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陶夭夭準時來到D308,躲在‘門’牆邊雙腳不敢邁進去。
躊躇許久實在憋着不行,深吸一口氣進了練習室,她敢肯定當年高考時都沒現在這般緊張膽怯,一眼望去便看見秦敦新和趙懿各自坐在鋼琴旁練習,而鄭斯舸則是用餘光瞟她一眼後又低頭擺‘弄’手中的長簫,臉‘色’還跟上午一般蒼白失血。
陶夭夭敏銳感覺此刻的氣氛並未與往常有何不同,可還是警惕放好包快速加入大家的排練。這次排練過程出乎意料沒有發生陶夭夭預先擔心的狀況,大家都在努力練習校慶表演曲目,只有在她每回唱錯時鄭斯舸會停下來教她幾遍,一切的過於正常反倒令她不安。而鄭斯舸對她的態度也徹底改變,眼神中除了對排練進度的關心並無其它感情摻雜,陶夭夭本應慶幸又逃過一劫卻倍感落寞,望着鄭斯舸右耳釘在陽光下閃爍就像夢一般魅‘惑’。
排練結束,陶夭夭以爲鄭斯舸會像以往等她一起出音樂系,可這次他卻提前走了。
趙懿稍後要去教務處覈對學籍便和秦敦新約好完事後停車場見,所以整個D308就只剩下秦敦新和陶夭夭,這也是他倆第二次獨處。陶夭夭愈發緊張,一直到鎖‘門’時秦敦新都沒跟她說一句話。
他們並排走出音樂系‘門’口,秦敦新終於開口說:“照片的事,真是對不起。”
陶夭夭聽後緘默。
“這些媒體就是這樣,等過段時間就沒事了。”秦敦新輕聲說着:“我已經在處理這事,至於給你和你家人帶來的困擾,我深表歉意。”
陶夭夭望着他不語,她發覺自己並沒有太大意願想同秦敦新講話。
而秦敦新倒是有很多話想問她可又說不出口,其實他很想知道陶夭夭和鄭斯舸上午在畫室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此時見陶夭夭心不在焉的狀態,又基於之前照片的風‘波’,也不便與她久待以免再生出更多繁瑣事端,所以低望手錶委婉道:“如果沒其它事,我就要去接小懿了,明天見。”
陶夭夭很乾脆點頭。她望着秦敦新遠去的身影長吐一口氣,照這樣的情形看來鄭斯舸並未將他們的對話告訴秦敦新和趙懿。她的心反而沉重,脊椎懶散蜷縮像還未成形的泥人,低垂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前方綠地的大石頭上,暗自回想就在前幾周她和鄭斯舸還爬上去站過。
陶夭夭稍感舌苔苦澀,本想擡頭望上層外陽臺間的紫藤‘花’,只可惜映入眼簾僅剩曲曲折折錯仵的枝幹伴着漫漫寂寥惆悵。她情不自禁伸出右手設法去夠那些垂在半空的枝幹,不曾想‘摸’到的只有無‘色’無味的空氣,夕陽的餘輝從手指縫隙中‘射’下來刺得眼睛痠痛睜不開,只好閉眼屏住呼吸,縱是涼薄晚風塕然於四面八方,怎奈何無處尋覓一絲令她曾經憎惡幽怨卻又魂牽夢繞的氣息。
從那以後,她只有在D308才能見到鄭斯舸,兩人每回碰面都說不上一句話。鄭斯舸對她除了基本的禮數週全外便是沉默寡言,對待其他人卻一如往昔,陶夭夭明白他還在怒她那日畫室的言語,除此之外既然相安無事也就不再招惹,久而久之兩人漸漸略顯生疏。
距校慶還有三週的某天班會,團支書蘇小圓突然宣佈這個學期第二批黨員名單,這次居然是樸韻。整個課室在名字公佈時炸開了鍋,大家臉上的表情除了驚訝更多的是質疑。因爲之前的候選名單上根本沒有樸韻,只有陶夭夭和其他幾位同學,而且每次競選並不是公開投票,全是按候選人在班裡的成績排名決定,可這次成績最高的明明是陶夭夭,但結果卻是樸韻。
事後,蘇小圓很淡定給出所有人一個很合理解釋:“樸韻本來是上一期的黨員,可因爲前段時間的代課被學校暫定監督察看,事後積極悔改表現良好經領導決定這次補上。”
大家在下面竊竊‘私’語,敢怒不敢言,陶夭夭聽着嘴角上翹,眼眸盡顯鄙視譏諷。
難怪前段時間樸韻莫名對蘇小圓無事殷情特意拉攏,深知這其中一定又蹊蹺,可沒想到竟是爲了黨員的事。
陶夭夭心中不快,她怒樸韻明明就知道這次的黨員資格是屬於她的,爲什麼還要玩手段和自己爭。因爲這件事,陶夭夭見到樸韻就來氣卻又不表現出來,氣不順便總是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
一日下午上課,兩人照常打着傘漫不經心走在擁擠的人羣裡,烈日炎炎讓陶夭夭越發想重新爬回自己的‘牀’繼續午覺。樸韻突然問她是不是在生氣,陶夭夭睡眼惺忪望着急匆匆的人羣,腦袋頓時醒神,假裝反問:“生什麼氣?”
