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一邊瞄向門外,心下不住的腹誹:這小子,腦袋瓜子越來越不好使了,娘都將你媳婦兒帶到你地盤上了,怎麼還不露個面?
紅妝聽得小臉兒一陣通紅。
“姨娘,您是紅妝見過最好的孃親!”
聞言,唐沫柒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笑着寬慰她:“傻孩子,每個孃親都是最好的。不要記恨任何人,當初拋棄你,或許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做人,要有一顆寬容的心,那樣待人待己都寬容,知道嗎?”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遇到這樣那樣令自己不快的事,如果一味的怨天尤人,豈不是要變成老婆婆了?”
“噗嗤”,紅妝一時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唐沫柒呢,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妝兒,原來你會笑的!”
瞬間,她斂起了笑,俏臉上取而代之的困惑之色,“我也不知道,不常笑,幾乎都不知道該如何笑了!”
唐沫柒嘆息,他家這兒子到底是怎麼教她的,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居然被他教成一高冷範兒!
他也真是奇葩!
“這事兒不急,以後慢慢練着!”
沒想到,紅妝居然搖頭,“不要了!”
“溪哥哥說過,不笑的話,別人就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可是,我不笑,怎麼喬家哥哥也知道我心裡的想法?”
想起在樹蔭下的對話,她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什麼,他是這麼教你的?”
她恨不得劈死她家那倒黴熊孩子,居然這麼誤導小姑娘!
“妝兒,喜怒哀樂是每個人都該有的,而這笑容是一個人最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以後多笑一點,人也會好看許多!”
“爲什麼笑了,人就好看許多?”
“姨娘你這麼好看,就是因爲經常笑嗎?”
到底是小孩子,問出來的問題總是讓人有種黑線的感覺。
唐沫柒忽然覺得不能和她愉快的聊天了。
拜託,她們現在聊的是她,好伐?怎麼扯到她身上了?
呵呵,她這副好皮囊,是她爹孃生得好來着!
“這個……你只管記住就好了,笑一笑,十年少。笑了,就好看了!”
紅妝還是很困惑,繼續好奇,“笑一笑,十年少?是笑一下,就能年輕十歲嗎?那爲什麼那些老爺爺老奶奶不笑呢?那樣他們會年輕許多的!”
……
唐沫柒忽然間就懂了,爲什麼自家兒子會那麼教她了!
這妮子似乎有股子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毅力哇——不過,她再這麼好奇下去,她都快招架不了了。
瞄了一眼門外,“笑什麼笑,還不快進來?”
紅妝詫異的盯着來人,“溪哥哥,你怎麼來了?”
夢連溪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不肯留下,我只好跟過來了!”
“怎麼,不歡迎嗎?”
紅妝低下頭,小聲嘟囔,“我怎麼敢?”
“你說什麼?”那麼低的聲音,他離得那樣遠,內力再好,也聽不清楚啊!
她搖搖頭,不再說話。
唐沫柒看出了他們之間的不對勁,出聲訓斥,“溪兒,不許欺負妝兒!”
他頓時怪叫起來,“母后,我疼她都來不及,哪有欺負她?”
簡直就是冤枉他!
她的眼裡充滿了戲謔的看向夢連溪,好像在說:怎麼樣,還是母后出馬管用吧!
夢連溪眨眨眼:那是,那是,兒子多謝您的好意!
繼續眼神交流:那就加把勁,給老孃追回兒媳婦兒!
那是一定的!
成交!
唐沫柒收回眼神,慈愛的看了眼紅妝,“從明天起,你就和溪兒一起去讀書吧,多知道一些,將來會有用的!”
紅妝詫異的擡頭,又轉頭看向夢連溪,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頷首。
“那好,姨娘就先離開了,晚點去姨娘那兒用餐!”
紅妝繼續乖巧的點頭。
唐沫柒離開之後,夢連溪拉着紅妝坐在門檻上,讓她伏在他的膝上。
棲霞宮,正對着西面,可賞傍晚的夕陽。斜陽獨留一抹餘暉,垂掛與天際邊,好似漫天的簾子,璀璨生輝。
棲霞宮,是以得名!
“溪哥哥,你以後就住在這裡嗎?”
“妝兒在這裡,我自然要在這兒陪着!”
“真好!”
她將臉埋進他的膝蓋處,掩飾着自己內心的激動,淡淡的說着兩個字。
頭頂處,傳來他靜雅的聲音,“你瞧,夕陽也可以這樣美呢!”
從來,他都不喜歡這種落寞之景的。今日看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嗯,夕陽很美!”
只因身邊有你!
此後,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他們兩人幾乎朝夕相處。
清晨,他練劍,她彈琴;他讀書,她爲他研磨。
他身子不適,她伴在身側,噓寒問暖,讓他遍體生溫。
她心情低落,他放下手中雜物,帶她出宮遊玩,只爲給她驅散心頭陰霾。
不知不覺,五年已過,他們都不再是當年無知的稚童了!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一晃五年悄然而過,不管是他,還是她,都已成長。
此時的夢連溪已是十五歲,正值大好年華。
然而,在他生辰這一日,他的父皇母后已不辭而別的方式給了他一個難忘的生日。
這一日,他照例每日去他們寢殿請安,卻久久得不到迴應。
他好奇,難道都這個時辰了,他們還沒有醒?
