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張泓,我靜靜地倚靠在湘妃榻上出神。山婉走過來問“娘娘,您不舒服嗎?要不要叫太醫過來看看?”
我擺了擺手說“不用了,心裡不舒服,叫太醫有什麼用呢?”
山婉忙蹲下,擔憂地看着我有些黯然的眼神,小心地詢問道“娘娘,出什麼事了?”
我用帶點失落的口吻說“皇上今天責怪我了,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爲什麼呢?”
山婉也有些詫異。皇上對我,向來都是百依百順的。
“因爲,我爲他出謀劃策,結果卻適得其反。”我苦笑道。
這種朝中大臣之間微妙的權力糾葛,又不能說得太具體、太詳細了,只能含糊其詞。
山婉也是個聰明的人,決不會追問細節,只是安慰我道“就算這樣,也不是娘娘的錯啊。皇上那樣英明的人,怎麼會因此就責怪娘娘呢?再說娘娘現在又懷了皇上的孩子,他疼娘娘還疼不過來呢,娘娘會不會是誤會皇上了?”
“可能吧。”我努力笑着說。
我和皇上,就算鬧了矛盾,也不需要弄得人盡皆知,更不需要臣下來安慰我。我們是皇上和皇后啊,可不是平凡人家的小夫妻。
我打點起精神,對山婉說“我沒事,你去給我把張總管叫來吧。”
現在必須要儘快找到衛瑾。只有在衛瑾身上打開缺口,才能阻止這兩家的兒女聯姻再加上政治聯盟。
其實這件事,如果我和賈荃姐妹情深的話,完全可以交給賈荃去做。既然她和衛瑾是要好的姐妹淘。還有誰比她更合適去說項呢?只可惜,我的親姐姐視我如寇仇,不僅不能對我有絲毫地助益。反而只會害我。
難道,我自己親自出馬。把衛瑾招進宮,然後跟她遊說?那樣,不是太招搖了嗎?一旦讓衛家有所警覺,就會功虧一簣。
想來想去,雖然這事的確不宜經過第三者之口。我還是隻能先通過別人,探探衛瑾的口風。
這個探口風地人,就是我準備讓張總管去找的樑景仁。
上次“倒楊”成功後,樑景仁被皇上任命爲諫議大夫,從此留住京城。他也因爲是石崇小舅子地緣故,得以在金谷園中與京城豪族大肆結交,成了京城交遊最廣闊的人之要說呢,樑景仁也算是京城貴族女子眼中的金龜婿一枚了。所謂“金龜婿”應該具備的幾條,他都配置齊了財富。高官,俊美,樣樣不缺。
這樣的極品貴婿人選。京中凡有適齡女兒地人家,無不爭相延請。唯恐落於人後。被別人佔了先機。
衛家有個早就超齡的未嫁之女,還有幾個正在長大的女兒。對這類金龜婿自然是最歡迎的了。一去二來,樑景仁與衛宣、衛恆之流都有了一些交情,出入衛家,也就成了尋常之事。
這樣我託樑景仁致意衛瑾,就不會引起別人嫌疑了。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樑景仁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只要是我的事,他都會盡力去做,而且絕對能保守秘密。很快,樑景仁就回話說,他已經跟衛瑾談過了,但結果很令人沮喪,衛瑾拒絕入宮。
好在他同時還提供了一條很有用的信息衛瑾對東安公司馬繇的追求也很厭煩。但由於家裡人十分贊成,有點迫嫁之意,她不得不屈從。畢竟,她快三十歲了,再賴在孃家,是怎麼都說不過去地。
得知了這個消息後,我派人找來了襄舞公主.手機小說站wp.更新最快.
她進門纔剛剛坐定,我劈頭就問“現在,你還是很堅決地要和衛駙馬離婚嗎?”
襄舞一愣,竟然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話來了。
我就知道,她心裡其實還是捨不得衛宣的,那樣的美男子啊。而且,這個駙馬還是她自己親自圈定地。
先帝雖然兒女衆多,但他對這個有點像男孩子的襄舞從小就特別喜愛。他地審美傾向,本來就是喜歡帶點英氣地女人,如他最寵愛的胡貴嬪。
所以,當初爲襄舞擇婿地時候,先帝提供了很多人選,差不多蒐羅盡了國中出色的適齡貴族子弟。衛宣只是其中之一。
據說襄舞在一大排備選名單中很快就圈定了衛宣。這說明她最初是很喜歡他的,只是婚後,他叫她失望了。
看襄舞如此表現,我試探着問“如果衛宣跟他姐姐徹底斷掉了,你能不能忘掉以往,跟他好好地過日子?”