樸韻猶豫幾秒,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搶了你的黨員資格,很不開心。”
這話倒是戳中了陶夭夭的痛點,她望着樸韻小心翼翼的樣子頓時藏怒宿怨,但又想着兩人畢竟姐妹一場,關係搞僵了對自己來說並不是件好事,所以只能掩飾答:“你瞎想什麼。”
樸韻聽後若有所思,緊接着驟然嘆氣,用一種聽似怪責的語調說:“上次要不是因爲代課的事,我已經是黨員了。”
陶夭夭聽着沒出聲。
樸韻又說:“幸虧我沒把你供出來,要不你也會被記過。”
陶夭夭面‘色’不好卻也勉強微笑點頭。
她對樸韻此時的喋喋不休感到厭煩噁心,很想直接攤開質問:誰都知道你他媽背地裡給蘇小圓好處才撈到這次的黨員名額,就算當初是我叫你一起去代課,你攔下了所有的處罰,甚至失去了黨員資格,可換做是我,我也會全頂下來。再說萬事都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要不是看代課能賺錢,會冒險加入?
但陶夭夭還是清醒的,她沒有發飆而是平靜問:“你之前不是說你爸能幫你在外面搞定入黨的事嗎?爲什麼還要摻和學校的?”
樸韻一臉無所謂回答:“是呀!但能在學校入,就最好入,省得再麻煩他幫我搞。”
陶夭夭聽後調侃,拐着法兒罵人:“你這樣,知不知道佔了多少想入黨同學的名額?”
樸韻聽出她弦外之音,笑着回答:“管我屁事,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反正我已經是黨員了。哼,他們要有本事就自己去爭取呀,誰又沒攔着。”
兩人的對話再聊下去就顯無趣滑稽,陶夭夭不再吭聲順着校道慢慢向教室走去。
下午排練完,她意外接到父親的電話說人已在學校停車場。鄭斯舸雖然很久沒跟她講話,可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不免擔心。而陶夭夭收拾完東西快速趕過去找到等候已久的爸爸,他從車裡小心翼翼捧出一個塑料袋,裡面裝着保溫瓶,對陶夭夭說:“這是你媽煲給你的,趁熱喝。”
陶夭夭接過,問他怎麼會來學校。
陶父停頓一會兒隱晦回答:“你媽怕學校飯堂不好,所以叫我順道來看看。”
陶夭夭知道他是想問最近瘋傳的照片事件,爲了不讓父母擔心,索‘性’主動說:“這段時間忙着校慶表演的事,到時表演你和媽媽一塊兒來看。”
陶父聽後似乎忘記了這次來的初衷,而是笑逐顏開眯着眼端詳‘女’兒。兩人聊了會兒,陶夭夭見天‘色’不早便催促父親早點開車回家。她獨自吃完飯去了C202代課,期間王皓晏拿照片的事開玩笑稱陶夭夭每次都會給他帶來不一樣的驚喜,陶夭夭當然不理會他的調侃。
晚上等她從宿舍浴室裡出來已經是十一點半,坐回電腦前目光空‘洞’呆滯,思緒憞溷鬱悒,一會兒想自己上次平面兼職的面試如何;一會兒又想鄭斯舸現在在做什麼;一會兒還想趙懿爲什麼不質問自己照片的事,總之整個思維‘亂’七八糟跳來跳去,最後凌‘亂’的畫面總算落到父親身上。
今天兩人的見面無疑是讓陶夭夭再次陷入另一種恐慌之中,準確來說是淒涼無助。她發現父親老了很多,已不再是當年的壯小夥。兩鬢白髮盡顯老相,亦不再是什麼都可以擋得父親。他老了,也意味着父母的年紀逐漸增高,需要陶夭夭去照顧他們了。
這一刻,她的鼻頭髮酸,靜思發覺已經很久都沒陪父母去喝早茶了,猛然意識到自己一天天長大,對應的卻是時間的可怕和殘忍。
她不敢再想下去,撇開‘胸’前滴水的溼發,伸手按動鼠標點擊樸韻彩‘色’聊天頭像,敲打鍵盤留言記得上鬧鈴,明早不要遲到,樸韻過了會兒回覆一個開心表情,陶夭夭看後才放心關掉電腦,吹乾頭髮後直徑上‘牀’聽歌睡。
她主動化解自己與樸韻之間的僵局,是因爲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着實令她喘不過氣,焦頭爛額的狀態也導致脾氣異常火爆,每晚到後半夜才能入眠,額頭上生滿暗瘡,整個人顯得焦黃力不從心,所以從現在的局勢看最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