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你一定是胡說的!丫頭不會死,不會死!”緊緊抓住顧況的衣領,蘇青翊早已涕泗橫流。
如果有人看到現在的蘇青翊,一樣無法把他和傳說中冷清淡漠俊美無雙的祁國端王聯繫在一起——眼前這個臉色蒼白滿臉鬍渣眼淚鼻涕一大把的瘋子,怎麼可能是端王?
可他偏偏就是。
“怎麼會呢?怎麼會好好的就走水了呢?燒哪裡不好,怎麼偏偏就燒了丫頭的房間?怎麼誰都沒事偏偏丫頭就……”蘇青翊雙眼無神,訥訥的說:“你們一定是騙我的,一定是騙我的……你們把丫頭藏到哪裡去了?你們把她藏到哪裡了?啊?”
晃着顧況的肩膀,蘇青翊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快說啊!你們把她藏哪裡了?!把她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翊你冷靜點……”顧況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了陸陌霖的驚呼。
“楹兒!”
聽到蘇青翊說阿黎死了,柳若楹被巨大的悲痛淹沒,加之連日來的疲憊,竟然暈厥過去。
聞聲而來的寒一、寒十和楊素離與歲安,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歲安衝上前去,跪在柳若楹身邊哭道:“夫人!”
“寒十,你幫陸公子將陸夫人帶到客房去休息吧。”看到這樣的場面,楊素離心裡的悲傷再次被勾起來。
寒十不語,默默上前想要幫陸陌霖扶起柳若楹。
“我來吧,小哥帶路就好。”謝絕來的寒十的好意,陸陌霖將柳若楹打橫抱起,隨着寒十離開,歲安靜靜跟在他們身後。
老天對他何其殘忍?年幼之時全家慘遭滅門,親姊爲了救自己被逼入宮,好不容易遇到心愛之人能一起廝守,女兒卻被召入宮成爲人質,不得日日相見享受天倫之樂,如今更因爲兩國之戰墜樓身死。
他陸陌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承受這樣的痛來償還?
一路上,兩行清淚風不幹。
陸陌霖走後,楊素離和寒一進了顧況的房間,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樣一個頹敗的的蘇青翊,坐在地上喃喃低語。
寒一痛心的喚:“爺。”
蘇青翊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嘴裡仍然喃喃的唸叨着什麼。
楊素離蹲下身子,俯身仔細聽去,才知道,他說的,一直都只有“丫頭”二字。鼻子一抽,楊素離的眼淚終是忍不住,一顆一顆掉下來。
“蘇蘇。”楊素離哽咽道:“我們,把阿黎葬在酈山腳下。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聽到阿黎的名字,蘇青翊茫然的看向楊素離:“阿黎?”
楊素離抽噎一聲,點點頭。
蘇青翊突的笑了一聲,眼神溫柔,喚道:“阿黎。”
衆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
楊素離抓着蘇青翊的胳膊輕輕晃了晃,再次說道:“蘇蘇,你要去看她嗎?”
“阿黎在哪兒?”蘇青翊的眼神再度迷茫起來。
楊素離看着他這個樣子,心酸不
已,卻不得不說出事實:“阿黎,被葬在酈山腳下。”
“被葬在……”重複道一半,蘇青翊眼神清明瞭一下子,變得狠戾起來,他將楊素離推到地上,惡狠狠的吼着:“誰讓你們葬了她的!她沒死!她沒死!!誰允許你們葬了她的!!啊?!”說道激動處,蘇青翊竟然上前去掐住了顧況的脖子。
寒一見情況不對,又勸阻不了蘇青翊的舉動,一狠心,上前去一掌劈在蘇青翊後頸處。蘇青翊的身子立刻軟下來,鬆開了掐着顧況的手。
“咳咳。”重新呼吸到空氣的顧況,不禁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蘇青翊要是再用力一些,自己就要直接去和阿黎做伴了。
“寒一你把他放到chuang上去,他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去煎碗安神的藥給他。”吩咐了寒一,顧況咳嗽着去煎藥了。
前幾日大皇子和靳將軍已經班師回朝,雖說這次祁國沒有吃虧,但是,蘇青翊和阿黎的事情,還有歲安擅自出宮的事,也不知道皇上會如何處理。
寒一打來了水,楊素離仔細的給蘇青翊擦洗着臉龐。
這才幾日,他的臉就瘦了一大圈。如今也只有躺在這裡的時候,他才能平靜些吧。
楊素離無奈的長嘆一聲:“難道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一個月後。秘沙國平沙城國師府。
阿黎將穆則帕爾的書房戳開一個小縫兒,眯着眼睛使勁兒的往裡瞅。
穆則帕爾把手裡的奏摺往桌子上一扔,一閉眼,說:“進來吧。”
阿黎笑得嘴都要咧到耳後了,轉身接過丫鬟手裡的托盤,打開書房門,將一疊憨態可掬的小包子放在穆則帕爾面前。
穆則帕爾撩開眼皮一看,每個包子上面,都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阿黎笑眯眯的把托盤往前一推:“哥哥,吃吧,若扎自己做的噢。”她不知道,現在自己臉上沾滿了做飯時柴火上的灰塵,看上去好笑極了,就和當初給受傷的蘇青翊煮飯時,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那時的她滿臉幸福,現在確實,一臉的可愛與天真。
穆則帕爾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唔,味道還湊合。轉眼又看到臉上灰不溜丟的阿黎,無意識的輕笑了一下。
這一笑卻樂壞了阿黎。
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拍着手跳了起來:“哥哥你笑了你笑了!”
