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恐怖平衡的支點

bookmark

【——四月十七日記。】

【主講人:飛行員——阿方索·默克里尼。】

【書記員:衛生員——奧黛麗·瓦爾西里。】

“人在面對難題時總會找到相對簡單的答案。”

阿方索中尉坐在棋牌室的大沙發上。

他沉穩幹練,而立之年,鬢髮額角的金毛修剪齊整,不見任何脫髮症狀,屬實中年男人中的佼佼者。

“就像是陸軍總參謀長沒有軍事地圖,我們飛行中隊帶上相機,給他們拍攝山地走廊,幫他們節省人力。”

他的手上夾着香菸,左手的無名指節有一枚婚戒。已經成家。

“就像是飛行中隊的大部分庸才,面對防衛火力時抱頭鼠竄,往大地扔下飛鏢炸彈。從兜裡掏手槍打觀測氣球一樣,只要心安理得,不要馳騁藍天。”

他形容着同僚,也在描述一個客觀事實。

大部分飛行員是用雙手投彈的,寧願奔波在炮火中,也不願意觸及更高,更寒冷的空域。

“就像是你,奧黛麗。”

提起這個名字,阿方索中尉摟緊了懷裡的小護士奧黛麗。

“你的酒吧生意極好,是王都的軍官才俊扎堆買醉的好去處,可是你偏偏挑中了我。”

奧黛麗聞聲不語,只是躲在阿方索中尉的懷裡,低頭默默做記錄,寫東西。

阿方索中尉微笑着,臉上的法令紋極深,眼窩和凸出的眉弓也是如此,臉型顯得非常立體,屬於那種一眼就不能忘的臉型。

“爲什麼不說話?奧黛麗?真像我說的那樣嗎?你和其他人一樣,只是選了個比較輕鬆簡單的答案?”

在這場戰爭中,奧黛麗得罪了憲兵隊。

想在這羣惡霸的手中討到好處,活過這段非常時期,她就得找個強大的靠山。

朱可夫和裴羅根兩兄弟保護不了這個柔弱的女人。

她只得把目光放到重權在手的空軍飛行員身上。

——阿方索中尉就很合適。

整個亞米特蘭,能參戰的飛機只有一百八十八架。

是的,你沒聽錯,這個數字還是保持樂觀的估算結果。

去除飛行實驗、試飛事故、病殘在身的士兵,能肆意侵略敵國領空,在炮火和槍彈中活下來的飛行員,帶着機場塔臺勤務人員一塊算下來,也只有六千多人,剛好湊齊一個空軍師,三個飛行團。

如果說,在上一章回中,侵略軍與游擊隊明暗之間的博弈是恐怖平衡的起點。

那麼現在,空軍力量就是維持恐怖平衡的支點。

阿方索中尉的座駕,是帆布木製三翼雙發動機構架的螺旋槳飛機。

沒有機槍,沒有防彈裝甲,沒有防火隔離區,沒有氣密護罩,是敞篷跑車的豪放配置,

荷載只有四百公斤,用來裝燃料和攝像機。

炸彈只能靠飛行員用手扔下去,空中要是遇見敵人,步槍在狹窄的機艙裡伸不開手腳,手槍的精準度也跟不上飛機的顛簸,還容易產生破片傷及自身,或者子彈乾脆一點,撞上自家的旋槳葉。

航速換成公路載具的標準,是每小時一百一十公里。

一般來說,要是飛機飛得低了那麼一點,在兩百米到五百米的高度盤旋,狠厲的狙擊手能用步槍把它們的油箱給轟穿。

那麼問題來了。

既然它的性能如此差勁,爲什麼還說空軍是戰爭恐怖平衡的支點呢?

就是因爲它的性能差勁,在開戰之後的兩個月裡,不光是北約聯軍,森萊斯和列儂從打掃戰場的戰利品裡,弄到了寶貴的偵察機數據。

有了成品,自然可以如法炮製。

在這場人種競優的武裝比賽當中,北方人的軍工廠加班加點,學院裡的預備役前赴後繼,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從設計藍圖到實際試飛,花上幾千條人命的代價,就能從原始的觀測氣球,完成偵查機攝像繪圖的躍進。

一張軍事地圖有多麼重要?

