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的臉色有些古怪。
周佳瑤就問了一句:“何事?”
杏兒一臉古怪的道:“是大小姐,又來了!不過還好之前夫人有了吩咐,所以錦暉院的人直接說了,您在待客,不方便見她,讓她回去。大小姐不知道怎麼想的,非說要等您,錦暉院的人也不敢私自作主,特意差了人來請求您。”
周佳瑤的眉頭微微動了動,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周婉瓊不由得好奇道:“是誰?聽着,像是雲家的那個獨女?”
“就是她!”
“怎麼回事?”
周佳瑤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杏兒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佳瑤的臉色後,才道:“姑奶奶有所不知,這位雲大小姐,看着像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性子有些古怪,據說跟她自己的親兄弟都處不來!不過也不知道怎麼了,非要親近我們夫人!夫人跟她,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可是這位大小姐呢,隔三差五的來一趟,好像我們夫人這兒,有什麼寶貝似的。”杏兒腮幫子鼓鼓的,十分氣憤。
周婉瓊覺得,此事不太尋常。杏兒的一句無心之言,卻給她提了一個醒兒。
“莫非,你這兒真有什麼寶貝?否則怎麼這樣招人惦記。”
周佳瑤啼笑皆非,“姑母說笑了,我這裡哪有什麼……”她本想說自己這裡哪有什麼寶貝,可是說到一半的時候,腦中突然閃過一抹靈光。她愣了一下,接下來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周婉瓊見她這副模樣,當下打趣道:“看樣子還真有寶貝哦!是什麼,說出來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周佳瑤只對杏兒道:“大小姐這會兒還在院子裡站着呢?”
杏兒點了點頭。
周佳瑤便道:“她總歸是世子的妹子,這樣不顧身份……罷了,讓人把大小姐請到抱夏裡坐着吧!好茶好水的招待着,別讓人家說咱們不知禮數!等得不耐煩了,她自然也就回去了。”
杏兒連忙轉身,送信去了。
周佳瑤微微思忖起來。
雲家的女兒,要什麼沒有?
雲如嬌雖不是金枝玉葉之軀,但是國公的女兒,也相差無幾了。她雖是庶出,可是多年以來一直享受嫡女的待遇,以馮氏對她的寵愛,又怎麼可能讓她缺什麼,少什麼呢!
周婉瓊見她沉思,便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周佳瑤嘆了一口氣,憂心道:“那雲如嬌也滿十五歲了,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我瞧着她那模樣,不會是惦記上我兩個哥哥了吧?”說完,她又有些後悔了。
這只是她的猜測,萬一是她想偏了,豈不壞了雲如嬌的名聲?古代女子的名聲是多麼重要啊,她與雲如嬌無冤無仇,何必呢!
周婉瓊倒是覺得,這話雖然聽起來有些荒唐,但細細思量一下,也未必沒有可能。
周家的兒郎,都是少有的青年才俊。雲如嬌要是真的動了這個心思,也是有可能的。
“倒也不無可能!”
周佳瑤有些難以置信,“我只是隨口一說。再說,她未必見過二哥,三哥。”連見都不曾見過,怎麼可能有那種心思。
周婉瓊神秘的笑了笑,“其實我倒是覺得,她很可能瞧上你三哥了?”
都是沒有影兒的事兒,到了姑母嘴裡,怎麼就這般篤定了!
“你三哥與她年貌相當,又頂着狀元之名,青年才俊,她哪怕沒見過,起了思慕之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佳瑤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樣也可以?會不會太兒戲了!連面都沒有見過,就……思慕?
周婉瓊只道:“汴京城裡的大家閨秀們,最好附庸風雅,彰顯自己的才德。她們辦詩社,弄什麼賞菊宴,賞梅宴,還喜歡讀才子的詩,點評他們的文章!你三哥素有神童之名,連中三元得了狀元的人,古今又有幾位?況且他本來就生得俊,自然也招那些小姑娘的喜歡。”
周佳瑤聽一愣一愣的,要是真是這樣,難不成雲如嬌無意間見過三哥?
“爲什麼不是二哥呢?”