穆則帕爾一愣,擡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想,自己真的笑了嗎?
阿黎開心的拉起穆則帕爾的手,說:“哥哥你笑起來真好看,你爲什麼不笑呢?總是繃着臉容易變老哦!以後一定要多笑一笑。”
穆則帕爾不自然的從阿黎的小手裡將自己的手抽出來。阿黎有些失落,但是並沒有在糾纏於這個問題,而是換上更加甜美的笑,清亮的眸子看着穆則帕爾,期待滿滿的說:“哥哥,若扎今天學跳舞了,跳給你看好不好?”
明明自己還有一大堆的政務要處理,穆則帕爾卻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阿黎把穆則
帕爾拉到院子裡,自己脫去外面的披風,準備給穆則帕爾展示下自己的舞姿。
穆則帕爾抓住她正在解披風繩子的手,說:“天涼。”
阿黎笑笑,說:“沒事兒,待會兒跳起舞來會熱的。”
想了想,穆則帕爾還是放開了手,任由阿黎自己折騰。
站在一旁的丫鬟覺得真是不可思議。自己在國師府很多年了,從來沒見國師關心過誰。國師爲人深沉陰暗,從沒有人敢違抗他說的話,大家都戰戰兢兢,生怕惹了國師不快。可是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小姐,從來不害怕國師陰鷙的眼神,不,應該說,國師就不會用那種陰鷙的眼神對她。
雖然國師對小姐也是冷冰冰的,但是與其他人卻是不同的,她能明顯的感覺得到。國師看着小姐的時候,每每都會收斂自己眼裡的戾氣。而且,小姐說什麼做什麼他從來都不會反對或是責罵,甚至,剛纔,還破天荒的對小姐笑了。估計,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吧?
穆則帕爾的院子裡,有好幾株移植來的紅梅。秘沙國的土壤不適宜梅花生長,他卻愛極了這花,所以從祁國運了幾株來,命人仔細的照顧着。
如今是數九隆冬,秘沙國比祁國更冷的時候,那寒梅開的極好。
阿黎在寒雪紅梅中翩翩起舞,回憶着自己前幾天剛學的舞步。跳着跳着,阿黎便忘我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跳的舞,已經不是之前穆則帕爾請的舞娘教她的了。她只是憑着本能去跳,好像她本來就知道該怎麼跳。
阿黎的舞姿動作,比舞娘交給她的更加輕盈靈動,更加曼妙動人。
腳下輕旋,阿黎微微騰空,翩若驚鴻,連從來不看美人起舞的穆則帕爾也有些看迷了眼。誰知落下的時候,雪地裡埋着的一塊石頭咯了阿黎的腳,阿黎沒站穩,身子一斜,害怕的大叫一聲。
穆則帕爾飛身過去將阿黎帶在懷裡,抱回書房門口。
穆則帕爾眉頭深鎖,微怒的瞪着阿黎,阿黎卻開懷的笑了。她問穆則帕爾:“哥哥,我跳的好看嗎?”
像是一口悶氣堵在了心裡,穆則帕爾鬆開阿黎,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還行。”說完,轉身往書房裡走去。
阿黎像是受了打擊,悶悶的鼓了鼓腮幫子,說:“只是還行啊。”
坐回原處,穆則帕爾順手又拿起一個包子,往嘴裡送去。
阿黎蹬蹬兩步跟進去,一把搶過穆則帕爾手裡的包子,放回盤子裡。
衝着穆則帕爾做了個大大的鬼臉,阿黎不滿的說:“哥哥壞,人家練了那麼久都不誇一下。包子不給你吃了。哼。”
說完,阿黎端起托盤扭頭就跑了,留下穆則帕爾一人風中凌亂。
門外的丫鬟自然是聽到了阿黎說的話的。見阿黎出來了,忍着笑,跟上阿黎離開了。
唉,怪不得說一物降一物呢,小姐可真是國師的剋星。
穆則帕爾呆呆的看着阿黎離開的方向,臉部表情甚是扭曲,也不知道是鬱悶,是尷尬,還是想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