因着那份好奇心,他推開了那扇許久未開的門,進入後,裡面沒有一絲聲響,他小心翼翼的防範着,生怕這是那對無良的夫妻心血來潮對他的捉弄。
隨着一步步的深入,他心下越來越驚奇,這裡分明太過安靜,一絲氣息都感受不到……
他一驚,急忙跑向內室,牀鋪上錦被疊的方方正正的,看起來,他們似乎並沒有睡在此處。
“來人!”
他朗聲叫道,門外有一人跑進來,“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本宮問你,皇上與皇后昨夜未曾宿在此處嗎?”
那小太監一臉的迷茫,“奴才記得,昨夜奴才們一早伺候他們睡下了,難道陛下竟不在嗎?”
“奇怪啊,奴才一早在這裡候着,並未看到屋內有人出來!”
這話,令夢連溪的臉都綠了。
“哼,看來本宮是待你們太好了,致使你們如此玩忽職守,竟然如此膽大妄爲了!”
那小太監也是一肚子委屈,奈何不敢言明。
他們是主子,讓他們退下豈有不退下之禮?他們只是聽命行事的奴才,哪敢忤逆主子呢?況且那兩位主時常不讓他們伺候……
“還杵在這麼做什麼,還不快去找?”
眼下都快要早朝了,如果父皇不出現,這早朝怕是進行不下去的!
“溪哥哥!”
“妝兒,你怎麼來了?”
聽得這聲音,夢連溪轉身,見是紅妝,先是皺眉,之後便是疑惑。
前幾日,因着紅妝的身子不好,就再也不曾陪着他一同早起,今日在這裡看到她,覺得奇怪亦是在所難免的!
“溪哥哥,昨日夜裡,我剛剛躺下,卻有人給我送來了一封信!”
“什麼信?”
夢連溪在想,應該不是刺客,否則他的妝兒不會如此淡然。
“你還是自己看吧!”
她的神色怎麼看都有些奇怪,還以爲這封信事關什麼機密……
他打開一看,俊臉越看越黑……紅妝站在一旁,輕咬着脣瓣,呃,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夢連溪的臉色怎麼看都有些猙獰,他的手死死的攥着手中的信箋,額上青筋隱隱浮現,咬牙切齒道:“有他們這麼不負責任的爹孃嗎?居然拋下他一個人,自己出去逍遙了?”
紅妝有些同情的看着他,柒姨娘好像是有些過了,這麼繁重的國事就這麼都撂給溪哥哥了,他才十五歲,豈不是要累死?
“溪哥哥,那現在怎麼辦?”
夢連溪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能怎麼辦?我先去上早朝,你回去再睡一會兒,身子還沒好利索呢!”
“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不許逞強!”夢連溪揉揉她的發,語氣溫柔,“我下了早朝就去找你,到時候一起用早膳!”
紅妝乖乖點頭。
他已經有那麼繁重的國事要處理了,她不能再讓他爲她分心。
他笑着睇着她慢慢走回去的身影,再看看手中的紙團,好笑又好氣,搖搖頭,上早朝去了。
紅妝漫無目的的走着,此刻讓她回去繼續睡覺,自是睡不着的。想了想,還是去練劍吧!
途徑一偏僻之處,她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似乎並不大,一開始尚未注意,可她蹙了蹙眉,似乎她正是她們口中談論的對象。
停下腳步,她閃身在暗處,清楚的聽到有人說,“神氣什麼,自以爲是什麼金枝玉葉嗎?要不是我們太子殿下可憐她,她以爲她是誰?看起來那麼清高罷了!”
隨即有人附和,“可不是嗎?仗着自己得太子殿下的寵愛,就對我們呼來喝去的。哼,論才貌,本姑娘哪裡比不上她,不過是沒有她運氣好而已!”
又有人笑着說,“你們氣憤個什麼勁?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太子也未曾給她一個名份,就說明他們之間不過是玩笑話罷了。你們聽說了嗎,太子殿下近來與一位花魁娘子來往甚密呢!”
紅妝皺了皺眉,花魁娘子?說的是紅綢嗎?
一個月之前,他們出宮去玩,無意間撞上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名喚紅綢,是京城有名的花魁娘子。
起初,紅妝只是淡淡的道着歉,沒想到看向那女子時,竟然被驚到了——那女子的五官分明有七分與她相似。
如果她的笑容能夠與她一般魅惑的話,怕是有九分相似吧!
當時,她並未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被夢連溪拉着走了,心裡卻是留了一個疑惑。
夢連溪自是將她的疑惑看在眼中。幾天之後,他告訴紅妝一個驚人的消息,那日他們在街上遇到的女子,竟是她多年失散的姐姐。
對於親情,她早已淡薄。
既然他們拋棄了她,那她又何必舔着臉回去受堵?
是以,認親一事,一直被她擱置不提。而他也一直尊重着她的選擇。
卻沒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居然替她安頓好了那素未謀面的所謂的姐姐……
這一刻,紅妝倚着欄杆,心情萬分繁複,爲着他對她默默的付出。
五年來,她親眼看着他一點點的蛻變,褪去了兒童的稚嫩,取而代之的無法遮掩的光華,讓她越來越移不開眼。
誠如她們所言,她穿的再奢華,容貌再出衆,終究是配不上他!
那廂,又傳來了她們的討論聲,“姐姐,你小聲點,若是被她聽到了,那就不妙了!”
“怕什麼,太子殿下遲早要拋棄她的。你們知道嗎?聽說皇上爲太子殿下物色了幾個世家大族的小姐,據說各個長得貌美如花,且才情頗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