周婉瓊笑着道:“不是說雲家的大小姐是個心高氣傲的嗎?你二哥雖然長得也不差,但是隻是舉人,又管着府裡的庶務,打理商號。”她嘆了一口氣,才接着說:“心高氣傲的雲家大小姐,如何能瞧得中他!再者,她的年紀,跟你三哥更匹配一些。”
呃,現在說這個,也太武斷了!就憑雲如嬌喜歡往她近前湊,就能聯想出這麼多東西?
這不科學。
“你別不放在心上,得了空,也讓人查查纔是。”周婉瓊淡淡的瞧了周佳瑤一眼,“可用我幫你查?你可不要小瞧了她,畢竟骨子裡,還流着馮氏的血呢!”
她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不用!”周佳瑤連忙擺手,她覺得周婉瓊有點想太多了!畢竟這只是一個沒有依據的荒唐猜測罷了,只根據這個,就給雲如嬌治了罪,有些太過了。
“你好好想想吧!”周婉瓊也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她的手再長,也不至於伸到侄女婆家的府裡來!只是作爲長輩,有些話該說還是得說的。
周佳瑤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婉瓊又坐了一會兒,便回去了。
家裡一大堆事兒呢!她出來放鬆一會兒,也得回去了。再說,璞哥兒還小,她不在身邊照看着,也不放心。
周佳瑤親自送她出去,在二門上,親自瞧着周婉瓊上了青頂子小轎,囑咐人穩妥的將人送出郡主府,這才轉身回來。
前邊傳了話來,說大小姐剛剛走。
周佳瑤鬆了一口氣,總送是把這個嬌客送走了!
不過,她開始思索雲如嬌到底在哪裡見過三哥。
雲如嬌是大家閨秀,不可能隨隨便便出門的。
三哥呢!要職在身,公務繁忙。
這兩個,要如何才能碰面?
周佳瑤仔細想了一會兒,卻是毫無頭緒。
按道理來說,自己成親那日,應該是雲如嬌最有機會見到三哥的日子。只是男子送親,不進內院,直接坐席。雲如嬌又是女眷,按道理,是沒有機會去前院的。
兩個人又是怎麼碰到的呢?
看來真的應該好好查查。
周佳瑤打了個哈欠,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的。
好睏,先睡一會兒,然後再想。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睡覺這麼會兒工夫,府裡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馮家遞了信兒來,說是馮老太太心口疼,想外孫女了,讓雲如嬌去瞧瞧。
馮老太太素來疼愛雲如嬌,本來馮氏也要去的,但是被事情絆住了,就選派人護送雲如嬌回去了。
雲如嬌乘坐的馬車剛出府沒多久,馮氏便讓程嬤嬤帶着幾個粗壯的婆子去了倚翠閣,直接將雲如嬌的婢女青蔓綁了,拿了塊不知道從哪兒找到的破布堵了嘴,帶到了馮氏面前。
幾個婆子訓練有素,像是做慣了這種事情的,沒鬧出什麼聲響,就把人帶了過去。到了花廳後面的暖閣裡,幾個婆子使勁一按,就把青蔓按到了地上。
青蔓平時膽子就小,可是她是侍候雲如嬌長大的,雲如嬌待她寬厚,這府中上下的人也都給她幾分面子,她倒也沒有受過什麼委屈。
可眼下這架勢,分明是東窗事發了。
青蔓心裡突突的厲害,她擡頭看了馮氏一眼,只見她陰着一張臉,眼神凌厲的像刀子一樣,心裡頓時慌張了起來。
馮氏示意程嬤嬤,讓她把青蔓嘴裡的破布拿出來。
青蔓這會兒已經抖如篩糠了,她知道自己這次怕是逃不出去了。小姐出府,估計也是夫人的主意,爲的就是趁小姐不在,審一審自己。她若是抗不住招了,只怕小姐要遭殃的,但若是不招,一頓板子是跑不了的。
青蔓這會兒,便是有些佩服自己了,以往小姐和青枝姐姐總說她是個膽子小的,眼下正是大難臨頭之時,她居然還能想出夫人的用意,還能想到自己的下場,當真也算是有幾分長進了。
青蔓是害怕的,可是再害怕,也不能把小姐的事情說出去。否則,自己的下場,怕就不是挨一頓板子能夠解決的了。
青蔓咬着自己的嘴脣,垂着頭,等着馮氏問話。
馮氏瞧了她半天,把她的那點小忐忑都看在眼裡。越是這樣,就說明女兒瞞着自己的事情不簡單。
馮氏悠閒的拿着一杯茶,不停的用碗蓋換撥弄茶碗裡飄着的茶葉,她那神情,像是來看熱鬧的,完全不像是來審人的。
這是最常見的心理戰,馮氏用起來輕車熟路,可是青蔓渾然不知,心裡惶恐,一時想着馮氏會用如何手段,一時又想着萬一自己承受不住該如何是好。
青蔓心裡亂的厲害,汗也不知不覺的淌了下來,整個人被巨大的驚恐包裹住了,氣息也不穩起來。
馮氏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把手裡的茶碗重重的擱在了桌子上。
咣噹一聲,嚇得青蔓一個激靈,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這一聲響,聽在她的耳朵裡,無異於催命符。
“說吧!大小姐隔三差五的往世子夫人那邊跑,爲的什麼!”
