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事先防到了賈荃的這一手,但臨到下葬的時候,還是出問題了。
賈荃一見給她母親準備的墓穴不僅不是跟父親在一起,反而離父親的墓遠遠的,當時就撲到棺木上不讓下葬。下葬隊伍就這樣停住了。
無數勸解的話都不中,連齊王都親自上去勸說,反而捱了她一頓數落“我母親臨終的遺言你也聽到了。母親一生孤苦,爲父親守了一輩子活寡,臨死的時候,只想和父親同穴而葬,如果連這樣小小的願望我都不能幫她完成,那我枉爲人女!將來九泉之下,拿什麼面目去見我母親?”
又用指責的口氣說齊王“那時候你是怎麼答應我的?結果呢,連你都糊弄我!你是我的夫君啊,爲什麼不幫我,反倒幫着外人?到底她使了什麼狐媚手段了?人又長得不怎麼樣,偏偏鬼把戲多,哄得皇上團團轉,現在又哄得你這樣。”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僅辱罵皇后,連皇上都給奚落了。若不是看在她哭得聲嘶力竭、言語失常的份上,都可以治她大不敬的罪了。
見賈荃在衆多賓客面前如此不顧顏面,整個一潑婦樣,齊王直氣得臉色鐵青。也懶得再勸她了,回身匆匆帶着手下下山走了。
賈荃見齊王拂袖而去,送葬的客人也人人皺眉,哭鬧收斂了一些。但身子還是撲在李夫人的棺柩上,死活不肯讓人下葬。鬧着非要去打開父親的墓穴,再把她母親放進去。
而這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母親不點頭,太尉府的下人沒一個敢動。最後,僵持了一整天地結果是。沒有結果。
一方非要合葬,一方堅決不讓。我家又沒有得力的家族長輩出來調停。看看夜幕降臨,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臨時在墓園搭了一間小屋子,暫時安頓下李夫人的棺柩.wap,更新最快.然後派人看守着。
當時,還以爲只是暫時放放,沒想到,因爲此事經年不決,李夫人地棺柩後來一直就那樣擱着。
放下這個不表。單提我那天從墓地回家後,又安慰了母親半天,直到很晚才起駕回宮。
還沒進明光殿,就看見山婉在門口踱來踱去,看見我的車駕,立刻迎到車前說“娘娘,您可回來了。”
我忙問“怎麼啦?”
山婉一邊攙着我下車一邊湊到我耳邊說“皇上今天晚膳都沒用,回來後就悶悶地面朝裡躺在牀上了。您又不在宮裡,我們又沒人敢去仔細問。”
我趕緊走了進去。坐在牀邊,伸手揭開他矇頭地被子。他一見是我,一下子抱住我說“南風。我好難過哦。”
我輕撫着他的背說“怎麼啦?我的陛下?誰敢讓您難過,臣妾下旨滅了他!他悶聲悶氣地說“就是汝南王啊。以前我就覺得他說話行事。很有點楊駿的味道。一樣的專橫跋扈。可是以前每次議事,有九王叔在。他還收斂一些。今天九王叔不在,他沒了顧忌,言語姿態,就活脫脫又是一個楊駿了。我想到我族滅了自己地外公家,最後只落得還是給人當傀儡,心裡很不是滋味。早知這樣,何必殺楊駿呢。”
他的話反倒讓我高興了起來,我說“以前楊駿那樣攬權,皇上都無動於衷,甚至還覺得有人幫你看奏章是好事,你正好省了心。現在汝南王這樣,皇上就覺得不能容忍了。這是好現象啊,這說明皇上正慢慢成長爲一位合格的君
他不滿地看着我說“難道我以前不是合格的君王嗎?”
我笑盈盈地說“這個嘛,的確,不怎麼合格
“你!”他先嗔着,後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撫着他說“可是這樣才正常啊,誰又是天生就會做皇帝的呢?都是在登基後慢慢摸索,慢慢把自己打造成賢明的君主的。”
“嗯”,他點着頭,這時,“咕嚕,咕嚕”之聲響起,我和他相對大笑。他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扯起被子矇住頭說“人家沒吃晚飯,肚子餓了,所以叫嘛,不準笑啦。”
我趕緊吩咐宮女們去準備晚膳。
拉着他起牀後,我問他“既然皇上這麼在意汝南王的態度,爲什麼不當場告誡他,甚至呵止他呢?要知道,您是皇上啊,他就算是輔政大臣,可也是臣子。”
皇上期期艾艾地說“可他輩份那麼高,是叔爺啊。”
汝南王司馬亮是宣帝司馬懿地第四個兒子,也就是文帝司馬昭的弟弟。算起來,他是皇上的叔爺爺了。
可是,“就算他是叔爺又如何?皇上是君,他是臣,君臣關係纔是第一位地。”
皇上還是猶豫着“道理是這樣沒錯,但真當着他的面,總想着他是爺爺輩地人,我是侄孫,怎麼好說他呢。”
我知道跟皇上說什麼都沒用了,他從來不是強狠地人。他太善良溫順,性子太好了,是個人都想壓到他頭上去。
怎麼辦?若論起輩份,齊王在汝南王面前也是侄子輩;論起官銜等級,兩人都是王爺,官階也差不多。齊王也不好怎麼跟汝南王較真的。
除非找一個年齡、輩份、個性相仿地人來制衡他。
誰呢?
這時腦子裡靈光一閃,我猛然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不僅年齡、輩份和汝南王相仿,而且敢說敢做,跟汝南王同樣的強硬、跋扈,以前在先帝面前就敢犯顏直諫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和汝南王鬥法,結果很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後只落得最後兩敗俱傷。
也就是說,這個人最好不要是我的親信,而是一個我看不順眼,屬於“眼中釘”性質的人。
這個萬中選一的人選就是衛。
自皇上登基後,衛這兩年一直賦閒在家,鬱郁不得志。現在我就讓他好好得志一下,讓這個倔老頭去和汝南王鬥法,我則坐山觀虎鬥。反正不管誰輸誰贏,誰死誰活,都不與我相干。
決定好了,當即向皇上提出建議。當然我沒說出我的真正想法,只是把衛大大地褒獎了一番,什麼德高望重、泰山北斗之類的鬼話。
皇上開始還有些猶豫,跟我說“以前就是他從中作梗,害我差點被父皇廢掉的,難道你都忘了?”
我說“這個他自己心理也清楚啊,因爲自己的女兒沒當成太子妃,就惱羞成怒,想把你搞下臺出氣。現在他肯定每天在家裡唉聲嘆氣,認爲自己今生再也沒指望回到朝廷做官了。這個時候你不念舊惡,還特意徵召他回朝,他肯定很意外,很感動,會更賣力地爲皇上辦事的。而且,就他那個性子,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汝南王變成楊駿第二。他會成爲汝南王最強有力的對手。”
皇上一聽,大表贊同,於是,計議已定。只等再跟齊王、張華、嵇紹、樑景仁他們再商量一下,就可以下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