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之所以不絕望,是覺得有依靠。我覺得楊一在,至少不會看着我死。可是現在……如果他走了,我有種我會死定了的感覺。所以我抓着他的手,問:“你能不能夠不走?”
楊一看着我,說:“可是,我現在沒有那個能力……”
“我可不可以幫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嗎?”
楊一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兒,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舔嘴脣。緩慢地回答:“你……可以。”
我忙問:“那我需要怎麼做?”
楊一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握着他的手,問我:“你願意幫助我嗎?”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我當然願意了,如果你走了,我和劉義成完全就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我不會讓你走的,你告訴我,要怎麼做?”
楊一說:“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我瞪大眼睛問:“去哪裡?”
“入我的夢。”
我半着張嘴,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去哪裡?”
“入我的夢。”
“我能夠進到你的夢裡去嗎?就算我可以進去,他們怕我?”我不可思議地問。
“他們怕你。”楊一微微點了點頭。
我們正說着,林軒從樓上下來了。他大概是忙得忘記收拾自己,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鬍渣。他走了下來。去洗手間洗了個把臉,然後倒了一杯水喝。將手放在後脖子上,扭動了幾圈脖子。
接着才圾着拖鞋向我們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目光落在了我和楊相互拉着的手裡。隨即我和楊一迅速放開了手。
林軒嗤笑了一聲,倒是沒有說什麼。
“你忙完了?本來有問題急着問題,但知道你在忙的時候不給人打擾。”
林軒看了我一眼,問道:“什麼事?”
“我知道你應該是見過掏空,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你沒有告訴我們。我想問下你,你見到的他具體是什麼樣子的?你看得清楚嗎?”
林軒放下杯子,仰頭靠在了沙發背上,沉?了半晌才說:“也許我是見過他,這種東西一出現,一定會死人,沒有例外,也沒有迴轉的原地。之前我以爲是你們之間誰會死,不過你們命都挺硬。自從你們來了以後,我在這個別墅裡看到他不止一次——如果你說的是一箇中年男人,有獠牙,下半身完全看不清楚的東西的話。”
中年男人有獠牙這個沒有錯,下半身看不清楚?
我和楊一對視了一眼,楊一問道:“下半身連你都看不清楚?”
“很大一層霧氣,也就是鬼氣,看不明白。我甚至不知道他下半身是人身還是獸身了。你知道,這世上千奇百怪的東西太多了。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獸也不是不可能,你們說對吧?不要讓我再看,我已經努力過了,看不清楚就是看不清楚。”林軒喝了一口水,自己用手揉了揉小腿。揉完以後,他起身去做飯,問我們,“你們想吃什麼?”
“隨便吧。”我現在對吃的已經不太感興趣了。
林軒去做吃的以後,我問楊一他的話是不是真的。我總覺得林軒的眼睛太厲害,他瞞了我們些什麼。
但楊一卻不這麼認爲,他覺得林軒沒有必要騙我們。“你在預感的畫面裡,有沒有看清楚他的下半身?”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一個勁注意他的臉和死者的臉了,倒是真的沒有看清楚他的下半身。但我回憶不起來他整個人的模樣,想必……下半身也從來沒有看清楚過。
當天晚上我洗過澡以後正要睡覺,就被楊一叫過去了。他說:“我現在只要一睡着,他們一定會來帶走我。帶走的是我的靈魂……如果我的靈魂真的被帶走了,你就把我的肉身放在通風的地方。找個人替我每天擦身。只要不破壞我的肉身……”
“你這是要要跟他們走嗎?說這些做什麼?”我打斷他,說得像交待遺言一樣,一點都不愛聽。
楊一失笑:“我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你不是讓我進到你的夢裡嗎,我要怎麼做?”我問。
楊一坐到牀上,往裡面靠了靠,將枕頭拿走一個,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坐過來。”
我皺了眉,這是要幹什麼?
心裡狐疑着,但還是坐了上去。楊一說:“等一下,我們會進到同一個夢境當中。在夢裡,會有人要帶走我。你一定要記住。無論誰要帶走我,你都不同意。”
我忍不住問:“我不同意有用嗎?”