對於陸軍來說,它代表鄉鎮城市的位置,地理水文等自然資源,特別是米特蘭的侵略路線規劃,要以戰養戰的行動綱領,軍事地圖至關重要。

對於海軍來說,它代表峽灣羣島礁石的分佈地,港口與洋流在船舶的望遠鏡下忽明忽暗,但在高空鷗鳥的眼裡一清二楚。

對空軍本身來說——

——是無上的殊榮。

阿方索中尉是櫻花空軍師一團一連隊的飛行隊長,也是整支空軍王牌中的王牌。

在一百天的戰事中,這位尉官駕機深入森萊斯腹地十六回,平均算下來,他每兩週都要往敵國東都指揮部飛三次。

用生動鮮明的比喻,他就像是一臺X光機,將陸軍通往森萊斯的道路拍得明明白白,敵國胸腔裡的臟器位置在哪兒,出了什麼毛病,都照得一清二楚。

——這也是北約陸軍隊伍爲什麼能如此輕鬆地,像是剪刀軋斷木漿紙一樣,剪碎森萊斯國防部隊的原因。

雖然阿方索的軍銜只是尉官。

但奧黛麗明白,這位人中龍鳳,馳騁在天空的軍人,社會地位已經和陸地上的泥腿子完全不同。

她早就忘了自己該如何與狙擊營的軍校土著眉來眼去,也忘了情報局的老相好,順理成章地爬上了阿方索這個有婦之夫的牀。

阿方索撣下菸灰,平靜地問:“奧黛麗?奧黛麗?”

奧黛麗前思後想,從中尉休妻廢子,娶她爲妻的幻覺中醒悟。

“哦!您剛纔在和我說話嗎?”

阿方索沉思許久,將懷裡不諳世事又精明古怪的小妞推開。

他扶着帽子,裹上大衣,繫好圍巾,像是穿了一身布料縫合的棺材,表情凝重地走出棋牌室,走向停機坪。

奧黛麗緊緊跟在“飛行英雄”身後,生怕對方把自己當做無用之物拋棄。

她呼喊着,驚慌失措地從懷裡掏出方巾,弄出鮮花:“等一下!等等我!您的步子邁得太大了!”

阿方索沒有回頭,也沒有接禮物,只是冷漠地答道。

“奧黛麗,在面臨選擇題時,人總是會往輕鬆的一面逃,往相對簡單的方向去。”

路上的巡檢員,地面後勤正往阿方索中尉的飛機裡灌油——它看上去傷痕累累,在亞米特蘭的雄獅徽章上留着不少彈坑彈痕,只是皮肉之傷,但這些傷口也在說明,留給阿方索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甚至沒來得及補漆,他就得繼續往前飛。

奧黛麗拉住了阿方索的大衣衣袂。

“您難道不喜歡我?”

阿方索擰眉怒視。

“我當然喜歡你,小姑娘,你的身段和容貌在王都百裡挑一,但是手裡拿出來的東西一無是處。”

奧黛麗連忙把禮品都收了回去,生怕惹毛了尉官。

阿方索諄諄教導,在前線空軍指揮部,在敵人的國境線以內,和奧黛麗講道理。

“小姑娘,你選擇了我,是選這條路,還是選我這個人?”

在烽火狼煙,槍林彈雨之下。

哪兒有什麼兒女情長?

有的只是趨利避害,攀炎附勢。

奧黛麗當然不能這麼說,她信誓旦旦,眼中有淚光。

“我跟你來到前線,只想着你平安!”

阿方索中尉反倒是野性得多,一眼就能看穿謊言。

“不對,不不不不不不,不對。你說得不對。”

他是個飛行員,飛行的第一堂課,就是做選擇。

如果要飛上天空,如薄皮棺材的累贅大衣,能吊死自己的厚實圍巾,都是必備的工具。

沒有這些東西,他會凍死在北方三千米的高空上。

“你說得一點都不對。”

下一道選擇題,則是飛行高度。

飛行都在能量的博弈中完成。

如果在空中遇敵,【爭高】是永遠不變的基本原則。

高度帶來的重力加速和視野優勢,是引擎拉不平的差距。

當飛機想要擡高機頭去追逐高點的對手時,極有可能因爲猛然爬升而失速,導致發動機停車故障,進而機毀人亡。

相反的,飛機想要壓低機頭俯衝突襲時,子彈都能帶着自由落體的加速度,更快地穿透敵人的心臟,飛機又以更快的速度一擊脫離——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飛機解體。

在阿方索的飛行經驗裡,更高的空域代表更大的風險,更低的溫度和更加嚴酷的氣壓環境。絕不是一條簡單輕鬆的路。

阿方索:“我認爲你長得好看。”

奧黛麗興高采烈:“那當然了!”