青蔓搖了搖頭,縮着脖子道:“奴……奴婢不知。”
“不知?”馮氏的聲音猛然拔了個高,“你跟着大小姐去了好幾趟錦暉院,難不成把耳朵和腦子都落在院子裡了?”
“回,回夫人!大小姐每次去跟世子夫人說話,說的都是家常的話,沒有一點特別。而且世子夫人並不待見大小姐,每次去的時候,態度都是不冷不熱的,甚至都不怎麼搭理大小姐。”
馮氏微怒,那周氏算是什麼東西,居然敢這麼對自己的寶貝女兒。
“那她們都聊些什麼!”
青蔓想了想,嗯了一下口水,才道:“大多時候,兩個人只是靜靜坐着,好像各想各的心事……”
她說的是實話,有的時候,青蔓也很費解,大小姐這樣,到底圖什麼呢!
她跟那位,根本是不可能的嘛!
不過青蔓覺得,這個事,咬死了也不能說。
馮氏是個人精,早就發現了這裡面的不對勁之處。既然周氏對嬌嬌並不熱絡,那女兒爲何還要往她近前湊呢!她可不是那麼沒有計較的人,平時就沒有能入她眼的人,那周氏難不成長了犄角,怎麼就成了嬌嬌眼中的香餑餑了?
“大膽奴才,還不快快招來,到底大小姐爲什麼去錦暉院。”
青蔓瑟瑟發抖,卻不肯說什麼,低下了頭。
她有預感,夫人要對她用刑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能有多硬!掌嘴!”
程嬤嬤示意旁邊的粗使婆子上前動手。
一個長得粗壯的婆子一邊挽袖子,一邊冷冷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青蔓。
青蔓只覺得得一團黑影擋住了自己眼前所有的光,她顫抖着搖頭,希望那婆子放過自己。
那粗使婆子冷笑一聲,舉起手來,左右開弓,朝着青蔓的臉上,連扇了六七個耳光。
青蔓只覺得臉上巨痛,頭也暈暈的,幾乎跪不住了。
此時的她,臉頰紅腫,嘴角有血跡,整個人搖搖欲墜。
“說不說?”那婆子或許還覺得不解恨,又伸手朝青蔓的身上掐去,專門掐一些不能進光的地方,大概是使足了力氣的關係,那婆子臉上的表情十分猙獰,堪比容嬤嬤。
青蔓躲無可躲,只覺得身上捱了無數下,無一處不疼,無一處不痛!她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幾乎要看不見東西了!
馮氏舉手,示意那婆子退下去。
婆子恭敬的退了下來。
馮氏對搖搖欲墜的青蔓道:“說不說?”
青蔓氣若游絲,“奴……奴婢,無……無話可說,奴婢,確實……什麼都不,不知道。”說完,便一頭栽倒在地。
有婆子上前查看,回道:“回夫人,暈了過去。”
“潑水。”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青蔓幽幽轉醒。
此時的她,十分狼狽,身上,臉上,都帶着傷,全身都被冷水澆透,處境可想而知。
“賤婢,你到底說不說?”
青蔓眨了眨眼睛,覺得眼前好像有一團光。
“奴婢,無,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