“有用。”楊一肯定地說。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楊一和我面對面躺下,我問他:“你看。咱們倆個人不不可能是同時進入夢鄉吧?不可能有那麼巧的事。而且,躺在一個枕頭上,就可以進入同一個夢嗎?萬一沒有呢?你睡着了,我也睡着瞭然後你被帶走了。”
楊一伸出手,在我的鼻樑上輕輕地颳了一下,淡淡笑道:“放心吧,我會處理的。你看着我……”
我瞪大眼睛看他。
“不用這麼瞪着我,放輕鬆。看着我的眼睛。”楊一輕聲說,用手觸了觸我的睫毛,接着說,“仔細看我的眼睛。”
我依言放輕鬆。接着看他。
楊一的表情很平靜,平靜中帶着一絲的笑意。他大部分時間的笑都到達不了眼底,越是笑就越是令人心底發冷。但這次卻不一樣,笑容雖然淡。但卻是發自內心的笑容。這張臉我非空熟悉,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幾乎就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除了心跳聲和不同頻率的呼吸聲,世界好像陷入了一片寧靜當中。
我看着楊一的眼睛,他的眼球中那一抹冰藍色若隱若現。我從他的眼睛當中看到了我的影子,甚至……
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我仔細地看着,忽然發現,他眼睛裡的影子……好像不是我自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畫面。
我仔細盯着他的眼球,想從那眼球中看出來那到底是什麼畫面,看着看着,忽然發現那一抹藍光被無限地發大。而且越來越亮,變得很刺眼。
我看不下去了,擡起手揉眼睛,繼續再看時。楊一已經閉了眼睛睡着了。
這麼快?
我擡手想要把他推醒,手剛觸到他的臉,他卻忽然睜開了眼睛。我一驚,接着就發現身下的環境好像不對。我們躺着的已經不是柔軟的牀鋪,而是一片咯人的石子。
四周變得灰濛濛的,有幾隻烏鴉的叫聲。
楊一也坐了起來,我向四周看了一眼,我們的四周似乎都是影子。我們被圍在了中間。
楊一拉着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我環顧了一圈,小聲問:“這,好像有很多鬼魂,這是來抓你的?我已經進入你的夢裡了?”
楊一點點頭。
“那我要怎麼做?”
楊一輕聲說:“你什麼都不用做,等一會兒如果有人要來帶我走,你只要站在我前面就可以了。”
“我攔住他們?那萬一我被他們抓走了呢?你不是說陰靈女,對鬼魂傷害很大。他們不願意看到我活着嗎?”想到這裡,我忽然有些害怕。
“他們跟那些孤魂野鬼,惡鬼不一樣,這都是陰間正常工作的鬼魂。他們不一樣。”楊一在我耳邊說。
話音剛落,那一圈影子忽然圍攏了過來,隔近了一看,臉上全部都戴着?色的面具。全身罩在一羣?色的大衣下面,連帽子的大衣,除了手中的武器,就是面具和大衣。根本看不見肉身在哪裡。
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肉身。
我有些被這樣的架勢嚇倒了,但還是鼓起了勇氣站在他的前面。這些鬼魂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就頓住了腳步,看模樣是大吃了一驚。
楊一在我耳邊說:“你跟他們講,要帶我走。”
我心裡忐忑,難道我這麼說,他們就能聽?
“喂,楊一要跟着我,我要帶他走。”我挺了挺背脊,儘量裝作平靜且牛逼的表情。
那些圍着我的?衣人面面相覷了一眼,領頭的一個人將手中的長矛指向了我。我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
接着那矛頭一調轉收回,對着我低下頭。他一低頭,後面的所有鬼魂都低了頭,接着便緩慢地退開了。
“這就行了?”我小聲問。
楊一點點頭:“你是陰靈女,所以他們是怕你的。”
話音剛落,前方忽然一陣狂風,所有的?影都往後退去,退到了那陣狂風后面。而這股風的中間,出現了一個影子。
因爲是一道白影,所以在這陰暗的世界中顯得格外突兀。楊一忽然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從他緊張的動作來看,似乎是來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而我,也因爲他的動作變得更加緊張。
“喲,你把陰靈女都帶來了,倒是挺敢冒險的。倒像是你一慣的作風。楊一,你還沒有死呢?”隨着聲音的傳來,眼前的人物也慢慢現出形來。
是個一襲白衣的青年,秀髮及肩垂直,但被風吹得有些亂。穿了一件和楊一差不多的大風衣,只是他的大衣顏色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