阿方索接着說:“所以我睡了你,我的妻子哭喪上吊,我的女兒離經叛道,這些風險都在我的估算之內。在明哲保身和逍遙快活之間,我選了逍遙快活。”

奧黛麗還不明白阿方索尉官在說什麼,又在闡明什麼,在追求着什麼。

她只是天真浪漫地想。

——這個飛行員多情又好色,一定是我碗裡的菜。

阿方索尉官坐進駕駛艙。

“奧黛麗,如果我能活着回來,像之前十六次一樣活下去。”

奧黛麗扶着衛生員的小白帽,生怕引擎鼓動的狂風將它攪走。

“別說!別說啦!親愛的默克里尼,我害怕!”

她舉手投足,柔情愜意。

“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她想得簡單,他難如登天。

阿方索把自己綁得嚴嚴實實,做好的戰鬥的準備,只要皮帶夠結實,他就能馴服屁股下邊這臺兇惡的烈駒,能在駕駛艙勉強開上幾槍。

他的眼神已經死了,與木製機翼和帆布還有鋼鐵融爲一體。

“回到棋牌室,你再把方巾和鮮花,都留作我們的定情信物。”

他只不過選了一條比較難的道路,和所有飛行員一樣,選的難度各有不同,回報也不同。

——這很公平。

他駛向跑道,風如刀,在臉頰流下一道道紅印。

衝上雲霄,與他相伴的還有編隊中其他六架飛機。

引擎噪聲蓋過無線通訊的嘈雜電流,笨重的電線盒在三翼機頂探出觸角,拼了命地搜索信號。

這種通訊環境下,飛行中隊像是鎖在棺材裡的冥魂,飄進一片霧濛濛的亡者國都,飄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死海里。

不少儀表是海船的高精尖科技產物。

飛機的速度仍然沿用海船的速表標準。

阿方索拿起對講機。

“航速和高度,紅伯爵。”

“信天翁報告,五十節,高度六百七十七。信天翁。”

“我們飛得太低了,紅伯爵。”

“雷達指示器呢?紅伯爵。”

“雷達儀表盤上沒有任何目標,和以前一樣,我懷疑科學院的老傢伙們在拿咱們開涮……這東西真的有用嗎?始祖鳥。”

“不要懷疑勤務組的能力,他們給咱們插上的翅膀,能有今天的功績,有漂亮妞主動貼上門來,也有他們一份功勞。葡萄。”

“報告相機狀態,紅伯爵。”

“完好無損。”

“它很好,通着電呢。”

“我把相機拆了。葡萄。”

“爲什麼?你接到秘密任務了?紅伯爵。”

“是的,我要離隊,三元縣城發生兵亂譁變,電報站癱瘓了,消息也傳不出去,總司令把我的相機拆下,換成炸彈,這消息不能傳到地勤的耳朵裡,不然誰都知道了。葡萄。”

“葡萄報告航向。紅伯爵。”

“葡萄報告航向,信天翁。”

“葡萄報告航向,我是始祖鳥。”

“葡萄報告,你要去哪兒?這裡是蛞蝓。”

“葡萄需要護衛嗎?報告航向,暹羅貓。”

“我是葡萄,高度爬升到兩千五,航速六十節,向西斯萊哲山脈,第四大區巡航,盤旋下落,執行偵查任務,發現敵人執行轟炸任務。葡萄。”

“葡萄報告彈藥儲備情況,紅伯爵。”

“十六枚飛鏢炸彈,十二個雷管包,三個手榴彈,四十發手槍子彈,五百發輕機槍子彈。葡萄。”

“你帶了輕機槍上飛機?紅伯爵。”

“是的,我的工程組用八組螺栓把它安在右手側方位,像海船開炮那樣進行射擊。葡萄。”

“進信天翁尾流,葡萄離隊,紅伯爵。”

“高度五百五,航速五十五,信天翁標準。”

“葡萄已離隊,祝祖國勝利,葡萄。”

“祝祖國勝利。”

“祝祖國勝利。”

“祝祖國勝利。”

“祝祖國勝利。”

阿方索看着一架飛機離開中隊,漸行漸遠。

在通訊信號消失的瞬間,也不忘做播報。

“葡萄離隊,無線電頻道確認,紅伯爵。”

隊員逐一確認之後,開始爬升高度。

“雷達信號消失,葡萄已經失聯,呼叫隊長紅伯爵,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傳回空指部確認?信天翁。”

“謝天謝地,至少這個雷達管用!始祖鳥。”