襄舞遲疑了一會說“我可以,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心裡只有他姐姐。”
我說“可你明明很喜歡駙馬啊,你只是恨他不肯好好待你。他心裡戀慕着自己的親姐姐,經常呼酒買醉,喝醉了,就跟奴婢鬼混,甚至上妓院尋歡。他傷了你的心,可你還是喜歡他的,對不對?”
襄舞低下頭,慢慢地,眼圈都紅了。
見時機成熟,我問她“如果我把衛瑾弄進宮當妃子,你看如何?”
襄舞趕緊擡起淚眼,急急地說“那當然好,宮門一入深入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衛宣再大膽,也不敢騷擾皇妃的。而且,入宮做了妃子,每天前呼後擁,隨從甚多,既不能搞小動作,也不能回孃家,最安全了。
說到這裡,她本來已經很開心了,又突然嘆氣道“可是這樣他們還是會見面的。”
我忙說“那又如何?相見爭如不見。見了,最多眉來眼去一回,末了還得各自歸家。時間長了,也就認命了。“
就如我和齊王,當初進宮的時候。我是爲他而來的。我以爲只要進了宮,大家就有了見面的機會,其他地。也就可以慢慢謀劃了。
等真正進宮了才知道,那些想法都是不切實際的。後宮是什麼地方啊。時時刻刻都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你,你不搞小動作人家還造謠生事,巴不得搞垮你呢。若你還有點什麼蛛絲馬跡叫人看在眼裡,那不是自己找死?
後宮,是這世上女人爭鬥最殘酷的地方。在這裡。必須時時小心,步步留神,如此方可保住身家性命。不然,誰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一旦東窗事發,不僅自己逃不掉,搞不好一家老小都要跟着掉腦袋。
等衛瑾真地進了宮,就算她有一千一萬個想跟衛宣曖昧的心,也不敢造次了。因爲。到那時候,她衛氏一門地身家性命,可就捏在她手裡了。
甚至。如果我想除掉衛家,也可以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若衛瑾做了皇妃。還與她弟弟衛宣不乾不淨。那降罪於衛家,不就很順理成章嗎?污穢宮廷。而且犯的還是人倫大忌,到時候就算有人想救他們,都不好意思開口求情的。
襄舞是宮裡長大的女人,自然明白這些利害關係。她連連點頭說“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不然,衛瑾嫁到任何地方去,都可以跟她弟弟繼續保持聯繫,借回孃家地機會幽會。只有進了宮,才能徹底堵死了他們的路。“
話說到這裡,終於可以提出我要說的重點了“可現在的問題是,衛瑾不肯進宮啊。而且,汝南王的兒子東安公司馬繇正在託媒向衛家提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近幾天之內,他就該正式下聘了。”
襄舞急了,“那怎麼辦?”
我湊到她耳邊說“爲今之計,只有我們一起想辦法,搶在汝南王府正式下聘之前,把衛瑾弄進宮。或者至少,讓她拒婚,我再趕緊讓皇上下旨冊封。”
襄舞還是一臉迷惑的樣子“那我們可以想什麼辦法呢?”
我笑道:“這正是皇嫂今天叫你進來的目的啊,我想請你幫個忙,弄到衛駙馬地一件貼身的東西。”
“然後用它去要挾衛瑾?”
聽到襄舞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好幾度,我定睛一看,敢情我這小姑子已是一臉興奮。那神情,就跟當初皇上在街上說起去做賊時地興奮樣如出一轍,甚至連眉眼都有幾分像。
皇家兄妹皆如此,怎麼能怪俺邪惡呢?
出於對“作惡”的極端興趣,襄舞很快就神神秘秘地交給了我一樣包得嚴嚴實實地東西,打開一看,是個香囊,上面還繡着一個秀氣地“宣”字。
我把這東西拿給樑景仁,讓他約衛瑾於明日午時在明月樓一見。
坐在明月樓的二樓雅座,看衛瑾準時出現在樓下,我還是有點緊張地。這天的這次談話,如果談崩了,接下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衛瑾上得樓來,看見是我,明顯有些慌亂。但她還是力持鎮定,斂衽下拜道“臣妾見過皇后娘娘,不知娘娘今日召見臣妾,有何吩咐?”
我讓小翠拉她起來,伸手讓她在對面坐下。小翠使了一個眼色,下人們都出去了。
大概是因爲香囊的緣故,衛瑾很有些緊張。只見她拘謹地坐在那裡,眼神閃爍,幾番張嘴,可又不敢貿然開口詢問。
我含笑端坐,饒有興味地看着她一系列緊張不安的小動作,比如扯衣角,抿嘴脣,捋頭髮……直到她終於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主動開口問道“那個香囊,是娘娘派人送給臣妾的嗎?”
