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如今的她,武功雖未曾被廢,但手腳筋俱斷,還有什麼翻身的機會?
“你,你,你……”繆紅藥氣的直抖,指着夢琉年的手一直抖個不停,想要說出口的話終究化成了三個你字。
“我?”
“比起你,我算是仁慈的,不是嗎?”
“繆紅藥,你應該慶幸,你遇到的是現在的夢琉年,而不是二十年的夢琉年,否則你現在早已身不如死,還能在這裡與我大發厥詞嗎?”
是的,夢琉年從來都是心狠手辣的,他長着一張謫仙的臉,卻是一顆魔鬼的心,得罪他的人,如何能夠有好的下場?
這世上,也就只有那個女子能夠讓他傾盡溫柔了。
現在的他,心境早已磨平,不想妄動干戈,以至於塗炭生靈。
“不,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毀了我的容貌,你不能……”
繆紅藥倉皇的捂着自己的臉,仿若這樣就可以保住她的傾城之貌。現在,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張臉了,如果連臉也毀了……
她不敢去想,餘生的她該如何過下去。
其實,在她心裡很清楚,夢琉年若不想讓她死,即便她想死,也定然死不了。可她活着,卻是生不如死!
在這世間,死,從來不是最難的事情,活着,纔是最難的!
“我不能?爲何不能?想想過往那些年,我的兒女們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們也想要參與一份的,可他們終歸沒有來。不是因爲他們想要放過你,而是爲下一代積德!”
夢連衣開始冷笑了,“像你這樣連臉曾孫女都分不清的人,談何積德?”
“來喜那丫頭是我看着長大的,雖說孩子氣了一些,卻還是個好姑娘,水靈靈的,與衣兒更是姐妹情深。我原想過要認她爲義女,然後給她擇一一個好的夫婿,陪她一輩子!”
“只可惜,這一切都被你卑劣的慾望給毀了。她還是一個花樣年華的姑娘,卻死的那樣悽慘,甚至死了都沒能留個全屍……”
繆紅藥死死的扣着心口,那是她無緣得見的曾孫女,卻被她害死了,死的那樣淒涼……
她的人生甚至還未起步,卻已經凋零了……
這都是她的錯!
是她有眼無珠,害了自己的曾孫女,害死了她唯一的親人!
現在一切都已經成爲定局,她甚至還未曾見過她……
夢琉年嘲諷的看着她,“現在知道才知道哭,晚了!放心,就算是爲了那丫頭,我都不會殺你。我會讓你永生永世都活在這內疚之中!”
或許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但是親手害死她唯一的曾孫女,對她來說卻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打擊!
什麼事情最殘忍?
當然是親手害死了自己最想要守護的親人!
當初,她讓沫兒親身經歷了他的“慘死”,讓她近乎傷痛欲絕,恨不得能跟了他而去……現在想想他還是感到無盡的後怕!
往事不堪回首,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否則他當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個控制力,控制不去掐死她!
“夢琉年,你果然狠毒,知道我最在意什麼,便拿什麼往我心窩子裡鑽。是,我此生最大的悔事便是殺了來喜,我的曾孫女。我甚至從未抱過她,沒有教她柿子寫字,沒有教她功夫……我欠了她那麼多,該怎麼償還?”
“夢琉年,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何苦這麼折磨我,讓我****夜夜受着良心的譴責?”
夢琉年淡淡的搖頭,語氣很堅定,“你想死?”
“你死了這條心吧!人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負責,想想你欠她的,欠那些無辜受累的人,是否也該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呢?”
說完,他將手中的藥丟給了身後的清風,“親自看着她喝下去!”
“你放心,這藥絕對沒有別的副作用,只會讓你變回原本該有的模樣!”他頓了一下,似是嘲諷道,“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卻頂着這樣的臉,還真是讓人瘮的慌!”
“是!”清風恭敬的領命。
在夢琉年離開之後,清風隨手招了幾個侍衛,“壓着她,把這個喝了!”
這裡不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可誰都知道那位看起來很仙的男子是當今皇后娘娘的父親,是國丈,他們誰敢怠慢?
那一場封后大典,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皇帝軒轅齊當着天下人承諾,此生只愛皇后娘娘一人。即便是先帝,給了先皇后唯一,也從未說出如此情深的話來!
於是,他們都知道,不能對皇后娘娘不敬,與娘娘有關的任何人都不可對他不敬……
……
繆紅藥終究還是抵抗不了衆人的壓制,眼睜睜的看着那瓶藥進了她的口中,異樣的芳香傳入鼻息。她知道,她真的完了……
幾乎是剛剛喝下了那藥,她便覺得臉上疼的厲害,好像水分瞬間從臉上蒸發一般……
沒多久,原本水潤的臉龐變得像枯樹枝一般沒了生氣。清風輕扯脣角,將一面銅鏡丟在她面前,“自己看看吧!”
繆紅藥瘋了一樣抓起銅鏡,掙扎了幾番,還是舉了起來……
“啊……”
“這不是我,不是我……”雖然早有準備,卻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清風很滿意她的表現,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好好看着她,千萬別讓她死了!”
“是!”