阿方索叮囑着副官。

“我們沒有電報機,也無法和司令部覈實這道秘密命令,繼續執行任務吧,回到地面上再想想,葡萄算不算逃兵。紅伯爵。”

“高度爬升至三千一,航速六十六節,信天翁標準。”

編隊在寂靜的空域中猛然拔高機頭,往更高處飛去。

每過一千米,氣溫就會下降六度,在西大陸的咬春時節,在臨近大西北的高緯度地區,森萊斯的氣溫也暖不到哪兒去。

很快,通訊頻道里的聲音就變得簡短而有力。廢話極少。

他們讓零下十來度的冷空氣凍得不願意多說一個字,躲得高高的,哪怕地面的狙擊手再厲害,也不可能做出三千米由下至上的超遠距射擊。

森萊斯擁有六千米射擊高度的105毫米口徑防空炮,射速爲七百米每秒左右,但想要擊中阿方索和他的精銳小隊,在這個距離是癡人說夢。

“雷達有雜波,信天翁。”

“是什麼?紅伯爵。”

“是一羣鳥。信天翁。”

“一羣鳥就別開口了!我的舌頭都要凍掉了!始祖鳥。”

“我很難跟你解釋這個問題,在這麼冷的天,赤頸鶴不會爬三千米的高度。信天翁。”

阿方索聽見通訊頻道傳來的消息時,內心一緊。

“信天翁說話。紅伯爵。”

“信天翁說話,始祖鳥。”

氣氛變得僵硬而恐怖。

此時此刻,他們意識到了問題。

以往這羣飛行員駕駛着飛機,在敵人頭頂小心翼翼地竄來竄去,就警惕性來說,這個飛行中隊已經做到了極致。

有一種可能——從來沒見過的空中敵人出現了。

“我是信天翁,我重複一遍,赤頸鶴不會在春夏交替的時節爬到三千米的高度,這不是它們的遷徙時間,有什麼東西把它們趕了上來。”

“是葡萄的飛機嗎?紅伯爵。”

“不知道,看雷達吧。信天翁。”

雷達的雜波時聚時散,慢慢攏成一個模糊的影子。

阿方索往機艙側方看去,伸長脖子,想把下方那羣鳥獸給看清楚。

等他看清時,內心的疑惑也煙消雲散。

——是山火。

不知爲何,在中隊正下方,此起彼伏的丘陵山腰上,有一團鮮紅的火球熊熊燃燒,煙霧驚走野獸,嚇得飛鳥避開毒煙,往高空逃。

“警戒解除,紅伯爵。”

“好的,繼續任務。信天翁。”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道尖銳刺耳的彈鳴響起!

片刻之間,阿方索本能拉扯操縱桿,心想爲時已晚。

——子彈比聲音跑得快!

這一刻,他頭皮發麻,內心發憷。在這具會飛的鐵棺材裡左顧右盼,三翼機的機身傳來叮噹響動,有那麼一瞬間,這位傑出優秀的王牌想要解開皮帶原地跳傘。

他沒有驚慌的表情,腦袋卻糊成了一團漿。

——從哪兒來的敵人?

——子彈又是從哪裡打來的?

——飛行計劃暴露了嗎?

“報告情況……”

他捏着對講機的手已經全是汗水,凍了一層薄冰。

“隊長!始祖鳥他着火了!”

分不清通訊頻道是誰發來的消息,阿方索拉動機頭,來到隊友的下方,觀察着隊友飛機的傷情。

他眼神中有萬分驚恐,眼睜睜地看着隊友的飛機冒出滾滾濃煙,駕駛室裡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副焦炭。

它依然在飛,依然在列隊的渦流中穩定向前。

它的雄獅國徽上,留着六個猩紅的彈孔,正在往外噴射淺粉色透明的汽油和烈焰。

“隊長,它還在嗎?”

“始祖鳥離隊,偵查敵情,紅伯爵。”

“不知道!看不見!上邊還是下邊?”

“柴郡貓申請返航!柴郡貓認爲任務評估有誤!”

“申請無效,重複一遍,偵查敵情!紅伯爵。”

阿方索已經失了方寸。

對方的飛機能搭載武器,從隊友的機身傷情來看,用的還是重火力,這點對他們來說匪夷所思。

敵人的飛機荷載多少?引擎有多強的出力?

這場能量與引力的競賽中,他們的載具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後了!

大火燒燬了始祖鳥的機翼,飛機開始解體散架。

不一會,它就變成飄搖浮蕩的碎片,落下無底深淵。

無線電中有人驚呼。

“在天上!在太陽裡!”