我點了點頭。
她很不自然地問“那,娘娘的意思是……”
我慢條斯理地說“那個香囊,是襄舞公主哭着交給我的。她說,衛駙馬把這個香囊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每日貼身帶着,連睡覺都不解下。公主於是起疑,懷疑駙馬在外面另有心上人。有一日,駙馬酒後回府。公主故意趁醉追問香囊的來歷,駙馬失口說出,香囊原來是小姐所繡……”。
在衛瑾驚慌失措的眼神下。我一字一句地說“最糟糕的是,衛駙馬還說出。原來,小姐纔是他一直仰慕地人。”
就見衛瑾那張美麗的臉兒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看來,這次我瞎蒙——也可以說是合理推斷——是蒙對了。
香囊果然是衛瑾繡地!這姐弟倆的關係也果然不尋常。
因爲衛宣地確有酗酒的毛病和酒後吐真言的可能。而且這種事,若沒有證據,一般的人根本想都想不到。所以,衛瑾也沒疑到我是詐她的。
她徹底地窘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趁機說“襄舞正在和駙馬鬧離婚地事,你也是知道的。上次你也說,你不希望他們仳離,是不是?”
她點頭。也只能點頭。
“如果你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弟弟跟公主離異,你就應該拿出行動來。因爲,你心裡清楚,你纔是導致他們離婚的根源!”
這樣說是不是很殘忍?可是。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而且我也不認爲,縱容姐弟畸情發展就是善。
衛瑾的臉上現出了淒涼之色。她帶着幾分認命地口吻問我“那娘娘認爲臣妾應該如何做呢?”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我儘量用語重心長的口氣說“你弟弟和公主的婚姻是先帝所賜。可不是平常地百姓人家,只要雙方都同意離異。就可以當着官長的面畫押走人。你弟弟和公主離異,那是不尊重先帝的旨意,是有負先帝地隆恩。如果被有心之人蔘一本,輕則,有損你們衛家的聲譽,重則,可能害你父親引咎辭官地。”
至於這個“有心之人”,我都已經想好了,還不只一個呢。
衛瑾再次吃驚地看向我,顯然她沒想到,她和她弟弟之間地會產生這麼大的影響,甚至會帶累一家老小。
她長嘆了一口氣問“娘娘何以教我?”
是時候了。我看着她說“你入宮爲妃,從此不再和令弟見面,還他夫妻一個清淨。”
衛瑾搖頭道“入宮?我這個前落選太子妃,在過了十多年後又再次入宮爲妃,那會讓人笑掉大牙地。”
我正色道“笑什麼?這隻能說明衛小姐你本來就是屬於皇家的,天生就是做皇妃的命,即使兜兜轉轉,最後還是會走進皇宮。”
“可是,可是……”,她還在“垂死掙扎”。
她會猶豫是很正常的,一個十幾年前呼聲最高的落選皇太子妃,十幾年後再入宮爲妃,的確有點難堪。
我只得又勸道“入宮,其實是你目前最好的選擇了。我相信你也很不願意嫁給東安公司馬繇吧,但你年將三十,還待字閨中,已經成了你父母以及整個衛家的一塊心病。你爲了讓他們安心,爲了你們衛家的面子,這回不嫁也只能嫁了。嫁過去,司馬繇肯定是不會放過你的,你,其實不希望被別的男人碰,對不對?”
衛瑾猛地看着我說“娘娘不要把我和我弟弟想成那種豬狗不如的人,我們是清白的。我們只是……心裡互相喜歡而已。”
我趕緊說“我知道啊,我從沒懷疑你跟你弟弟真有什麼。衛大人的兒女不會作出那樣豬狗不如的事。我知道你只是心裡喜歡你弟弟,可是你今生都不可能嫁給他,所以你一直不嫁,希望能爲他守住自己的清白。如果是這樣的話,入宮,就是你最好的選擇。”
她恍然道“因爲皇上不會碰我?”
我笑了笑說“這個我不能打包票,但,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她這才點了點頭“那好,我入宮。”
我叮囑道“事不宜遲,汝南王家估計這兩天就會向你家正式下聘,你必須趕在這之前向你父母表明心跡,說你喜歡的是皇上,只想入宮爲妃,否則就上吊抹脖子。”
衛瑾終於笑了,還搶白了我一句“娘娘以爲我是你們賈家的人啊,上吊抹脖子,我可做不出來。”
這纔像要做皇妃的人呢,敢跟皇后取笑了。告時間安希婭的《流星無痕》;書號72470;號:284;左手懸念,右手紅顏。一部繾綣中不失瀟灑的武俠言情,看多了穿越和玄幻的你,來換換口味吧。)