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系走廊裡很安靜,除了各種樂器聲以外,便是老師在嘖嘖不休的講課。
陶夭夭不敢進教室,因爲坐滿了人,只能徘徊在‘門’外靠着欄杆喘氣盤算怎樣才能溜進去看校卡是否還在座位附近,轉眼又想事隔這麼多天會不會已被人拾揀送至教務處。她想到這立即轉身朝樓梯口回跑,跌跌撞撞下至一樓拐角處並未留意正好也有人上樓梯,兩人猛烈撞擊,她腳踩空導致重心不穩,順着長長的階梯狠狠摔至地面,‘乳’白‘色’‘花’崗巖打磨的地板光滑堅硬,痛得叫不出聲,眼淚‘逼’在眼眶內,牙齒咬得咯吱響,太陽‘穴’青筋緊繃冒出。
“沒事吧?同學。”
聽聲音是個男生,應該沒有大礙,第一時間便衝到陶夭夭身邊詢問。
四周突然襲來一股淡淡地氣味,普通人或許聞不出,可陶夭夭卻十分敏感隨即憎惡撇開臉,表情痛苦很想快點掙脫出去。
沒錯,這是紫藤‘花’的味道,亦是她最討厭的味道。
當下,男生得不到陶夭夭半點反應,似乎愈加着急問:“同學,你沒事吧?”
陶夭夭不想說話試着坐穩,在他攙扶下慢慢爬起來,感覺身體沒之前那麼痛後打算走人,因爲現在關鍵是找校卡,畢竟裡面還有幾百塊的生活費,石屋大學施行一卡通,所以不見校卡是件很麻煩的事。
“沒事,沒事……”她拍掉身上的灰塵。
男生卻沒在說話。由於陶夭夭之前都是低着頭,所以一直沒留意對方,正當她準備離開,手臂卻被男生死死拽住,心煩意冗回頭一望,整個人驚呆。
這一刻,她纔有時間認真端詳鄭斯舸。
真人的確比照片上更加立體帥氣,清晰俊美的輪廓,慘白的膚‘色’,黃‘色’的碎髮,如果他將這頭黃髮染回黑‘色’,說不定陶夭夭又會移情別戀馬上從秦敦新戀上他。鄭斯舸兩鬢沿上逐漸剷平,十釐米處又恢復自然髮長,右耳側的耳環在沒有陽光的照耀下也能閃閃發亮,渾身散發着桀驁不遜的青‘春’氣息,最討厭的是那雙深邃泛藍的眼睛讓陶夭夭心存芥蒂不敢直視,心又開始慌悶令人作嘔。
鄭斯舸,長得真的很好看,只是少了一點秦敦新的沉穩和貴氣,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卻又不費吹灰之力瞬間蓋住秦敦新的一切。
此時,陶夭夭試圖想從他手中逃脫,反而越是掙扎。鄭斯舸越死死拽住她的手臂,而且將她拉得越來越近,陶夭夭的眼珠瞪得逞大,難以置信望着鄭斯舸接下來的動作。他居然伸出另一隻手準備扣向她的左腦側,陶夭夭潛意識下發瘋尖叫,拼勁全力甩開鄭斯舸並退後三米遠,怒氣洶洶望着他,急促喘息伸手整理自己凌‘亂’的頭髮。
左腦側,是她最忌諱的地方,沒有任何人知道原因,甚至是父母。
“對不起!”鄭斯舸望着她生氣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點過分,立馬站直身子向她微低頭,神竦心惕道歉。
陶夭夭驚慌失控望着他不出聲。
鄭斯舸從袋子裡掏出校卡,手掌懸在半空,輕聲說:“你的。”
陶夭夭還沒從剛纔的事裡回神,依然站着不動怒視他。鄭斯舸突然笑了,之前還緊張的空氣瞬間盈滿甜意。他慢慢向前走幾步,大概在離陶夭夭一米半左右停下,不再前進。陶夭夭看清他手中的東西正是自己尋找的校卡,立馬奪過緊握手心中。
鄭斯舸雙手反扣‘胸’前,退後倚靠在一樓大廳石柱旁盯着陶夭夭。
不,準確的說是打量。
“你……怎麼會有這個?”陶夭夭深吸一口氣,謹慎問道。
“那天你跑掉時敦新撿到的。”
“敦新?”陶夭夭想起那日情景臉頰緋紅準備開溜:“謝謝,那我先走了!”