在刺眼炙熱的陽光中,有一架金屬色澤,合金鑄成的單翼強擊機呼嘯而來。

——阿方索在那一刻看見了神靈。

淡藍色的機身幾乎與天空的顏色一般無二,唯獨留有一點痕跡的,是機尾用紅漆描繪的列儂穗花劍盾徽章。

“是列儂的飛機!是鐵的!爲什麼?!它哪裡來的動力!天哪……我的天哪……亞蒙在上……”

洶涌的槍焰從機頭旋漿兩側的槍管潑灑而出。

天空中開出兩朵暗紅的花兒來。

阿方索這才明白,自己剛纔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山火,是隊友葡萄墜機身亡的災難現場。

而現在,又有兩條生命消逝在他面前。

“返航!立刻返航!”

他當機立斷,毫不猶豫下達了返航指令。

耳邊傳來雷霆,那是強擊機由上而下俯衝發出的厲嘯。

淬火合金結構的機身強度、韌性和形變極限都比木頭要好上太多太多,可是……

——它的能量來自哪裡?它到底是什麼怪物?!

答案來自它的機艙,來自副艙的伍德·普拉克。

此時此刻,【羖羊】臉色蒼白,蜷縮在燃油發動機的箱口,剁掉了一根左手的手指頭,血肉磨成齏粉,泡在鑄鐵油箱之中。

手性觸媒與燃油一股腦涌進發動機的動力系統裡,在八組汽缸中,一次次精密的誘燃引爆之後,變成了匪夷所思的強悍動力。

對伍德來說,八缸發動機的汽缸爆炸順序、產能大小和動力牽引以及熱效率把控,這些東西非常消耗精神力,從精密度上來說,他的魔術造詣直至今時今日纔算是精進。

“伍德先生!我們要爬上去了!你還撐得住嗎?”飛行員是芙蓉大學研討院的學生,對伍德畢恭畢敬。

伍德不停地扣着拇指,回彈起落的速度快晃出殘影了。

爲了一張軍事地圖,爲了制空權,爲了和列儂交換飛行器械的設計藍圖。

伍德不說廢話:“任務結束以後,你就把我送回尼福爾海姆。”

飛行員語氣興奮:“真沒想到呀!研究院裡的廢鐵疙瘩,你也能讓它飛上天!”

伍德:“只要能量夠,一塊磚頭都能飛上天。”

與此同時,阿方索解開皮扣,再也顧不上什麼體面。

他選了一條最簡單的路,也是最難的。

跳傘,跳到這片野蠻的土壤上。

跳出紅伯爵號的一瞬間,他的飛機中彈,開始燃燒解體。

半空中,他叫傘包揹帶勒緊兩臂,腰腹傳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他無法呼吸,看着腳下密密麻麻鄉縣城鎮的矮房子。

