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高空,絲薄的浮雲遮住下半角,柔軟銀白的光輝,映出雲底森然的皇宮輪廓。侍衛堵了葉柏辰的嘴,推搡着他向前走。
前面有人提了盞白色的宮燈開路,一行人走在蜿蜒崎嶇的禁地上,靜謐的小道,隱隱有女人的詭笑聲從遠處傳來。
有些膽小的侍衛不禁打起寒顫,被韓棟冷喝一聲,才勉強止住。
葉柏辰抽動着嘴角,吸了一口涼氣,暗道:這皇帝真是越來越處處謹慎了,讓自己去見他還要從冷宮穿過。
韓棟像是感受到葉柏辰的疑惑,轉頭看了看人,下一刻卻是一拳打在葉柏辰的胸口。
“怎麼,這樣就受不了了,葉家二公子。”
狗仗人勢的狗腿子!
葉柏辰在嘴裡碎碎念道,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
不知又走了多久,葉柏辰的腦袋有些發昏,韓棟把他領到了一個密室。
說是密室,卻更像書房,只不過略微簡陋。
“下去吧。處理乾淨。”還未等葉柏辰回過神,密室赫然出現一道暗門。
一身明黃色衣袍,金龍盤旋其中,天生一副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英俊無匹的五官彷彿用大理石雕刻出來,棱角分明,銳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覺給人一種壓迫感。
葉柏辰一時竟有些默然,這就是這個王朝的最高掌權者。
“是,屬下遵命。”韓棟立刻退了出去,走前拿掉了葉柏辰口中的布條,幾道寒光閃過,屋外已是一片寂靜。
韓棟把那些侍衛都殺了,葉柏辰的大腦突然閃過一個細節。
皇帝先是大張旗鼓的在天牢前捕殺自己,有命侍衛秘密押送,最後又讓韓棟把他們都殺了。
看來皇帝是既讓自己出現在衆人面前,又突然消失於衆人眼前,看來皇帝果真另有打算。
皇帝淡淡看了葉柏辰一眼,兩人就這樣僵持下去,誰也沒有先開口。
天牢內。
白梓陌又回到了自己的牢房,只不過這次她的手被死死的銬在了鐵欄上。
“該死。”白梓陌心裡暗暗咒罵道,如果不是那突然飛來的石塊打在了自己的肩上,她哪有那麼容易被捕。
白梓陌仰頭看着皓腕上的手銬,隱隱有血跡滲出,如果時間太久,就算自己無罪釋放,這手怕是也要廢了。
“你看這小妞真是夠美的。”一個獄卒在牢外不住的咂嘴。
“我勸你別把心思放她身上,她可是侯府嫡女,韓棟大人特意吩咐好生看管的犯人。”他旁邊的人扯了扯他,示意他收斂點。
“侯府嫡女,嫡女又如何,犯了通敵之罪,照樣誅殺。既然韓大人讓我們好生看管,我們更加不能辜負他老人家的美意纔對,美人,我來了。”
說着,便要打開牢門衝進去。
卻突然背後一涼,回頭便對上韓棟的冷臉。刀起手落斬下他的一隻手,“滾。”
“想不到,韓大人會爲了我懲罰自己的手下,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沒想到大人是那麼一個憐香惜玉的人。”白梓陌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惹人憐愛。
韓棟笑着走上前,一字一句道,“因爲,你會有更慘的下場。”
“你。”白梓陌狹長的眸子似乎要把人吞了。
火燭將盡,皇帝才幽幽開了金口。“葉柏辰,可滿意朕的招待。”
“滿意,我自是滿意。不過,如果皇上能解開我的繩子,然後再派幾個國色天香的美人來陪我,那我可真是賽過活神仙了。”葉柏辰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可是朕覺得,朕爲你挑選的美人再好,恐怕也抵不過牢裡的那位吧。”皇帝曲指敲了敲木桌,慢慢飲下一杯茶。
“啊,陛下在說什麼,我倒有些聽不明白呢。”
葉柏辰面不改色的看着人。要說起這厚臉皮,葉柏辰敢稱第二,那誰敢稱第一。
“人人都只知葉王府世子爺,卻鮮有人知道葉王府還有一個公子。就連葉家人都說葉家二公子,只有個草包不學無術的私生子。”
“但是,朕卻知道你是個人才。不過,今日可見,朕之前知道的也太少了。你葉柏辰不僅是個人才,還是個情種,當然,扯謊的本事也是一流。”
皇帝緩緩放下茶盞,靜待下文。
葉柏辰見皇帝對自己已是如此瞭解,也不再藏着掖着,收起自己的無賴面相。
“那陛下還知道什麼,又或是想得到些什麼。”
“哈哈哈,葉柏辰,你果然機敏。不像你那個大哥葉修文,頑固不化,簡直迂腐。”皇帝仰天大笑,讓人捉摸不透。
葉修文?難道皇帝已經找過了葉修文?