爺可以這麼輕易的放過她,他卻做不到。這麼多年來,他親眼看着詩詩他們的掙扎煎熬,幾番都快要撐不下去了。若不是老天有眼,現在這世上又怎會有他們?
……
清風走出天牢門口時,看到了站在門口處的夢琉年,“爺?”
“喝了?”夢琉年一直仰首仰望着天空,神情有些寂寥。
“是的,爺,一滴不剩!”所以說,論起狠心,誰都可以,只不過看對象是誰罷了。
沒有人是天生的良善,也沒有人是天生的狠毒,不過是被環境所迫不得不爲之而已。
“清風,你跟隨我多年,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清風沉吟一番,淡淡的回道,“爺,在清風的眼裡,沒有任何人能夠與您相逼比,於公於私,你都是舉足輕重之人!”
“清風知道,爺一身傲骨,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可是你何不換個角度去想,正是因爲有了這些磨難,您與夫人的感情纔會日益堅固,沒有人能夠拆的散,分得開。我們的一生都太過離奇曲折,卻也正是因爲這些,讓我們的人生更加完善。”
“爺,清風不會說話,也不懂那麼多大道理。我只知道,人活着,就要向前看,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若一味的沉迷於自責或不甘之中,豈非辜負了這樣美好的恩賜?”
夢琉年垂眸深思,竟笑了,“是啊,這麼淺顯的道理,我竟還要你來開導我!”
清風略微尷尬的摸摸頭,“屬下不過是想的少了,不像爺,深謀遠慮。有些事情,還是簡單的好!簡單,亦是福!”
夢琉年很是感慨,“是啊,簡單亦是福!”
“忘了告訴你,流雲有喜了,你們盼望多年的女兒這一次怕是來報到了!”
清風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爺,這是真的嗎?”
“去吧,你早些回去,我這邊不用你陪着了。流雲這胎不易,你以後定要陪着她,切莫惹她生氣!”
清風的腳下好像生了輪子,邊跑邊說,聲音被風吹散,有些模糊。夢琉年聽着似乎是這樣的,“爺,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屬下回去抱老婆孩子了,您多保重……”
夢琉年忍不住笑了,這樣不知穩重爲何物的清風,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他看着枝葉落光的樹枝上,竟長出了新芽,嘴角微笑,看來,今年一定是一個好時光!
是以,當唐沫柒看到夢琉年回來之時,被他嘴角的笑容炫花了眼。她禁不住想,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居然讓他如此輕鬆的笑了?
嗯,只要他好好的就好,別的都不重要了。
唐沫柒不再好奇,也不顧那麼多人的目光,投進了那個男子的懷抱中,嬌語低吟,“蠡之!”
他垂眸看她,“怎麼了?”
“你瞧,枯藤長出枝椏,今年一定是充滿欣喜的一年。過往的一切皆隨風而逝,我們珍惜現有的歲月,如何?”
“好!”
他摟緊了懷中的人兒,聲音微啞。
不遠處,軒轅齊走近,他將一臉感慨的夢連衣摟進懷中,“在看什麼這麼出神?”
“我在想,我們到爹孃那般年歲時,是不是也會這麼恩愛?”
“自然會!”
兩人相攜而笑,真好,能夠守着彼此!
正月十五,上元節。
古詩有云: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三百內人連袖舞,一時天上著詞聲。
這一天,是極其熱鬧非凡的一天。
一大清早,夢連丹跑到邵府將還在睡覺的邵天翔挖了起來,吵吵嚷嚷的讓他陪着她一起去看上元燈會。
邵天翔眸色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不說話。後來卻還是慢慢吞吞的起牀穿衣,然後收拾完了之後跟着她出門。
果然,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他本能的護着她,將她攬在自己的臂彎下,生怕行人會衝撞到她。
夢連丹不自覺的在他的臂彎裡紅了俏臉。
不是沒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只是她的想法很單純,當他是朋友,可以隨意嬉戲,可不知什麼時候起,這樣單純的想法竟漸漸的變了質……
她晃了晃腦袋,算了,現在不去想那麼多了,一切隨遇而安吧!
“邵天翔,這裡與我們那裡的風俗不太一樣,有很多都是我沒有見過的,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邵天翔順着她纖手指的方向,擡眸望去,原來是劃旱船。
“這是什麼?”夢連丹好奇的看着那些女子,腰間掛着類似於船兒是的紙狀物。
“這是軒轅國的一種習俗,叫做劃旱船。她們劃的並非是真正的船兒,而是多用兩片薄板,鋸成船形,以竹木紮成,再蒙以彩布,套系在姑娘的腰間,如同坐於船中一樣,手裡拿着槳,做划行的姿勢,一面跑,一面唱些地方小調,邊歌邊舞。”
她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出神的樣子,似乎對這種玩法很是好奇。
“怎麼?你也想去玩玩嗎?”
夢連丹搖頭,“不是,我只是很好奇,當初想到這種玩法之人是抱着怎樣的心思?”
邵天翔無語,誰會在這個時候想這些呢?
她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眼睛卻依依不捨的盯着那裡,讓邵天翔都覺得有些不忍心。
明明是她想走的,怎麼這會兒他倒像那個惡人了?
“要不,我們再看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