“誒,等等……”鄭斯舸突然叫住她。
爲什麼要叫住陶夭夭,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只是在陶夭夭要離開的一念之間,他萌生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計劃。
“你又想幹嘛?”陶夭夭謹慎望着他,她的確想快速逃離這個地方,再也忍受不了那股氣味,可腳卻死釘在地上不能動彈。
鄭斯舸倚在石柱上好一陣,只是盯着陶夭夭也不出聲,氣氛尷尬。他的眼白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泛藍,深邃‘迷’離彷彿黑暗中的星星,黯淡不明的光芒,‘迷’‘惑’而不安。這一刻陶夭夭驚慌發抖,身子支撐不住差不多要癱倒下去,卻依然倔強的硬生生迎上鄭斯舸的目光,假裝鎮定站在大廳中央。樓外的陽光透進來照在她背部,地上衍生出一條瘦弱的影子,不長不短剛好拉至鄭斯舸腳下。
鄭斯舸愕然望着她此刻的表情,腦海裡突然閃過當年另一個熟悉的影子,他面容‘迷’離,失聲輕喚:“夭夭……”
陶夭夭頓時被搞得莫名其妙,嚷着問:“你這是做什麼?”
鄭斯舸回過神看着眼前的她,再次意識自己的唐突失態,抓着後腦頭髮苦惱岔開話題:“對不起,沒什麼……下個月要舉行校慶?”
陶夭夭沒出聲。
“每個人不是要出一幅畫。可我是音樂生。。”鄭斯舸識趣接着說下去。
陶夭夭的頭偏右,不耐煩般等待着他話中的重點,剛纔撞倒的地方依然隱隱作痛。
鄭斯舸蹲下低頭拍掉‘褲’腳的灰並不望陶夭夭,聽他的語氣很確定她會幫他。因爲角度的問題,陶夭夭只能望見他黃‘色’發頂和外翻褶皺的衣領,卻莫名能感覺到鄭斯舸嘴角菀笑,眼垂輕視的樣子。瞬間他利索地站起身,雙手垂下自然‘插’入兩側‘褲’袋輕輕轉身背朝陶夭夭,依現在兩人的位置,她才發現原來鄭斯舸後腦勺處還扎着一撮頭髮,一步一步踏上階梯,她的心也被一次一次被撞擊,百慮攢心。
隨後,鄭斯舸只撂下一句話便消失在樓梯拐角處:“校慶前一天,我來拿畫。”
陶夭夭緊繃的身體剎時得到釋放,甚至退後好幾步,拼盡全力才壓制住身體內的慌張,拍拍‘胸’口,背後居然滿身冷汗,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漸漸消失。她失措望着鄭斯舸消失的地方,還來不及怒訴他的擅做主張,頭已痛得厲害,因爲空氣裡還殘留着紫藤‘花’的味道。
拼命的甩頭,拼命的鎮定,拼命的清醒。
咬着‘脣’轉身朝大‘門’外走去,心隨着陽光的扎眼,緊緊萎縮隱隱作痛。跨出大樓那一秒,頭頂飄下來的東西無聲無息落於肩上,擡頭仰望來不及看清卻不停打噴嚏,只好低頭恰好看到臺階沿邊墜落的‘花’瓣,層層疊疊,淺紫透藍,不嬌不‘豔’,輕柔淡雅,眼眸瞬間失落傷神就像秋日裡那輪沉落天邊的孤日,慘淡無跡。
今年的紫藤‘花’季又過了,他在哪裡……
陶夭夭沒再給自己額蹙心痛的機會,而是大步踏進校道沐浴陽光之下快速逃離令人討厭的味道,身後卻留下一片紫‘色’的‘花’海紛紛飛舞,這剛好擋住大樓拐角處忽然折回的人影。鄭斯舸靜靜望着遠去的陶夭夭,心中同樣有着莫名其妙的感覺,雖然沒有陶夭夭那麼強烈卻也縈繞於懷。
這時手機鈴聲打斷他的沉思,看着來電號碼,不由皺眉。
“知道了!回去再說……”
掛掉電話,他決定不去上課,而是下了樓梯站在一樓大廳中心,順着陶夭夭剛纔的足跡,慢慢走出大樓來到臺階沿邊享受着她之前那片靜謐的陽光。而後從‘褲’袋裡掏出白‘色’小瓶,打開蓋子輕輕抖動,四粒紅‘色’‘藥’丸涌現手掌之中,沒有水直接吞下,觸目慟心仰望樓臺上的紫藤‘花’,隨着微風輕拂,淡紫‘花’瓣透出幽幽香氣。
今年的紫藤‘花’季又過了,夭夭,你在哪裡……
片刻,他向籃球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