這個皇帝,真是個厲害的人物!葉柏辰握緊了拳頭,眼神明滅可見。
“朕想要什麼,想要得到什麼,你現在還不用知道。”
“那草民倒想知道,陛下將我千辛萬苦的綁來,又是想要做什麼。難不成只是想和我說幾句話,那我的面子還真是大啊。”
“做什麼,你覺得你有問朕的權利麼?”
“有沒有,試過才知道。若是我對陛下無半點用處,相必我也早就是刀下亡魂了吧,又怎麼可能坐在這裡。”葉柏辰沉着眸子,冷眼相看。
“的確,你對朕有那麼點用處,不過,你那微不足道的用處也是建立在你聽話的基礎上。朕可不想養條不聽話的餓狼。”
皇帝依舊平淡自如,只是在說餓狼的時候稍稍加重了語氣。
“哦,對了,你要是執意與孤做對,孤保不齊對你的女人做些什麼。”說着,皇帝的嘴角露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葉柏辰心下一驚,皇帝居然以白梓陌來威脅他。
葉柏辰心中自是十分不快,自己居然這麼被動。
不過,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白梓陌的安全最重要。但是,如果說這世上有一人可讓她全身而退,那便只有眼前之人。
王朝的主宰,九五至尊。
“葉柏辰謹遵陛下旨意,馬首是瞻。”葉柏辰說道。
“好,只要你把這顆藥丸吃下,我立刻讓韓棟放了白梓陌。讓她繼續做那風風光光的侯府小姐,如何?”
說着,從袖中掏出一顆純白的藥丸。
“這是什麼。”
“百鬼丹,經過無數帝王的研究,耗費上百種蠱蟲煉製而成,普天之下只有孤纔有解藥。服藥者必須每月服用一次解藥,才能暫時壓制毒性。如果沒有按時得到解藥,將會痛不欲生,穿心而死。放心,你對孤還有利用價值,朕不會讓你死的。”
葉柏辰冷笑一聲,百鬼丹,不過就是一種蠱,食蠱者恐怕一輩子都擺脫不掉它。可是,白梓陌的命還在他手上。
“怎麼,你不願?”皇帝猛然收緊了雙眼,氣勢凌人,葉柏辰瞬間覺得周圍的傳來陣陣寒氣。
“我只希望陛下能遵守諾言,放白梓陌一命。”
“這是自然,白梓陌的命於我無半點用處。況且,上一次,真不就說話算話了麼?”
說完,皇帝斬斷了葉柏辰身上的繩子,將藥丸遞給他。
葉柏辰盯着那如指肚大小的藥丸,緩緩放進口中。皇帝俊冷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
“不知陛下何時放人。”葉柏辰不卑不亢的看着坐上之人。
“人,自是要放的,只不過是放的哪。放地府也是放,放回侯府也是放,你說孤會把她放到哪裡。”
“陛下,難道您想說話不算話。”
“朕從未記得答應過你什麼,一切都是你自以爲是,傳令下去,不日將侯府小姐白梓陌沉塘。”
“是。”一道黑影閃過,向外奔去。葉柏辰閃身攔人,卻只覺得天旋地轉,景象模糊。
是那顆藥起作用了。
腥甜的液體從葉柏辰的嘴裡溢出,滴在地上,像極了一株合歡花。
天牢裡,白梓陌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渾身僵硬,想要動一動手指都是萬分艱難,難道自己真的是難逃一死。
“水,水。”白梓陌動了動乾澀的脣,餘光撇到桌上的茶碗,卻無法夠到。
“嘖嘖嘖,白大小姐這是想喝水麼。”白梓陌費力的睜眼,入目之人是那個肥胖的牢頭。
白梓陌倔強的把頭扭過去,不願看那令人作嘔的人。可有些人偏偏不讓她如意,牢頭粗大的手擺正白梓陌的臉,強迫她正視自己。
白梓陌想要一拳打碎那張大臉,卻是無功而返。
門外的牢頭鬆開手,笑的更是得意,“哈哈哈,真沒想到,美人也有這麼落魄的時候。連喝水都辦不到。”
說着,牢頭還在白梓陌觸目可及的地方灌下一大口水。
“誰說白小姐連水都喝不到。”韓棟又一次踏進天牢。
想到那個獄卒的下場,牢頭慌忙跪下,不住的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什麼都沒做,小人只是看白小姐有些口渴,想要給她送碗水。”
“呸。狗奴才,睜眼說瞎話。”白梓陌費力的吐出這幾個字。
韓棟聽了,也不惱,緩步走到人跟前,笑道,“因爲白小姐馬上就要被沉塘了,到時候,這水可是想喝多少喝多少,直到你喝不下爲止。”
“韓棟,你,我不信,我要見聖旨。”白梓陌緊盯着人,妄圖找到一絲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