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刺眼的光束打破了漆黑的夜晚,黑‘色’小車駛進二沙島附近一處高檔小區,在一棟二層的歐式別墅前減速慢行進入小院車庫後熄火。鄭斯舸從車上走出來到大‘門’前,按照平時他會從車庫裡直接進屋,因爲這樣不經過客廳,也就不會撞見偶爾回國的包瑛,而今天他卻沒有這麼做。
細長帶有死繭的手指剛要按‘門’鈴,又縮回來,此時他的內心非常矛盾。
“叮咚……”
鈴聲最終還是響起,鄭斯舸明白自己真的很想念包瑛。
“Kris,回來了!”
屋裡燈光隨着大‘門’的打開將漆黑四周披上淡黃‘色’的輕紗,開‘門’的‘婦’‘女’背對着燈光,情緒明顯興奮,雖然她是包瑛請來的傭人,但鄭斯舸從未將她當外人。因爲包瑛將他從孤兒院帶回來的那天起,馬姨就像親生母親一樣疼愛照顧他,這份恩情鄭斯舸永遠不會忘記。
馬枝琴見他回來,高興地朝裡屋使眼‘色’,小聲說:“太太,已經等你很久了!”
鄭斯舸點頭,沒有吱聲,給了她一個擁抱便直徑走進去。寬闊的客廳被屋頂的三層水晶燈照得透亮,每一顆水晶都小巧玲瓏閃閃發光像寶石璀璨耀眼,‘乳’白‘色’的牆上掛着幾幅價值不菲的油畫,落地窗被華麗繁複的‘花’紋窗簾蓋住,‘精’致大理石茶几上‘插’着盛開的百合‘花’,散發淡淡的清香。
“回來啦?”包瑛倚靠在沙發上被驚醒,右手託着下顎,睜開雙眼說:“過來坐下吧!”
她打量了鄭斯舸的全身。幾年不見又長高了許多,眉目間極像死去的丈夫,只是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寒氣,薄薄輕霧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眼白的‘色’澤越來越泛藍令包瑛十分擔憂,無時無刻不緊張他的病情。鄭斯舸猶豫幾秒走向包瑛,軟軟的‘乳’白‘色’地毯踩在腳下很舒服,他半躺在沙發上不說話玩手機。包瑛知道他的脾‘性’也沒計較,明白現在不是責備的時候,也許孩子在父母眼裡終究是孩子,可現在的他畢竟長大了,自己也老了,沒力氣再吵了。
“最近瘦了。”
鄭斯舸不耐煩地望着發亮的天‘花’板,石膏浮雕美輪美奐,鄙視反問:“打電話就是爲這個叫我回來?”
“我關心你天經地義。”包瑛辯解。
“你?”鄭斯舸用鼻腔裡的音調回答。
“我是你母親。”包瑛振振有詞。
“母親?”鄭斯舸聽見這詞,差點沒笑出來,思量之餘‘摸’着自己腦後那一撮頭髮,冷嘲熱諷:“原來您還知道您是我媽?”
包瑛被鄭斯舸貶得接不上話,理屈詞窮愣了好長一陣才升高音調,質問:“我不是你媽,誰是你媽?”
鄭斯舸一臉無所謂,慢條斯理說:“那您這所謂的‘媽’當得夠稱職。”
“Kris。”包瑛吼住兒子,讓他明白有些事要適可而止。
可偏偏鄭斯舸就不領她的情,帶着調侃的語氣問:“您這些年在外風光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子?”
包瑛翹着二郎‘腿’,雙手‘交’在‘胸’前將臉側到一邊不吭聲任由他說,因爲醫生說過鄭斯舸的病情不適情緒‘激’動。
“您當年出國有本事把我送到孤兒院,現在又何必自找麻煩關心我呢?”鄭斯舸心口不一,爲的就是‘激’怒包瑛以泄當年被拋棄的痛苦。在他看來孤兒院生活的小孩都是無父無母或是被父母拋棄的,而自己就算父親早逝,可還有包瑛這位母親,她居然當年狠心將才兩歲的自己送到孤兒院後毅然出國。
“你爲什麼一直要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包瑛徹底憤怒,她‘激’動猛地坐起身朝着鄭斯舸難以理解的訓斥:“我跟你解釋了多少遍,你爲什麼不相信呢?你現在都這麼大了,可不可以成熟點?孤兒院的趙院長和你外公既是同學又是好友,我把你託付給她也是萬全之策。”
“我是沒爹沒孃的野孩子嗎?有必要把我送到孤兒院。還有您拿爸爸做手術的錢出國,不怕遭報應嗎?”鄭斯舸也站起身怒氣填‘胸’的俯視包瑛,膝蓋由於‘激’動磕在大理石茶几邊緣,那種從骨子裡的痛已經引起不了他的注意,現在他就喜歡看包瑛生氣的樣子,只有看見她憤怒的模樣才能確定她是愛他的、在乎他的,心裡特別舒服。
而這一刻包瑛才發覺,兒子再也不是當年只有她大‘腿’高的兩歲孩童,而現在的她也只能仰望才能目視鄭斯舸,心寒了。自己長年在國外演出進修並不是沒有時間回來,相反再忙也會‘抽’空回國看望他,只是因爲鄭斯舸心中多年的芥蒂導致母子倆一見面就爭吵,包瑛每次的解釋在他眼中都是爲自己辯護,久而久之她不想再做無謂的解釋,可反倒令鄭斯舸感到厭煩,以至於包瑛只能在他未覺察的情況下偷偷回國,每次訂最晚班的飛機再出國演出,爲得就是爭取更多的時間看看鄭斯舸。
包瑛始終想不通,兒子爲什麼這麼嫉恨她,難道感受不到自己對他的愛嗎?
這麼多年來他甚至連一聲‘媽’都沒叫過自己,那自己在外的辛苦又有誰能理解?可她時刻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兒子的無理取鬧‘激’怒,不顧後果說出真相。齷齪的真相是難以啓齒告訴鄭斯舸,辛苦多年刻意隱瞞就是怕他知道後又將怎麼面對過往?何況他現在的病情很不穩定,又拖着不肯去醫院治療,如果再受點什麼刺‘激’,包瑛想都不敢想下去。
此時,她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注視鄭斯舸,嘴‘脣’猛抖卻平心靜氣說:“這次……回來的時間不多,也正想告訴你……”
鄭斯舸的氣又被引出來,百般不爽,甚至沒有給她辯解的機會直接說:“時間不多?您乾脆住酒店得了,在那裡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他似一隻發癲的鬥‘雞’般步步緊‘逼’,但對付的不是敵人而是懷胎十月抱着生命危險生下他的母親,包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