萌蛋在就行了。”沈一諾認真的說，然後自然的幫他擦去嘴角的糕點沫子。
顧安點點頭，他的確不知道買什麼，笑笑好像什麼都不需要的，“唔，反正錢袋都給笑笑，笑笑要買什麼就買什麼。”
沈一諾摸摸懷裡的那個錢袋，不禁想起了昨晚的情景，今天先不問了吧，難得顧安這麼開心，下次…一定找個機會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