他與伍德·普拉克四目相對,遙而向望。

不過他不在乎這個副艙上的機槍手——一般來說,坐在副艙的都是扣動扳機的機槍手。

陰差陽錯之下,他只記住了駕駛艙裡的飛行員。

——記住這架來自列儂的藍色幽靈。

第三章 不曾改變第三章 捨不得美酒和獵槍第九章 理想主義者的末日番外笑話九·殘忍的障礙第十章 睜開雙眼!第二章 恐怖平衡的支點第三章 三紳士第四章 它一點都不自然第二章 Great Day第二章 Great Day第四章 恐怖平衡的終點第八章 公證第五章 坦誠相見第一章 奧羅茲和OROZ第一章 恐怖平衡的起點第一章 去處番外笑話十二·特殊服務第三章 來去自如第二章 來者第二章 心裡有張藍圖第一章 奧羅茲和OROZ第四章 某些人呀!第四章 四獸其一第十章 性感炸彈第七章 預言第五章 裸猿第⑦章 黑色安息日第七章 脣槍舌劍番外笑話一·你明明有在罵我!第四章 某些人呀!第四章 魔術第四章 某些人呀!第⑤章 五次儀式第⑨章 戀人與戀人第二章 恐怖平衡的支點第一章 捨得血肉第一章 捨得血肉第七章 償還血肉第①章 一隻閃蝶第零章 鏡子兩端第⑩章 炸了番外笑話五·兩個囚犯第三章 人中龍鳳第一章 脫下神袍,遇見魔鬼。第⑩章 炸了番外笑話十二·特殊服務第九章 困在鋼鐵裡的人番外笑話四·老鄉會第二章 沒那麼高尚第五章 Dumb Blonde第二章 Great Day第一章 脫下神袍,遇見魔鬼。第二章 來者第一章 脫下神袍,遇見魔鬼。第五章《伍德走後怎樣》第五章 坦誠相見第九章 一隻閃蝶第一章 單刀直入第九章 理想主義者的末日第三章 恐怖平衡的轉折點第一章 奧羅茲和OROZ第四章 拳擊外交第四章 恐怖平衡的終點第八章 沉睡的愚者第二章 心裡有張藍圖第三章 芝麻點兒大的事情第⑨章 戀人與戀人番外笑話五·兩個囚犯第十章 五個故事第八章 償還靈魂第八章 困在文章裡的人第五章《伍德走後怎樣》第二章 捨得靈魂第四章 一個老騙子第五章 裸猿第十章 生命週期第七章 預言第六章 六藝第十章 白哭了第⑩章 炸了第⑦章 極數第五章 辯論的魂靈第六章 困在軍裝中的人第八章 困在文章裡的人第三章 父慈子孝,同袍之誼。第四章 某些人呀!番外笑話二·什麼叫最長的笑話?第二章 心裡有張藍圖第八章 沉睡的愚者第⑤章 知識盲區第六章 六藝第八章 沉睡的愚者第二章 故事纔剛剛開始第九章 一隻閃蝶第二章 和豬搏鬥第二章 和豬搏鬥第五章《伍德走後怎樣》第四章 世上最惡毒的欺詐行爲第九章 還不清的恩與仇第五章 坦誠相見
第三章 不曾改變第三章 捨不得美酒和獵槍第九章 理想主義者的末日番外笑話九·殘忍的障礙第十章 睜開雙眼!第二章 恐怖平衡的支點第三章 三紳士第四章 它一點都不自然第二章 Great Day第二章 Great Day第四章 恐怖平衡的終點第八章 公證第五章 坦誠相見第一章 奧羅茲和OROZ第一章 恐怖平衡的起點第一章 去處番外笑話十二·特殊服務第三章 來去自如第二章 來者第二章 心裡有張藍圖第一章 奧羅茲和OROZ第四章 某些人呀!第四章 四獸其一第十章 性感炸彈第七章 預言第五章 裸猿第⑦章 黑色安息日第七章 脣槍舌劍番外笑話一·你明明有在罵我!第四章 某些人呀!第四章 魔術第四章 某些人呀!第⑤章 五次儀式第⑨章 戀人與戀人第二章 恐怖平衡的支點第一章 捨得血肉第一章 捨得血肉第七章 償還血肉第①章 一隻閃蝶第零章 鏡子兩端第⑩章 炸了番外笑話五·兩個囚犯第三章 人中龍鳳第一章 脫下神袍,遇見魔鬼。第⑩章 炸了番外笑話十二·特殊服務第九章 困在鋼鐵裡的人番外笑話四·老鄉會第二章 沒那麼高尚第五章 Dumb Blonde第二章 Great Day第一章 脫下神袍,遇見魔鬼。第二章 來者第一章 脫下神袍,遇見魔鬼。第五章《伍德走後怎樣》第五章 坦誠相見第九章 一隻閃蝶第一章 單刀直入第九章 理想主義者的末日第三章 恐怖平衡的轉折點第一章 奧羅茲和OROZ第四章 拳擊外交第四章 恐怖平衡的終點第八章 沉睡的愚者第二章 心裡有張藍圖第三章 芝麻點兒大的事情第⑨章 戀人與戀人番外笑話五·兩個囚犯第十章 五個故事第八章 償還靈魂第八章 困在文章裡的人第五章《伍德走後怎樣》第二章 捨得靈魂第四章 一個老騙子第五章 裸猿第十章 生命週期第七章 預言第六章 六藝第十章 白哭了第⑩章 炸了第⑦章 極數第五章 辯論的魂靈第六章 困在軍裝中的人第八章 困在文章裡的人第三章 父慈子孝,同袍之誼。第四章 某些人呀!番外笑話二·什麼叫最長的笑話?第二章 心裡有張藍圖第八章 沉睡的愚者第⑤章 知識盲區第六章 六藝第八章 沉睡的愚者第二章 故事纔剛剛開始第九章 一隻閃蝶第二章 和豬搏鬥第二章 和豬搏鬥第五章《伍德走後怎樣》第四章 世上最惡毒的欺詐行爲第九章 還不清的恩與仇第五章 坦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